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節過后,我懷著期待學校變成廢墟的心情去到學校去。因著即將畢業的緣故,要是再次發生那種游行的事將學校弄個天翻地覆是再好不過了。
我原本想的是,如此就不用參加重要的高考和備受煎熬的復習工作。可是回到學校,一切都毫發無損,反而更加井然有序了。這是因為學生運動趨向于低谷,校方采取強制的措施加強了校園的防控。
不知道白億帶著那些不學無術的學生們在干什么!
有些原本在游行活動上保持中立的學生,卻調轉話頭對那些盲目沖動的學生大加控訴,罵得狗血淋頭,或者群起圍剿。有人問他們為什么這樣做,也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要是情緒使然,怎么也不合道理。
我心里想,那些隨意轉換立場的人,他們的影子都是被人托著走的吧。如此,他們獲得學歷,考上大學后,卻又去一個新的環境里拼命地制造更多的矛盾。
奇怪的是,開學過后,帥哥并沒有照常返校。第一名回寢室的人總是他,這幾乎已經成為了定數,然而今年是一個例外。
這是一件罕見的事兒,帥哥幾乎沒有翹過課。
我問了老王,他直說帥哥請了長假,并且只可能在高考的時候出面,其他時間因為其他的事情,所以選擇在家里自主復習,備戰高考。我發現今年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事情,許多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帥哥請假不返校算是第一件最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西子也沒有回校。奶茶店照例是關閉的,后來聽說租給了一個殺豬的屠夫,改裝賣水果了。我的確想不明白屠夫和水果有什么本質的聯系,故而對于西子請假休課也幾乎是一頭霧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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帥哥不在的寢室,慢慢變得凌亂和骯臟起來,其他幾個室友也完全不灑掃,最后只有我還堅持灑掃自己那一塊領域。
他的桌子上,塑料杯,牙刷,殺蟲劑,消毒水仍舊安然地擺著,沾染上一層厚厚的灰塵,后來搬過來新的住宿舍生,就把那些雜亂的東西都一股腦丟進了垃圾桶,反正帥哥是不會回來。
不過要是讓帥哥知道有人輕易地動了他的東西,一定會大為惱怒,用一雙幾乎是瞇著的眼睛盯著那個罪魁禍首一整天吧。
也就是在三月份,初春的氣息卷進校園來的時候,我終于領悟出在最后高中半年的學習方式。我決定用這半年好好做一些自己認為正確的事情,一種對于內心的考驗。因為我即使馬上畢業,也不確定自己會考上什么大學。
哪一所大學,都離我如此遙遠。
我每天到學校按規律上課,取長補短,薄弱的地理和政治學科盡量做筆記和測試題,空下來的時間就去圖書館看一些閑書和查閱相關資料。
這樣的生活令我滿意,畢竟那段頹喪絕望的日子是如何不能重復去過的,每到一個時間節點,總得稍稍領悟一點什么,這是我的一點淺見。
足球隊已經退出了,也沒有心思去帶新建的足球隊,盡管那些新來的小個子球員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可是我提不起任何耐心去教授。
白億對此很感興趣,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將要去參加每年的足球選拔賽,要是幸運被選中,就可以進入體育大學,進入一個新的平臺,繼續為自己的目標奮斗。
就在他完全將心思花在足球訓練的時間里,又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嚴格來說,是以前那個白億。體力充沛,陽光的笑容,富有感染力的談話,以及時不時給你的眼角的愛意。
惠慧子照常跟在白億身后,這幾天她很開心,白億總是想著法地逗她開心,也不會刻意冷落她。
有個周六,白億照常約我出去踩馬路,不過那天惠慧子和欣怡走在一起。于是我們四人,默契地從學校沿著柏油路走到長江畔的鐵牛磯,看見許多春游的孩童和婦孺在那里拍照留念,也有一些零星的游泳愛好者在江水里嬉戲。
誰也不會想起此時江水是多么地冰涼,畢竟是初春的時候,嚴冬的尾巴還沒有完全拖走,要是發生了什么抽筋的事故導致溺水都是生命不可承受之重。新有幾個掛著紅色袖章的中年男子在江水邊巡視,負責把那些肆意游泳的狂熱愛好者拉上來狠狠地訓誡一番,遞上罰單,警示那些前仆后繼的后來人。
那一條江邊的松林里來了一群不速之客。
黃鸝,麻雀,鷺鷥和許多杜鵑鳥像在開一場春天的音樂會,鬧得一條橫貫的叢林都是密集的花香鳥語。
欣怡似有所感,打開吉他套,隨意盤腿坐在一處,調了一會兒音,便敏捷地彈奏起一曲《千與千尋》,那陣此起彼伏的夏日寧靜的傍晚的呢喃,卻在初春的江水邊緩緩流淌出來了。
一切認真起來的事物,都是十分美麗。
那時候到不這么覺得,只是單單被欣怡彈奏時的安靜所觸動罷了,說那些“美麗”的話,也只是白億在后來無意間發出的感嘆。
“彈奏什么的…厲害吧…那樣認真的樣子,挺美的。”白億說道。
美?美在哪里,我是不知道的,要說彈奏的技巧和音樂的水準,到能夠有個準確的量化標準。可要是說“美”這件事兒,就是人云亦云了。就像一千個人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一樣,誰都說不準出體的標準。
要說漂亮,欣怡準是漂亮的女孩,彈奏的音樂也不賴。在我看來,可真要跟“美”字沾邊,還缺了些火候。當然這是我的一己之見,不能作為大多數人的看法,因為在我的心里,除了西子的“美”,已經容不下任何其他的“美”。
那種我心目中的“美”正在跟我漸行漸遠,甚至天各一方,我既有些惶恐,又有些無法接受。曾經是屬于自己的東西,突然間就變成過去式,難怪不會不感到手足無措。
后來,我與欣怡時常在長江邊上幽會。說“幽會”這個詞可能顯得過于曖昧,可的確是那樣,一男一女的事,本就是關乎曖昧的事情。我們一起講過很多過往的事情,她也給我彈奏一些練習的曲子和原創的短小歌曲,都十分不錯。
我對欣怡的熟悉感,是從那一首首悅耳的歌曲開始的。從聽見她第一次彈奏曲子的時候起,對于音樂的熟悉的熱愛就讓我們有了彼此更近一步的基礎。
至今我們幽會有好多次,我卻沒有牽過她的手,也沒有主動吻她的唇,甚至并肩走路都是小心翼翼地,生怕會給兩人造成什么難以挽回的后果。
不過,我刻意的回避在那個環境下是十分不合適的,本身我們幽會的目的就是奔著那兒去的,為什么又要遮遮掩掩呢。后來,當我和西子重新會面,而能夠理直氣壯地對她表示自己的忠心,我就發覺當初自己的決定是多么英明。
“喂!子敬,為什么距離我這么遠…我是母老虎嗎?”欣怡問道。
“當然不是,千萬可別那么想。”為了不讓她起疑,我便稍稍距離她近一些。
欣怡驕橫地拉開我外套的拉鏈,將頭埋進我的胸膛里,發絲撩撥著我的鼻腔,讓我禁不住打了個噴嚏。
“莫子敬,我這算是…倒貼嗎?”欣怡躺在我的懷里,說道。
“不算,完全不算。”我這樣說。
“可是你完全不心動…親嘴什么的,撫摸什么的,牽手也不愿意…你是木頭人嗎?”欣怡說道。
我搖搖頭,眼神漂浮,控制住自己不去看欣怡白色上衣裙里那抹令人眩暈的白色,那是一種帶著神奇的毒藥似的顏色,在你不經意的時候,使你變成無法自控,只能用下半身思考的禽獸。
女人是這種偉大的能力的統治者,并且已經在欣怡的身上初現端倪。
“你又不是木頭人,卻……難道…你…”欣怡不可置信地仰頭躺在我的大腿上,瞪大眼睛說道。
“別瞎想,我十分正常,正常得可以寫八張測試卷呢。”我解釋道。
“哼!可是你的精力不在我這兒…”
見我沒有說話,欣怡惡作劇似的拉低了自己的白色上衣,那抹胸前的散發著活力的白皙的皮膚有一半暴露在赤裸裸的空氣中。我立刻給她拉上,盡力把持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
“很喜歡看吧…這就是作為我男朋友的好處…如何,心動了?”欣怡笑嘻嘻地說道。
“希望你自愛才好!”我淡淡地說道。
欣怡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轉過頭,眼睛對著我的肚子,說道:“從惠慧子那兒,我知道了你還有一個女孩吧…雖然你們現在關系不是很好…可是,莫子敬,千萬不要把我想成那種壞女孩,我可不會做出那種事情出來呢。”
我點點頭,面色有些悲傷。
欣怡直起身來,什么也不說,示意我跟著他走一會兒。
這次我們的幽會比什么時候都長,像兩個游蕩在江水邊的幽靈,默不作聲,更是面無血色。后來我們走到學校門口分手,欣怡又約定與我下次繼續會面。她的臉上是一種不服輸的倔強,對于這種表情,我隱約間在病床上的西子的臉上看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