在到達激流自由城的第四天，蘇辰終于在難民營地再次見到了刄旋。

由于刄旋把龍女格溫·幽曦留給了蘇辰一行，他們的機動性大大加強，即使幽曦還只是條幼龍，飛行的機動性還是遠遠強過在地面跑路的刄旋車隊。再加上刄旋在行進途中收攏了更多的火錘城難民，車隊的難民人數已經達到兩千余人——這還是不算逃亡傭兵，落難的警備隊員和與憲兵總隊失去聯系的斷后憲兵在內。所以，盡管蘇辰四人比刄旋晚了半天才出發，但卻比刄旋他們快了幾倍。

由于車輛十分短缺，刄旋不得不勒令所有平民下車，戰斗人員上車休息以保證戰斗力，這引發了一些騷亂，但經過彈壓，并將車隊一分為二分別布置到難民隊伍的首尾之后，逃難的隊伍總算安定下來。但行軍速度也因為難民而大大減緩，本來兩天多一點的車程被拉到了足足五天。

其間當然有掉隊的難民，刄旋只能將他們留在曠野上，誰也不容易，自顧尚且不暇，哪有心思去救援別人。

“刄哥，蘇辰來了。”唐蕊掀開帳篷的門簾，端著一碗面條進來了，“他說找你有事。”

“嗯，我正等著他呢。”刄旋微笑，“給誰的？一會我幫你送去！”

“給那個帶著孩子的胖女人，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們可以多聊一會。她需要營養，我特意從大鍋飯里湊了一點，不然孩子可就完蛋了。”

話音剛落，蘇辰掀開門簾進了帳篷。

“打擾了，刄哥，嫂子。”蘇辰點點頭，態度有些拘束。

“都說了不用叫我哥，只要叫我名字就好了，怎么，幾天不見反而像剛認識一樣。”刄旋對著唐蕊點了點頭示意她可以離開了，然后看向蘇辰，“怎么樣，我給你的驚喜還讓你滿意吧？”

蘇辰點了點頭，勉強地扯出一個苦澀的微笑：“還真是驚喜……”

“驚喜就好。”刄旋從椅子上站起身來，開始踱步，“辰哥，我知道你有很多問題，不過沒關系，遲早你會了解到全部的真相的，嗯……”

“比如說，像這樣一個武力強大而的不死之人組織，是從哪兒憑空冒出來的？詛咒究竟是什么？”蘇辰猛然抬頭，看向刄旋。

“哦，哦……”

刄旋像是被蘇辰的目光和表情嚇到了，神色有點不自然：“你居然現在就能問出這種問題，這倒是有點出乎我的意料，當然，這個告訴你也無妨，這些身負詛咒的家伙們顯然是來自遠古，陳鈺那家伙告訴過你了吧……至于詛咒的實質，等你真正成為一個游魂，你就能明白了，雖然轉變的過程很痛苦，但大家都成為游魂才是這個世界最終的結局吧。”

這時，一個頭戴鳥喙狀面具，身形完全包裹在黑色長袍下的人掀開帳篷的門簾——令人驚訝的是，那人一開口，竟發出了清脆婉轉的女性嗓音。

“團長，你找我？”

“是啊。”

刄旋一轉身，坐回到了椅子上：“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蘇辰，他有志向接受詛咒，你負責照顧他最后一段人類生活的衣食住行，并且在關鍵時刻引導他，蘇辰，這是艾爾艾麗娜，一名遠古時代的西洲人，那么在你開始轉化游魂的最后時刻，我且問你，你是真心想要成為游魂嗎？”

蘇辰沒有絲毫遲疑，點了點頭：“我是真心想要成為游魂的，無論什么樣的痛苦降臨在我的身上，我都不會抱怨與逃避。”

“你有這樣的態度就好了。”刄旋輕輕拍了拍手，“艾麗娜，帶他去小教會洗滌污穢，然后通知下去，讓圣壇的人準備儀式。”

“是，團長。”艾爾艾麗娜行了個古老的貴族式禮儀，轉向蘇辰，“請跟上我，接下來要去的地方是激流教會的圣地之一，無論見到什么，請盡量保持平靜。”

“是的，我明白了。”蘇辰點點頭，心里暗暗好奇激流教會又是什么，“那，我們走吧。”

——————詛咒燃燒中——————

“艾爾艾麗娜，激流自由城有自己建立的宗教嗎？”在前往城內小教會的路上，蘇辰問道，“我只知道有信仰光芒的白教，信仰火焰的太陽教，信仰深淵的幽邃教，信仰月亮的青教和混亂邪惡的毒咒教團，激流教會卻從來沒有……”

“你并不是第一個詢問這件事的同伴，另外，【艾爾】只不過是一個名字前綴，您可以像團長一樣，叫我艾麗娜就行了。”艾爾艾麗娜的聲音相當冷漠，“如你所見，激流教會是是一個新生的教團，就如同偉大的紅色太陽教會從太陽教團分離，激流教會是從紅色太陽教會之中脫胎而出的，不過她僅有7歲，教眾也只有寥寥數千游魂罷了。”

“數千游魂？！”蘇辰有些震驚，“居然有這么多的游魂存在于世間……難道這些游魂都是自從遠古時代就存在了嗎？”

“是這樣也并非這樣。”艾爾艾麗娜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天，“我們是一群妄圖順流而下馳援未來的戰士，曾經一同沉睡在一間遠古時代的地下設施之中，可惜，需要我們的援助的人們沒有等到我們，再之后就是七年前的詛咒爆發，地下設施中的絕大多數人被詛咒感染，變成了瘋狂的行尸走肉，為數不多的未受感染者大都選擇了自我了斷逃避絕望的事實，承受了詛咒的我們開始嘗試自救，直到——神的到來。祂們手捧圣書，用一道驚天魔法賜予我們與瘋狂的同伴們抗衡的力量。”

“誰？”

“激流之神，激流教團的團長，紅色太陽教會前高階信徒，刄旋大人。他是我們所有輝煌余孽的心中的神，沒有祂，也許我們也就會淪為和那些同伴們相同的存在吧。”艾爾艾麗娜邁步，“接著走吧，小教會還挺遠的，等到你成為了游魂，你也要信仰祂，我們這些不死者需要信仰，不然以我們干癟的人性，遲早會陷入瘋狂。”

“就不能信仰別的宗教，比如，白教黑教青教……什么的？”

“你……被別人付出代價拯救也不愿意付出一點對別人來說根本微不足道的信仰……”艾爾艾麗娜冷漠平淡的聲音終于有了些許起伏，“請不要再說了，您是刄旋大人的朋友，我不想對您無禮，只是我不希望教團里再多養一個類似的廢物。”

這話已經說得相當過分了，尖銳的諷刺讓蘇辰有些臉紅。

“我知道了……對不起，是我說錯了話，我會去信仰祂的。”

“沒什么，只不過是因為教會里有一個這樣的閑人，戰斗力非常羸弱，沒法去外面活動，又不付出信仰，所以現在她的受詛咒程度非常深，已經到了失去理智的邊緣……即使這樣也不愿意信仰刄旋大人，我對這種人感到非常憤慨而已，言語激烈了些，請你見諒。”

“沒關系……”蘇辰暗暗冷汗，“等等……憤慨？我記得游魂不是失去了情感和欲望的，你……”

“我是還在遠古時期的時候是整個西大陸最強的劍士，即使后來來到東大陸，也能在當時的帝國劍士排名中沖進前十，就算承受了詛咒，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當年的身手也還在，游魂的人性會流失不假，但那只是重聚肉體需要的代價罷了，只要保持肉體不死，人性的流逝速度會被無限減緩。”

“那你……”

“在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設施里對抗昔日同伴時死了三次，自從刄旋大人賜予力量之后，我再也沒有流失過人性。”

蘇辰默然無語，這個女人至少也是傳奇級別的劍士。

“你不用擔心，就算是人性流失到了一定程度，我們也有解決的方法。”艾爾艾麗娜看出了蘇辰的顧慮，搖了搖頭，“經過清理，那間地下設施已經成為了激流教團的圣地之一，那里是詛咒爆發的第一現場，十萬人的人性被全部抽離匯聚，最后匯聚成了一整塊類似結晶一樣的礦石狀物體，教團有專人負責從那塊巨石上敲下碎石，解咒石的殘渣含有豐沛的人性，可以有效彌補詛咒造成的人性流失。”

“我想，這也只不過是權宜之計吧？”蘇辰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一旦人性流失到了一定程度，那將是不可逆轉的損害，到了那種情況下，除非把那塊最大的解咒石拿來補充人性，不然就只能是補充多少就流失多少。”

“您的推理基本正確，在沒有提前了解過游魂的情況下也能做出正確的推斷，不愧是刄旋大人的朋友。”艾爾艾麗娜贊許地拍起了手，“倒是省了我為您解釋這些道理的工夫……”

蘇辰默默汗顏，這些都是他與李薇徹夜歡好時，中場休息時聊到的內容，不過沒關系，給未來的同伴留下一個好印象是相當重要的事情。

“呶，看見沒有，街道盡頭的廣場上就是激流小教會的教堂了。”

兩人拐過街角，一條寬闊筆直的大道映入蘇辰眼簾，直通到那恢弘堂皇的教堂廣場，可那座帶有尖銳的塔樓、顯示著一種青綠色光澤的石砌教堂就顯得有些寒酸和格格不入，與這條被稱為【圣之階】的大道周邊的建筑相比，就如同一個落魄的老光棍進了王都最好的舞娘酒館。

“那就是小教會本部？”蘇辰有些難以置信，他選了半天措辭，才艱難地開口說道，“……不禁讓人好奇里面的裝飾是什么樣的。”

“我是西大陸人，在我們那個年代，我的國家有這樣一個神奇的比喻：我窮的像教堂里的老鼠。”艾爾艾麗娜搖了搖頭，“因為在我們的那個時代，教堂是倚靠收取信徒們的捐贈才能存在的。”

“嗯？這與現在的制度不一樣嗎？不都是教會收稅，保護教區里的平民？”

“才不是，那時候的教會雖然龐大，但實際上就如同一個泥巴捏出來的巨人一樣，雖然影響力很強，但想要扳倒還算容易，而且他們沒有圣水，沒有真正的信徒洗禮，更沒有真正的神術。保護著平民的是軍隊和警察，他們是由政府招募的暴力人員，類似于現在的憲兵團與警備隊。”

“什么教啊，這聽起來也太無恥了吧……白教？太陽教？青教還是黑教，總不能是毒咒教吧？”

“基督教……當時全世界最龐大的宗教。”

“這樣騙人的東西也能成世界最龐大的宗教，吹牛的吧？”蘇辰笑了，“好吧，你要是硬要說這種害人精也能發展成最大宗教，那我日后還能當上國主呢，算了，不說這個，我們先進去吧，別讓圣職者們等得太久。”

兩人踏上【圣之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