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科舉制度通史·清代卷(共2冊)
- 李世愉 胡平
- 9717字
- 2020-11-14 19:39:27
緒論
一
本卷專述有清一代科舉制度的定制、發(fā)展與變化。
清朝是由滿族貴族建立的一個全國性政權,同時又是中國歷史上最后一個封建王朝。秦漢以來將近兩千年封建社會的歷史,使中央集權制度在清代得到充分發(fā)展,在某種意義上甚至可以說達到了最完善的階段,各項制度都表現(xiàn)出集大成的特點。清統(tǒng)治者在保留滿族特色的同時,注意了與漢文化的交融,以及對漢族士大夫的籠絡。清代對多民族國家的統(tǒng)一作出了巨大貢獻,對于邊疆地區(qū)的開發(fā)和治理也達到了歷史的最高峰。清朝建立時,中國已經開始了走向近代的歷程,而鴉片戰(zhàn)爭的爆發(fā),又使中國進入一個新的歷史轉折點。有清一代的歷史特征,在科舉制度上也有著明顯的反映。可以說,清代的科舉制度與清王朝的興衰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
清初統(tǒng)治者面對尖銳的民族矛盾和嚴重的滿漢對立情緒,在采取高壓政策征服反抗者的同時,又決定推行科舉取士,旨在籠絡人心,求得時局之穩(wěn)定。順治元年(1644年)的即位詔中即表明了這一點。順治二年,清軍下浙江,時任浙江總督的張存仁上疏建議,“速遣提學,開科取士”,“則讀書者可希仕進,而逆者自消”,并稱之為“不勞兵之法”。攝政王多爾袞認為,此法“誠安民急務”,要求歸順各省“一體遵行”(1)。隨即,清廷沿襲明制,頒布《科場條例》,并于當年舉行順天、山東等六省鄉(xiāng)試。與此同時,清廷又提倡“崇儒重道”、“滿漢一家”,致使?jié)h族士大夫感激涕零。開科不久,便有漢族士人高唱“我朝深仁厚澤”之贊歌。相當一批曾發(fā)誓不與清廷合作的讀書人最終沒有抵擋住科舉取士的誘惑,紛紛進入考場,乃至及第做官,“一隊夷齊下首陽”便是對這一狀況的形象描述(2)。至康熙十八年(1679年)詔開博學鴻儒科,一時名儒碩彥網羅殆盡,更標志著開科取士的巨大成功。
其后,清政府又根據(jù)實際需要及滿族統(tǒng)治的特點,不斷調整、充實科舉制度,并迅速向邊疆地區(qū)推行,把科舉選官及籠絡士人的功能發(fā)揮到極致,同時也使科舉制度達到最完善的程度。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以各種方式增加科舉名目,如恢復制科,廣開恩科,建立宗室科目,設立翻譯科、明通榜,旨在為更多的人提供入仕的機會。
二是在會試中采取分省取士,以確保各省士子都有登科的機會;在鄉(xiāng)試中實行編號制度,分別規(guī)定取中名額,以使偏僻之鄉(xiāng)及少數(shù)民族子弟得有中式者。
三是進一步完善科場條例,盡力維護科舉的聲譽,在公平取士上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從童生試起一直到鄉(xiāng)試、會試的資格審查、考官選派、出題、閱卷、錄取等諸多環(huán)節(jié)上做了努力,以加強對整個考試全過程的監(jiān)管力度,如推行審音、考差、搜落卷、官卷、磨勘、復試、朝考等各項制度,同時完善歷代的搜檢、回避、閱卷等制度,旨在保證取士之公平。對邊遠小省的政策傾斜,對土司科舉之放寬,更彰顯了科舉取士的籠絡功能。
四是吸取歷代之教訓,全面推行落第政策,盡力安撫、安置鄉(xiāng)、會試落第者,如發(fā)領落卷、恩賞老年落第者、推行舉人大挑,旨在求得社會的相對穩(wěn)定,保證科舉取士的順利進行。
五是對科舉經費的使用及管理完全制度化,如舉人盤費、考官路費、科場支出等各項開支,均按定制執(zhí)行。其數(shù)額有限,但目的性、政策性極強,且取得了預期效果。
科舉制度發(fā)展到清代,其弊端也已充分暴露,故有清一代的科舉制度始終是在朝野的爭論中發(fā)展著,始終是在維護科舉制的聲譽中不斷完善著。清代科舉制集歷代大成,表現(xiàn)出制度的縝密與完善,同時,有清一代科舉弊端之顯著,科場案之頻發(fā),也是前所未有的。這正是清代科舉制度的主要特征。正因為如此,清代的科舉制度在把選官功能發(fā)揮到極致以后,迅速走向衰亡。鴉片戰(zhàn)爭之敗,使科舉取士不能適應社會對培養(yǎng)和選拔新型人才需要的矛盾日益突出,改革科舉的呼聲越來越強烈。至甲午海戰(zhàn),北洋水師慘敗于日本,“于是天下愕眙,群起而求其所以然之故,乃恍然于前此教育之無當,而集矢于數(shù)千百年通用取士之經義”(3)。一時間,廢八股,停科舉幾成輿論之共識。其后為興辦新學堂掃清障礙,遂有立停科舉之上諭,科舉制度終告停廢。
清代與科舉并行的選官入仕途徑尚有薦擢之法,“或征之遺佚,或擢之廉能,或舉之文學,或拔之戎行,或辟之幕職”(4),以及蔭敘、捐納之制。但以此入仕者,無論地位、聲譽,終不能與科舉出身者比肩。科舉在清代仍然是入仕的最主要的途徑,經科舉選拔的人才始終在清代占有重要位置。
科舉制度是清代重要的典章制度之一,它影響著政治生活和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影響著各階層、各行業(yè)不同人士的命運,乃至影響國家的前途和命運。同時,科舉制度對西方也產生了重要影響。正是在清代,科舉制度傳到西方,以一種全新的面貌展現(xiàn)在西方人士面前,西方國家接受了科舉制度中考試選才、平等競爭的精神,建立了現(xiàn)代文官制度。在西學東漸的浪潮中,科舉是獨一無二反被西方學習的中國制度,充分反映了科舉制度的作用及影響。
二
清代是距離今天最近的一個朝代,因此為我們留下的科舉文獻最為豐富,這也為我們研究清代科舉制度奠定了良好的基礎。就研究清代科舉制度的基本史料而言,至少有以下幾類:
1.檔案
清代檔案主要保存在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及臺北故宮博物院。這些檔案中包括了大量有關科舉制度的史料,內容十分豐富,從童生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朝考,到武科、制科、翻譯科等各種科目各個級別的所有考試內容,無不涉及。特別是研究清代的科場案,檔案更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史料。清代檔案的整理出版已取得了很大成就,盡管沒有以科舉為專題的檔案整理,但已經整理出版的檔案中也包括了大量的科舉史料。如中國第一歷史檔案館已將康熙、雍正、光緒三朝的朱批奏折及雍正至宣統(tǒng)朝的上諭檔案整理出版,并將朱批奏折、錄副奏折、上諭檔進行了電子掃描,做了數(shù)字化處理。臺北故宮博物院也出版了宮中檔的康熙、雍正、乾隆朝奏折,并將19萬件軍機處檔奏折及15萬件宮中檔奏折全部做了數(shù)字化處理,檢索甚便。這些檔案都是可以供研究者使用的。
2.實錄
清代的實錄,于清時修成的有太祖、太宗、世祖、圣祖、世宗、高宗、仁宗、宣宗、文宗、穆宗等十朝。德宗實錄是清亡后1927年修成的。實錄的資料來源非常豐富,記載的內容也十分廣泛,是研究清史的基本史料之一,也是研究科舉制度不可或缺的基本史料。以《清高宗實錄·凡例》記載的“必書”內容看,其涉及科舉制度的內容如下:“一、優(yōu)禮高年,特開叟宴,加恩賞賚,欽賜品秩職銜及進士、舉人、副貢皆書。一、直隸各省鄉(xiāng)試、文武會試、殿試、傳臚書,文武殿試制題全錄,特開恩科書,增廣鄉(xiāng)會試中額書,加增取進府州縣衛(wèi)文武生員書。一、御試博學鴻詞,大考翰詹及欽賜舉人、中書、進士一體會試、殿試,選庶吉士,派教習,散館、授職皆書,特命薦舉賢良方正、保舉經學諸科,揀選新進士人才,及大挑舉人、拔貢皆書。一、國子監(jiān)及直隸各省學政條例、科場條例,有更定者,書。”從清代歷朝實錄的情況看,其“科場條例有更定者”這項內容還是相當豐富的。2009年,武漢大學出版社出版的《〈清實錄〉科舉史料匯編》一書,為研究者提供了極大的便利。
與實錄相同的編年體史籍還有蔣氏、王氏《東華錄》及《光緒朝東華續(xù)錄》,也可供參考。
3.政書
清代的政書種類較多,其中包括了豐富的科舉制度史料。康熙、雍正、乾隆、嘉慶、光緒五朝《會典》,以及嘉慶朝的《會典則例》、光緒朝的《會典事例》都有專門記載科舉制度的篇目。清“三通”也有與之相近的史料,可與會典互補。此外,《欽定學政全書》、《禮部則例》等也很重要。
這里必須提到的是《欽定科場條例》,它是記載科舉制度最集中、最全面的史料。目前常見的有咸豐二年(1852年)及光緒十三年(1887年)修纂本。此外,還有《續(xù)增科場條例》,記光緒十一年至二十八年有關科舉之事例,以及《欽定武場條例》。
4.奏議、文集
清代官員的奏疏以及文集中也有許多反映科舉制度的史料。奏議有合刊者,如《皇清奏議》,集順治元年(1644年)至乾隆六十年(1795年)內外臣工奏疏,后又將嘉慶前十年的奏疏匯成《續(xù)編》。其后有《道咸同光奏議》。個人奏議單刻本更多,如孫嘉淦的《孫文定公奏疏》、賀長齡的《耐庵奏議存稿》等。
清代文集非常之多,內容亦十分豐富。其綜合類文編有陸耀輯《切問齋文鈔》,其中有選舉三卷。另外如《皇朝經世文編》、《皇朝經世文編續(xù)》中也有“銓選”及“培才”內容。個人文集更是數(shù)量眾多。文集的作者多是科目出身,更有多次充任鄉(xiāng)會試考官者,他們的著作中有許多關于科舉制度方面的記述。如魏象樞的《寒松堂全集》、吳玉綸的《香亭文稿》、陸耀的《切問齋集》、陳宏謀的《培遠堂偶存稿》、王東槐的《王文直公遺集》、孫星衍的《平津館文稿》、歸允肅的《歸宮詹集》、王仁堪的《王蘇州遺書》、蕭穆的《敬孚類稿》、張之洞的《張文襄公全集》等。
5.筆記
清人筆記注重對典章制度的記錄,這其中也包括了科舉制度。《清稗類鈔》輯錄清人筆記,按類編排,其中就有“考試類”,專記科舉制度。但該書收錄的只是一小部分,且未注明資料來源。涉及科舉制度的清人筆記可謂不勝枚舉。其中有屬于科舉考試專著者,如法式善的《清秘述聞》及《槐廳載筆》,被稱為“科舉故實二書”,還有陳鐘原的《國朝鼎甲錄》、黃崇蘭的《國朝貢舉考略》、李調元的《制藝科瑣記》、毛奇齡的《制藝雜錄》、梁章鉅的《制藝叢話》及《試律叢話》等。更多的筆記是重點記述科舉制度,如葉夢珠的《閱世編》、王慶云的《熙朝紀政》、昭梿的《嘯亭雜錄》、趙翼的《簷曝雜記》、姚元之的《竹葉亭雜記》、龔煒的《巢林筆談》、趙慎畛的《榆巢雜識》、王應奎的《柳南隨筆·續(xù)筆》、王士禛的《池北偶談》和《分甘余話》、錢泳的《履園叢話》、陳康祺的《郎潛紀聞》、紀昀的《閱微草堂筆記》、何剛德的《春明夢錄》和《客座偶談》、梁章矩的《浪跡叢談》和《歸田瑣記》、余金的《熙朝新語》、吳振棫的《養(yǎng)吉齋叢錄》、陸以湉的《冷廬雜識》、福格的《聽雨叢談》、劉體信的《萇楚齋隨筆》等等。
6.其他
除上述五類基本史料外,還有一些文獻同樣值得重視。如《清史稿》有《選舉志》,其中三卷專述清代科舉制度;一些傳記類史籍也有關于科舉制度的記載,如《清史列傳》中的《尹壯圖傳》,有關于完善“搜落卷”條例的建議,《德保傳》有關于更定科場回避條例的記載;地方志中則有許多科舉制度實施情況的記錄。此外,清代保留下來的科舉文獻,如《朱卷集成》等,也有重要參考價值。
三
關于清代科舉制度的研究,可以說是成果豐碩,下面主要就制度史方面的研究做簡要闡述。
(一)國內研究狀況
國內對清代科舉制度的研究,大體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第一階段,自廢科舉起,至上世紀80年代。這一時期主要表現(xiàn)為學者的獨自研究,單兵作戰(zhàn),出現(xiàn)了一批研究清代科舉制度的論著。
最早出現(xiàn)的研究著作是章中如的《清代科舉制度》,1931年黎明書局出版,分上下兩卷,縷述清代科舉的各種考試及考試文體。早期影響最大的是鄧嗣禹所著《中國考試制度史》,1936年出版,由于該書屬通史,只有一章論述明清科舉制度,清代部分較為簡略。在此前后的二三十年間,大約發(fā)表了五六十篇有關科舉制度的論文,其中較為重要的有傅增湘的《清代殿試考略》、陳東原的《清代之科舉與教育》、潘光旦與費孝通合撰的《科舉與社會流動》。
1958年由三聯(lián)書店出版的商衍鎏所著《清代科舉考試述錄》,標志著科舉制度,特別是清代科舉制度的研究步入新階段。作者是清代最后一科(1904年甲辰科)的探花,他以親身經歷并廣泛參考各種文獻資料,較為深入地探討了清代科舉制度的方方面面,對清代科舉考試的全過程有詳細的描述,對各項制度、條例有較為具體的闡述,是了解清代科舉的必讀書,也是研究清代科舉制度的重要參考書。1982年,香港中文大學出版社出版的王德昭著《清代科舉制度研究》,匯集了作者六篇互相關聯(lián)的專題研究論文,論述了明清科舉制度的遞嬗及科舉的廢止,有一定的深度。
總體而言,這一時期的研究廣度不夠,且對科舉制度本身的一些問題尚缺乏系統(tǒng)的理論分析和深入的探討。
第二階段,自上世紀80年代至2005年。這一時期主要表現(xiàn)為有組織、有投入的集體研究,出現(xiàn)了一批有分量的大型的研究成果。
上世紀90年代初,國家教委(現(xiàn)教育部)發(fā)出通知,決定由考試中心組織編寫中國考試史系列叢書,于是先后出版了《中國考試制度史資料選編》、《中國考試制度史》、《河南考試史》等書籍。1992年,考試中心又啟動了一項“中國考試史研究”的科研計劃,連續(xù)列入國家教委“八五”規(guī)劃重點科研課題項目和全國教育科學“九五”規(guī)劃部委重點課題項目,課題撥專款并聘請了數(shù)十名專家、學者開展研究,這一計劃的執(zhí)行,大大推動了科舉制度研究的進程,培養(yǎng)了一批人才。經過多年努力,《中國考試史文獻集成》(共九卷)于2003年正式出版,其中第六卷為清代科舉史料;《中國考試通史》(共五卷)于2004年出版,其中第三卷為明清部分;《中國考試大辭典》也于2006年出版。
在教育部考試中心的推動下,科舉制度的研究取得了長足的進步,同樣,清代科舉制度的研究也取得了豐碩成果。自上世紀90年代以來,已經發(fā)表的論文近百篇,其中有不少屬于制度層面的專題研究。如潘洪鋼的《清代駐防八旗與科舉考試》(《江漢論壇》2000年第6期)、金木的《清科舉會試前的磨勘與復試》(《中國高校招生》2001年第1期)、夏衛(wèi)東的《論清代的分省取士制》(《史林》2002年第3期)、郗鵬的《試論清代前期科舉回避制度》(《南開學報》2004年第1期)。研究專著的出版更是大大超過以往,如王凱符著《八股文概說》,中國和平出版社1991年8月出版;啟功等人著《說八股》,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1992年7月出版;宋元強著《清朝的狀元》,吉林文史出版社1992年9月出版;鄧云鄉(xiāng)著《清代八股文》,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1994年3月出版;李國榮著《科場與舞弊》,中國檔案出版社1996年出版;于景祥著《金榜題名——清代科舉考試述要》,遼海出版社1997年8月出版;李世愉著《清代科舉制度考辯》,中央廣播電視大學出版社1999年11月出版;張杰著《清代科舉家族》,中國社科文獻出版社2003年7月出版。還有一些通史性的著作也涉及清代科舉制度,如唐群著《中國科舉制度史》、張希清著《中國科舉考試制度》、許有根著《武舉制度考略》、劉海峰著《中國考試發(fā)展史》、劉海峰和李兵著《中國科舉史》等。上述著作都從不同層面對清代科舉制度進行了分析研究。
這一時期的特點是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拓展研究領域,并且引進了“考試學”的一些理論,使科舉制度的研究更加深入,評價更為客觀。比如,以考試學的理論分析八股文,無疑可以得出“這是一種標準化考試的方式”的結論。這對正確認識八股文的推行及其演變是有積極意義的。此外,對制度本身的研究也更深入了,其中以李世愉的《清代科舉制度考辯》為代表,該書對清代的審音制度、搜落卷制度、復試制度、宗室科目、明通榜等進行了深入的探討。
第三階段,自2005年至今。這一時期的主要特點是“科舉學”的確立,以及在此推動下,科舉研究熱潮的興起。不僅有更多的學者投入到科舉制研究隊伍中來,而且在校的博士生、碩士生也把科舉制度作為學位論文的研究課題。
2005年7月,劉海峰的《科舉學導論》出版。同年9月,在廈門大學召開了“第一屆科舉制與科舉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從此,科舉制度的研究進入了一個快速發(fā)展的時期,每年發(fā)表的有關清代科舉制的論文都在十篇上下,而且出版的學術專著多以專題研究為主,更顯示出較高的水平。如李潤強著《清代進士群體與學術文化》,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7年4月出版;李國榮著《清朝十大科場案》,人民出版社2007年4月出版;姜傳松著《清代江西鄉(xiāng)試研究》,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0年出版;劉希偉著《清代科舉冒籍研究》,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年5月出版;李世愉著《清代科舉制度考辯(續(xù))》,萬卷出版公司2012年9月出版;胡平著《清代科舉考試的考務管理制度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2年9月出版。
這一時期的學術論文也大大填補了以往制度研究的空白。如李世愉的《清代科舉經費的支出及其政策導向》(《清史論叢》2006年號)、《科舉落第:一個被忽視的研究領域》(《探索與爭鳴》2007年第3期)、《清代科舉中式后的待遇》(《科舉學論叢》第一輯,2007年)、《試論清代科舉中的考差制度》(《湖南大學學報》2007年第4期)、《清代科場回避略述》(《學習與探索》2007年第5期)、《分地取士是科舉制度發(fā)展的必然趨勢》(《文化學刊》2008年第1期)、《不準臨場條奏——清代保持科場穩(wěn)定的重要舉措》(《北京聯(lián)合大學學報》2010年第1期);賀曉燕的《試論清代考官子弟回避考試之法》(《清史論叢》2008年號)、《試論清代年老落第士子恩賞制度》(《黑水文明研究》第二輯,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8年版)、《試論清代科舉制度中的“發(fā)領落卷”政策》(《清史論叢》2010年號)、《“舉人大挑”述略》(《清史論叢》2011年號);胡平的《清代科舉考試考務管理的研究》(《中國考試》2009年第4期)、《關于科舉考試報名資格的研究》(《科舉學的形成與發(fā)展論文集》,華中師范大學出版社2009年12月版)、《科舉考試閱卷公平性的考察》(《蘭臺世界》2012年第9期)、《淺析八股文的特征及其功能》(《周口師范學院學報》2012年第6期);夏衛(wèi)東的《清代鄉(xiāng)試閱卷的制度缺陷》(《杭州師范大學學報》2008年第2期);劉希偉的《清代科舉考試中的“商籍”考論——一種制度史的視野》(《清史研究》2010年第3期);王洪兵的《清代順天科舉冒籍問題研究》(《清史論叢》2010年號);鄒長清的《清代鄉(xiāng)試覆試考論》(《清史論叢2010年號》、《清代翻譯科研究》(《科舉與科舉文獻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上海書店2011年7月版)等等。這些文章從不同角度對清代科舉制度進行了深入探討,對我們今天完成這部《中國科舉制度通史·清代卷》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二)國外研究狀況
在西方,文獻中關于中國科舉制度的最早記載見于葡萄牙人克魯茲的游記。克魯茲于1556年來華,1569年回國。在他所寫的游記中提到中國官員“系由考驗其學問而后產生”,并簡要介紹了舉人和進士的情況。1585年,西班牙修道士門多薩出版了《偉大中國之歷史及其現(xiàn)狀》,其中第一部分第3卷第14章,專門描述了“考博士學位者的考試,及其如何及第,如何對待同年”。1615年耶穌會士金尼閣根據(jù)利瑪竇的日記及其言論編纂成《基督教遠征中國史》,以拉丁文在德國奧格斯堡出版。該書詳細介紹了中國科舉考試的全過程,包括府州縣學考試、歲試、鄉(xiāng)試及舉額分配、貢院規(guī)制、鄉(xiāng)試程序與內容、試卷評閱方法、會試、殿試、進士的授官、武舉等各方面的內容。此后,不斷有來華傳教士在自己的著作中將科舉考試介紹到西方,并備加贊賞,引起西方人士的特殊興趣,許多學者也開始研究中國的科舉制度。
國外對科舉制度的研究也顯示出越來越深入的特點。盡管國外的研究較少涉及制度層面的內容,特別是清代,但他們的研究方法、研究視角值得我們借鑒。近些年,日本學者對科舉制度(包括清代科舉制度)的研究越來越細,這從日本學者參加國內組織的國際學術研討會提交的論文中可以看出。美國學者艾爾曼是研究中國科舉制度的重要學者之一,他的《清代科舉文化史》于2000年由加利福尼亞大學出版社出版,是目前海外對清代科舉制度研究最有影響、最具權威的著作。艾爾曼在書中研究了政府和文化精英之間的互動關系,重點談了科舉社會文化、社會生活,以及對文人的學術生涯產生諸多方面的影響。
四
本卷作為《中國科舉制度通史》的一部分,自應在制度層面的研究上多下功夫。
首先,注意制度研究的特點。對任何一項制度的研究,都要兼顧到制度的全面性、系統(tǒng)性,這一點對科舉制度的研究也不例外。盡管這些年對清代科舉制度的研究取得了可喜的成果,但就制度層面而言,仍有一些問題或無人問津,或論述甚少,成為研究的空白。如士子的報名與審核,對大臣子弟的錄取政策,鄉(xiāng)試中額的分配原則及編號制度的推行,繕卷條規(guī)的各項要求,八旗應試及翻譯科的確立、貢院規(guī)制,考場禁令,以及落第政策、科舉經費等,都需要我們進行重點研究,取得突破。總之,本書在制度層面不能給讀者留下空白。此外,對典章制度的研究,除了要弄清制度的規(guī)定外,更要注意它的實施狀況。因此,我們在論述清代科舉制度的同時,也要看到它在推行中的情況,而對制度實施狀況的描述又必須兼顧到與相關條例的內在聯(lián)系,以及在制度變化中的作用,而不是一般地論述科舉制度如何推行,這也是制度史研究的特點所決定的。因為制度的制定與執(zhí)行是一對矛盾,而實際的執(zhí)行情況,往往是制度變化的重要依據(jù)和前提。忽視了科舉制度的實施狀況,也就不可能真正了解科舉制度。
其次,本卷的研究要有所突破,至少要能反映出最新的研究成果,代表當今的最高水平。因此,需要抓住重點,努力創(chuàng)新。我們認為,以下幾個方面應作為研究重點:
一是清代的科舉制度在科舉發(fā)展史中的地位。科舉制度發(fā)展到清代已有千年的歷史,作為一項具體的制度有其自身的發(fā)展規(guī)律和特點。因此,本卷要闡述清楚科舉制度自身的發(fā)展狀況,并突出清代科舉制度對前朝的繼承與發(fā)展,從而說明科舉制度在清代變化的外部原因及內在因素。如復試、磨勘、搜落卷、明通榜、官卷、分省取士、朝考、落第政策等諸多清代新制定的制度,其實在前朝均有先例,之所以在清代成為定制,一方面反映了清代科場舞弊現(xiàn)象嚴重,科舉的聲譽不斷受到沖擊,另一方面也體現(xiàn)了科舉制度公平選士原則的主導作用。只有解決好這一重要問題,才能真正體現(xiàn)清代的科舉制度在科舉發(fā)展史中的變化,從而對其做出準確的定位和評價。
二是清代科舉制度的因革變化。清承明制,推行科舉取士二百多年間,這一制度始終處于變化之中。期間有考差、復試、審音、朝考、搜落卷、發(fā)領落卷、分省取士這類新措施的制定推行,也有對舊條例的修改和完善,更有關于科舉存廢的爭論。至清末,終于停八股,廢科舉。本卷應突出這一變化,同時對所有新措施創(chuàng)立之原因,舊條例變化、調整之原因,以及廢科舉之原因,都要一一闡明,力爭克服以靜態(tài)、表層方式記載制度的缺陷,努力以動態(tài)、深入的方式反映科舉制度發(fā)展變化的軌跡及其原因,爭取在內容上有所創(chuàng)新。
三是科舉制度在邊疆地區(qū)的推行及影響。清代將云南、廣西、貴州三省定為科舉小省,在學額、鄉(xiāng)試中額的分配,以及分省取士等諸多方面對那里采取了傾斜政策,以進行文化扶植,并且取得了較好的效果。因此,科舉制度對邊疆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的影響,在清代尤為突出,這恰恰體現(xiàn)了科舉的價值。在內地文人痛斥科舉弊端時,在新推行科舉制的少數(shù)民族地區(qū)卻有不同的態(tài)度,這一現(xiàn)象自然應引起我們的關注,這對于更加全面、客觀地評價科舉制度無疑是有益的。
本卷共設十三章,系統(tǒng)記述文科、武科、制科、翻譯科等所有科目考試的全過程,以及清代科舉取士中的基本制度和條例。為保證與全書其他各卷的體例統(tǒng)一,并根據(jù)清代科舉制度的特點,做如下安排。
清代的科舉考試仍以文科為主,故第一至第五章專述文科之考法,依次為童試、鄉(xiāng)試、會試、殿試、朝考;第六章專述貢院規(guī)制與科場經費,第七章專述考試文體及繕卷、閱卷條規(guī),這兩章的內容是科場條例中的重要內容,涉及各類各級之考試,故單獨列出,既可突出重點,又避免各章的重復;第八章專述宗室八旗之科舉,雖然其考試亦屬文科之列,但畢竟專為宗室子弟和八旗子弟而特設,是獨具清代特色的考試,尤其是為八旗設立的翻譯科,其取士一直至清末,故單獨列章;第九章為武舉,專述有清一代武科之定制;第十章為制科,專述有清一代制科之設置及取士概況;第十一章為落第政策,這是清代科舉制度中極有特色的內容,特別能反映清代制度集大成之特點,也是全面了解科舉制度不可或缺的重要內容;第十二章專述科舉制度的廢除,這一章是與全書第一卷隋唐卷所述科舉制度的建立相呼應;第十三章論述清代科舉制度的地位與作用,以對清代的科舉制度做一總結。
本卷之緒論及第一、二、三、四、五、八、十章由李世愉撰稿,第六、七、九、十二、十三章由胡平撰稿,第十一章由賀曉燕撰稿。全書由李世愉統(tǒng)稿。
(1) 《清史列傳》卷七十八《張存仁傳》,中華書局1987年點校本,第6433頁。
(2) (清)王應奎:《柳南續(xù)筆》卷二《諸生就試》(中華書局1983年點校本,第165頁)載:“鼎革初,諸生有抗節(jié)不就試者,后文宗按臨,出示:山林隱逸,有志進取,一體收錄。諸生乃相率而至,人為詩以嘲之曰:‘一隊夷齊下首陽,幾年觀望好凄涼。早知薇蕨終難飽,悔殺無端諫武王。’”
(3) 嚴復:《論教育與國家之關系》,載《嚴復集》第一冊,中華書局,1986年,第166頁。
(4) 《清史稿》卷一百九《選舉四·薦擢》,中華書局1977年點校本,第3181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