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請君入甕

羅輝將手指伸入口中，狠狠的咬破，然后轉向墻面，照著那人口中念的，一字一句的寫了起來。

羅輝寫的并不快，一筆一劃都分外用力，淌血的手指在墻壁上摩擦，臉上卻沒有流露絲毫疼痛神情，可見他心中是有多悲嗆憤慨。

終于，拖完最后一筆，羅輝也該上路了，他對著墻，大口大口的呼吸，他真的不想死，但是，卻又不得不死，他很害怕，怕的都哭出聲來。

“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當初進王府！”羅輝哭喊道：“你也別得意！今天我被王爺棄如敝履，冤死囚牢，你又怎知我的今天，不會成為你的明天！”

那人不以為意道：“得了，咱們活人的命，就不勞你這個死人操心了，黃泉路漫漫，你還是早點上路吧。”

羅輝徹底死心了，他閉上了眼睛，準備一了百了。

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驟然響起。

“早點上路？事情還沒有交代清楚，你想讓他上路去哪里？”

徐有功從牢房的走廊處緩步而來，羅輝猛然一驚，都準備撞墻的他立馬就停住了，而柵欄外的那人一見情形不對，連忙轉身就跑。

但，走廊的另一頭，沈洛不知何時，已經等在了那里，那人一下子僵住了。

他再次轉身，朝向了徐有功，沈洛他是絕對不敢惹的，所以，徐有功是他唯一的選擇，但，徐有功馬上就又開口了：“李師爺。”

那人剛提起的腳步，停在了半空。

又過了一會，他提起的腳緩緩的放下了，然后掀開了罩在頭上的斗篷。

果然是師爺李房！

李房沉聲道：“大人果然厲害，不過，我還是想不明白，你是怎么猜到是我的？”

徐有功坦然道：“陸青死的時候，我就知道衙門里有涪陵王府的耳目了，能說服一個人自殺，那是需要極好的口才的，這種口才就連沈洛都達不到，就更別提吳濤他們那幫老油子了，

所以，我能想到的自然就是你了，只不過，我沒有機會抓到你的把柄，但是今天我抓了李昌君，機會就來了。”

“我是故意不讓人審他們的，因為如果審了，那我就勢必會問出些結果，甚至直接破案，到時候你再逼他們按照你的要求認罪自殺，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我不審他們，你就會自作聰明的以為事情還有挽救的余地，只要趕在我審訊前，逼趙長峰跟羅輝認罪自殺，那我就不得不結案，今晚我是在請君入甕，而你，也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李房已經敗露，然而，他的表情卻并不怎么悲觀。

李房道：“陸青本就是死囚，就算我勸他自盡，這也不算什么天大的罪吧。”

徐有功道：“這個好像還真不能算。”

但馬上，徐有功又道：“不過，這羅輝可就不一樣了，他到現在為止，都還只是一個嫌犯而已，我沒有正式判定他有罪，你就逼他自殺，你是師爺，這個罪算不算大罪，我想你自己應該很清楚吧。”

李房道：“我這次的罪好像確實不小，但是，我這么做對大人與沈捕頭來說，卻絕對是最好的選擇。”

徐有功微笑道：“哦？是這樣嗎？”

李房道：“當然，只要羅輝背下所有的罪名一死，那么大人的案子也就破了，小王爺也能安然無恙，可謂皆大歡喜。”

馬上，李房的語氣又一冷：“可若是大人執意要跟王爺作對的話，那大人跟沈捕頭的結局恐怕不用我說，大人也該想得到吧。”

徐有功嘆了口氣：“你用不著把話說的這么好聽，今晚是涪陵王派你來辦差的，要是差事辦砸了，那你就得死，所以說白了，你不過就是為自己罷了。”

李房尷尬的笑了笑：“大人這么想，也對。”

徐有功緩緩道：“你也是個吃了半輩子衙門飯的人了，要說腦袋聰明，你也確實是有那么幾分聰明，要不然也不可能傍上涪陵王這座靠山，

可惜，你一輩子都沒機會高升進京，你能看到的也只有蒲州這點地方，你的眼界限制了你的認知，朝廷的風云哪是你想的這么簡單。”

徐有功的話一下子戳到了李房內心的痛點，年少時，他又何嘗沒有輕狂過，他也曾雄心萬丈的四海闖蕩，然而到了最后，卻不得不低著頭落魄的回到蒲州，混了個師爺的飯碗，虛度光陰到如今。

徐有功道：“你想靠著涪陵王，讓自己有一翻作為，這個想法我可以理解，但是我不得不告訴你，這個想法本身就錯了。”

李房不服氣道：“我知道王爺現在不得志，但是我想總有一天……”

徐有功打斷了李房：“不是現在，是他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得志。”

李房急道：“為什么？”

徐有功道：“你知道當初吳王李恪是怎么死的么？”

李房謹慎道：“這個我可不敢說……”

沈洛卻道：“這有什么不敢說的，世上誰人不知當年吳王李恪，是被當今的中書大人長孫無忌所冤殺……”

徐有功趕緊干咳了兩聲，制止了沈洛，他很清楚，就算天下人都知道當初吳王李恪是被冤殺的，那也不是他們能妄言的。

沈洛明白過來，趕緊閉了口。

徐有功繼續道：“吳王李恪是涪陵王李愔的同母胞兄。”

這點李房當然也知道，但他不明白，李恪都已經死了十年了，這跟李愔有什么關系。

徐有功道：“我只能告訴你，其實當年皇上是打算將李愔也一起殺掉的，但卻不知道為什么，一直留著他的性命到了現在，朝中有很多人都想要李愔死，這是公開的秘密，所以，李愔被殺是遲早的事，現在，你還覺得跟著他有前途么？”

李房深吸了一口涼氣，徐有功所說的這些，都是朝廷最高層的秘密，哪會是他一個小小的蒲州師爺能接觸知曉的。

就像徐有功所說的那樣，他雖然有點小聰明，但是眼界限制了他的認知，他只道李愔雖然現在得不到重用，但好歹也是個王爺，將來總是有出頭的一天的。

卻不想，這個王爺的頭頂一直都懸著一把殺頭刀，他若是繼續替李愔效命，那將來那把殺頭刀砍下來時，還不得連他的腦袋一起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