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這次看得清楚，是那張讓她思念了十多年的面孔，是那雙讓她追隨了千萬年的眼睛，讓她永遠也無法甩掉的眼神。“原來我的睿兒，眼睛里不僅盛滿了智慧和力量，還有更多的真誠和執著。我怎么一直沒有看到，是我錯了，我只看到你的眼睛里可以裝下整片世界，卻找不到我的身影。”

瑞雪真的累了，再次疲倦地閉上眼睛。“我犯了一個大錯，應該請求原諒的不是你，是我啊。我一直希望你能相信我，可是真正多疑的卻是自己。我沒有信賴你。我是那么自私，是我害了你，剝奪了你做父親的權利，是我害得你們骨肉分離，更是由于我的錯誤，我真是罪該萬死。”

“小雪，不是你的錯，是我不對，你趕快好起來，我們還可以要很多很多的孩子，好不好？”睿兒抱緊瑞雪，輕柔地摟著她的頭，顫抖地吻著她的發絲。“你會好起來的，會的。會好起來。”

“睿兒，不要原諒我，對不起。”瑞雪的力氣已經沒了，漸漸地所有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起來。

“小雪，睜開眼睛看著我！你不能離開我，否則，你知道后果的，聽到沒有！”睿兒瘋狂地吼起來，帶著顫抖，帶著無限的懼怕。“你聽著！快醒來！不然我會讓你永遠后悔！聽到沒有！”

忽然，周圍一切瞬時靜止，并黑暗下來，仿若墜入一片空洞無聲的世界。

“對不起，睿兒，我那么愛你，卻是一次，一次地做錯，現在，我又把所有的錯誤，都丟給了你，讓你一個人，去承擔。”瑞雪好累，微微睜開眼，又慢慢地閉上，再無力睜開。“對不起，剛剛，那一瞬間，我竟然想到的，是如何報復你，報復睿兒，報復比我生命還要重要的人，我為什么這么可惡。”

“小雪，求求你，睜開眼睛，看著我！”睿兒把瑞雪緊緊地抱住，一遍遍瘋狂地喊著。“不，不會的！”

“不要，不要原諒我，對不起，對不起。”瑞雪不停地重復著這句話，聲音已低得完全聽不到。

瑞雪的氣息正在漸漸遠離，緩緩消散。

“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不會再讓你離開我。宇宙蒼穹計劃將全面啟動，哪怕我們再經歷磨難，千世萬世，萬萬世，我陪著你一起走！……”睿兒撕裂的聲音吼出來：“帝俊！你給我出來！要我做什么！這一切都是他的安排，對不對！他臨死前的謀劃是什么！我都接受，全接受！只要幫我護住她，幫我護住她！”

一個模糊的身影撕開周圍的黑暗走了出來，徐徐變得清晰，“天父，您好！”

睿兒死死地抱住瑞雪，一抬頭，一雙血眸瞪向那位青衣飄飛的神明，“要我做什么！”

帝俊的聲音非常平靜，“放棄覺醒，允許蒼穹全面開啟。把天父的力量還給他，包括您的力量，一同全部給他，你成為他，他也成為你。入世輪回，做世間楷模，千世萬世地走下去，世間需要您。”

“好！”睿兒盯著帝俊，“她會醒來嗎？”

“您沒有時間跟我討價還價！”

“好，聽你的，全聽你的！”

帝俊一抬手，瑞雪胸口的死亡之劍化成點點碎光四散飛離，帝俊另一只手指又伸向了睿兒的額頭。“我和蒼穹的力量協助您一起將你的神魂撕裂，天父剩余的元神飄散宇宙間，由你的碎片來逐漸粘合，幫助天父蘇醒，也便是幫助您再次蘇醒。僅這一趟，怕是需要幾百世。而她的路或許會更長。”

睿兒毫不猶豫地喊道：“好！”

帝俊又再次沉聲道：“這是您承諾的，神之誓言，千世萬世地陪著她走下去！”

一道聲音震天動地：“是！”

不知過去多久，睿兒渾身上下被千百道的利光穿透，似乎正要被這些光撕成碎片，然而，他卻淡淡地笑起來，將懷里的瑞雪摟得更緊了些，溫和又輕輕的語調，“你放心，我會找到你，一定會找到你。天父原本就是想陪著你永生永世，如今他的計謀得逞了。”

帝俊的聲音優美而又沉重，“最后，我想，您應該有權知道。和平之劍，死亡之劍，雖然確實可以封印您的力量，延緩您全部蘇醒，但卻從來不是為您而安排，而是為了瑞雪。包括丹毒，和白起帶來的地獄烈焰，均是為了瑞雪而準備。蒼穹可觀測和記錄一切，但不可干擾世間，只有借助棋子入世調整格局。紫云星這一世，瑞雪是必死之局，且是灰飛煙滅的結局，除非您愿意為她更改。”

睿兒低低的聲音問：“他就不怕有個萬一，現在的我不同意？”

帝俊爽朗一笑，“這，我就不得而知。想來，他或多或少還是了解自己。”

“其他人入局，也是你們的計策？”

“戲臺搭好，可沒有固定的劇本，劇情是由各位共同演繹推進。蒼穹不可輕易干擾世間，但可以布入棋子，其中，我便是蒼穹棋子的一員，自愿為宇宙山海布局。但剛剛地獄烈焰的提前爆炸，卻不知是香玲，還是玄微所為。他們一個或許是想瑞雪更加絕望地死去，另一個或許是想盡量避免瑞雪的死亡。也或者他們均希望瑞雪的消失。要知道，玄微，對天父是死忠，自是不愿您深陷情感，也成為了蒼穹棋子。”

睿兒抱著瑞雪，捋了捋她的發絲，又輕聲問：“入紫云星輪回，小雪也是同意的，對嗎？抱著必死的決心？”

帝俊如實回答：“是。小雪亦是蒼穹棋子之一。原本第一次，瑞雪在和平之劍下險些魂飛魄散，是您及時阻止；這一次，我們也是借機推波助瀾，逼迫瑞雪再次揮劍自戕。因為這是她與我的約定，無論如何，不可牽扯他人。不想，還是連累了楚楚他們。您也應該看到了，和我們過去推演的局面相同，不同空間的干擾，往往結局不善。更何況是天國、地獄的力量，不合理的強行滲入，有著巨大的危害風險。若是此刻死亡的并非瑞雪，其他人怕是再無機會輪回轉世。蒼穹大計全面開啟后，神力和地獄力量不可輕易入世。各處宇宙、空間格局，自有其發展，若要強行更改，神力和地獄力量可通過輪回入世之法涉足世間。”

睿兒摟著瑞雪再次感受到了瑞雪的靈魂，這一刻他終是安心了，放松下來的語氣，溫潤若春風，“小雪不是天父的安排。”

“對，是我的安排。事實上，天父想守護的不僅是這片世界，也有他的遙兒，你的小雪。”

“小雪和你們是一伙的？”

“不敢隱瞞您。的確是這樣。而且，從此刻起，她將成為蒼穹的核心棋子之選。”

“你們想利用小雪做到什么程度！”

“我們彼此利用而已。而您對于小雪的認知，以及您對小雪的情感，更多的還是基于天父的記憶和他的深情。即便這樣，您還要繼續嗎？”

“我既已答應，便不會反悔。”

“遙兒她，不，現在她是小雪。原本，小雪只是蒼穹大計里一枚最簡單的棋子，入世輪回，用于真切地感知這個世界。宇宙大爆炸后，宇宙重啟，四方宇宙將逐一生成，造化種種，竟是讓她碰到了天父。百世的生命交集，天父對她生出情感。與此同時，天國復蘇，您也便漸漸醒來。想來，對于天父的這些經歷，你已經知道。”

“是。我可以感知到。他也可以感知到我。”

“也對。從一定意義上講，您是他，他亦是您。當時，您已識破天父的情感，故而把遙兒帶入天國，并設計將她封在遙草中，便是不愿意受到天父情感的約束。之后，才有了天父殘余神識護著遙草逃離天國，幾經輪回，最后來到紫云星，才有了今日的小雪。為何現在，卻又狠不下心。”

“執念已生。”

“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天父元神碎片所到之處，瑞雪的靈魂也會跟隨到那里。天父的計劃，是想用自己各處的元神碎片滋養遙兒的靈魂，助她成神，達到永生，天父害怕的不過也是找不到她。”

“這樣便好。”

“即便是我們在利用天父的謀劃。讓小雪逐漸成長為蒼穹的一枚重要棋子。”

“但若我此時不答允，怕是再沒有機會。”

“的確是這樣。最多，小雪算個棄子，消失無跡。之后，會再做其他謀劃。但今日之險，若不成功，您怕是不會給予我們足夠的時間了。畢竟，您籌謀萬載，摧毀蒼穹之勢已成。”

“即便如此，你們也敢放手一搏。”

“因為我們始終相信天父之諾。”

“好。不得不說，你們成功了。”一道雄厚威嚴而神圣的聲音劃破長空，“語蝶、玄微輔助天國關閉，帝俊，你的天堂之境，需貢獻出全部能量，地獄的力量，我也會拿出來。自此，蒼穹大計，全面開啟，依照神誓，眾神皆入輪回，守四方宇宙，護世間生靈，協助山海經建起輪回之途，輔助萬千世界文明成長，待天國重啟，千世輪回后方可歸。”

帝俊頷首道：“帝俊得令。”

“帝俊，小雪曾經的誓言如何？”

帝俊認真地回道：“她愿做蒼穹棋子，輪回世間，用生命感知世間，用死亡召喚神明入世，護世間祥和！所以，她入世輪回中，命途多舛，若世間安泰，她尚有活命的機會，若世間不平，她多半會死于非命。帝俊在此，萬望天父，每一世均能夠早點找到她。”

……

“天遙，天遙！”小燕從睡夢中聽到天遙的哭聲，嚇了一跳，頓時清醒起來，爬到天遙的床上，想把她推醒，卻看到天遙滿臉的淚水。

“小燕，怎么了？”天遙異常疲倦地醒來，已經忘記了夢里的故事，只不過，心口的疼痛卻依然存在。

“天遙，你是不是做噩夢了？”小燕看到天遙醒過來，也就放了心，“夢到什么呀？”

“不記得啦。”天遙微微地搖了搖頭。“就是胸口疼的厲害，現在又不疼了。”

這時，可青也已經從床上跳下來，打開寢室的吊燈。

借助燈光，小燕清楚地看到天遙的臉色發白，有些擔憂。“你今天不是上夜班嗎？早上就不要去跟著查房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不用，我的身體硬朗得很，我可不想浪費寶貴的青春，多學點東西是重點。”

“做的什么夢，竟然哭成這個樣子，可把我們嚇到了。”玉凌也揉了揉眼坐起來。“外面，好像天亮了。天遙沒事吧？”

“真的假的？做夢也能這么真情實意地投入。”天遙勉強地笑出來，抬起手抹了一把臉，果真一張臉上都是水，汗水淚水全有，頭發也濕透了，鼻子里更是塞得滿滿的，全是咸咸的味道，此刻渾身上下還在不住地發抖。

下了床，天遙洗漱后，仍然覺得全身無力，坐回到板凳上休息了有十分鐘，仍舊是拎起提包站起來。可是自己剛走到門口，就滿眼一黑歪倒在地上。剛好被小燕看到，因為她正巧從洗漱間里出來，于是趕緊跑上去扶起天遙。

小燕很緊張地道：“天遙，不要去上班了。給你們主任打個電話，說說情況，請個假。”

“我又不是為他們而學。”天遙笑笑，“坐到地上還蠻舒服的，現在是滿血復活了，放心，俺還要為了理想努力前進呢！”

天遙高舉著艱苦奮斗的旗幟，依舊走出寢室，開始了一天的工作、學習和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