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家里的農活都讓小倩姐包干了。”樊小魚嘮家常般，想從老人嘴里了解到更多的情況。

“嗯嗯，真難為她了，一個婦道人家，家里家外都要操心，怪就怪我生了一個不中用的兒子，害得她跟著受苦一輩子呵。”老人滿是皺紋的臉上寫著深深的歉意。

“農忙季節，姐夫也不回來幫忙嗎？”樊小魚心有所動，隨口而問。

“三天前回過家，可不知為什么？夜里就走了，可能是和媳婦吵架，這個龜兒子好不曉事，若是我腳手靈活，必是揍他一頓為媳婦出出氣。”老人生氣地罵著。

“他倆平時經常吵架嗎？”

“吵是吵過，臉紅過后就沒事了，可這次的動靜很大，我還聽到了媳婦的哭聲。這個龜兒子，長能耐了不是？回來我非打斷他的雙腿不可。”

從神色中看得出來，這位老人很疼愛他的媳婦。正聊間，唐小倩回來了，一見家里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覺得很奇怪。

“你是……”

“小倩姐，我是你表弟小魚，你認不出我了嗎？”樊小魚猜是唐小倩，怕露了餡，打斷她的話，主動套近乎。

“小倩呀，表弟給你送來這么多雞鴨，我拎下去燒水煮飯，你們姐弟聊，多年不見了，多聊一會。”老人起身，拎起雞鴨，慢騰騰地下樓。

“娘，小叔叔給我包子，你咬一口。”大兒子很乖，把包子遞給母親，小的卻是舍不得。

“乖，娘不餓，你帶弟弟下樓玩耍，娘要和小叔叔說說話。”唐小倩蹲下來，親了他倆一口，道。

“嗯。”大兒子很懂事，拉著弟弟下樓，看到這種情景，樊小魚既是羨慕又是傷感，因為他是孤兒，沒有爹疼娘愛，自懂事那天起，每天只是看到的只有師傅那張公猴般的臉孔和狼樣的眼光……”

“你是誰？為何冒充是我的表弟？”唐小倩盯著樊小魚問。

樊小魚醒過神來，摸出一塊金牌對她晃了晃，道：“我是土司金牌捕快樊小魚，現在調查你。”

“我沒犯事，調查什么？”唐小倩一聽，神色恐慌。

“別害怕，只要你配合，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我就不會抓你的。”樊小魚溫和地道。

“你問吧。”唐小倩有氣無力，虛脫般的感覺。

“這是你的嗎？”樊小魚掖好金牌，又摸出一個幾乎褪了色的香囊，遞給她，這是他那夜從覃百虎身上搜到的，上面繡著一對鴛鴦和一個唐字。

唐小倩接過一看，顫栗地問：“你是從哪里得到的？”

樊小魚把昨夜的事說了，然后等待著她的反應。

“他死了嗎？”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從眼尾紋里溢流出來。

“據我知道，你倆曾是一對戀人，因家里換親而不能結合，他受傷回家后，經常幫你干農活，所以，你倆舊情就復燃了，這合邏輯推理嗎？”

正是這一只舊香囊，使樊小魚懷疑覃百虎是為了躲避殺身之禍而玩假失憶的人生游戲，因為一個連自己親人都認不出的失憶者，不可能還記得自己有這么一只舊香囊，而且還經常帶在身上。

當覃少敏說了覃百虎和唐小倩的戀愛史，樊小魚推斷這香囊肯定是唐小倩談戀愛時送給覃百虎的訂情之物，因為香囊上面繡上一個唐字絕對不是一種巧合。

唐小倩聽后更是心碎，銀牙緊咬下唇，香肩聳動，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咱們可以去外面說話嗎？我怕控制不住。”半晌，她用手帕擦干臉上的淚水，朝外努了一下嘴巴，意思是怕公公聽到。

“可以。”樊小魚起身隨她下樓，老人正在殺雞宰鴨，以為樊小魚要走，頗是意外，忙過來攔著，得知他倆是出去兜風，才笑著放行。

池塘邊靜悄悄，除了她家的老牛不堪忍受牛虻、蒼蠅的騷擾，不停地揮甩著尾巴。整條塘堤見不到一個人影，確認談話內容進入了絕密的空間，他倆才找個地方坐下來。

“我的命苦呵，當年我家為了保住香火，傳宗接代，母親以自縊為威脅，逼我換親。如果嫁到別的地方也就罷了，偏偏嫁在他的村子。你說，這是老天爺在眷顧？還是想虐我？”

唐小倩坐在榕樹根上，側身靠著榕樹，仰望著灰暗的天空。

“這些我不懂，我還沒談過戀愛，還是說些和案情有關的事吧。”樊小魚訕訕地應著。

“過去我也不懂，后來我懂了，懂得了自己的卑微，懂得了自己的渺小。”唐小倩凄然一嘆，道：“他受傷回家后，別人都以為他是廢人一個了，只有我讀懂他的眼神，知道他的心里有多苦。后來，他籍著一個殘廢人的身份接近我，并且幫我干農活。十多年來，沒有人懷疑我倆過著的是另類的夫妻生活。不瞞你說，倆個孩子就是他的。”

“啊？”樊小魚驚得眼珠子差點突射出來，都說蜀地女人敢作敢為，但這么大膽與坦率的女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明知紙包不住火，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可我倆還是抱著僥幸的心理相好下去。”

可能是昆蟲的翅膀已經感受到空氣的潮濕，飛得很低，誘得燕子三抄水，在池塘上盤旋，捕食。

“天快要下雨了。”她吶吶自語。

對唐小倩而言，雨水是她的圣水，也是她的禍水。她和覃百虎是在雨中相遇，雨中相識，雨中即景，后來又是在雨中紅杏出墻。

覃百虎回家后第二年的一天，他象往日一樣幫著她收割水稻。夏天孩子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晴空萬里，忽地烏云密布，電閃雷鳴，下起了傾盆大雨。

兩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大雨打懵了，躲入附近的一個小山洞，挨身而坐。

“虎哥，你為啥裝失憶呢？這樣一來，就沒有閨女敢嫁給你了，除非你想當單身狗。”她幽幽地問。

“我裝得不像嗎？你怎的看出破綻？”他顯得很驚訝，不再裝了。

“你看我時的眼神，像是一個失憶的人嗎？幸好沒有幾個人知道咱倆過去的事，不然，一眼就能看出。”她臉一紅，啐道。

話音剛落，一聲霹靂的驚雷震得地動山搖，她嚇得尖叫一聲，緊緊地抱住他。

夏衣單薄，躲入山洞前已被驟雨打濕了幾分，看起來有如蟬羽。此情此景，戀人如荷，在他的視野里搖曳著醉人的美，在他的懷里體驗著零距離的接觸。

這個雷神爺爺，兇是兇一點，但善解人意呵，在鐫刻著舊情的心石上，撞擊出一場人世間的欲望之火……

外面的風更大了，外面的雨更急了，隆隆的雷聲似乎發出本年度最嚴厲的警告：他娘的誰敢來這里驚擾這對野鴛鴦的好事？休怪本大神給你來一個五雷轟頂，橫尸穿越到遠古年代去當盤古爺爺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