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葉茗云一行三人刻意放慢腳步。

最先發言的自然是葉凌云。

“狗蛋哥，聽說杜家向你提起過婚事？”

“嗯。”

“你怎么一臉便秘的表情。怎么？你不想娶熙姐？”

“不是，哎，算了，我們先不提這個。”宋耿欲言又止，接著看向葉茗云道：“你真背出了那些書？”

葉凌云也好奇的看向葉茗云，他也想知道答案。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宋耿于是也不再詢問，點頭道：“也是。不過你可知樹大招風的道理？即便你是背出了這些經書，你也大可私下告知師傅你的能力，不必在眾人面前揚名。”

葉凌云附和的點了點頭，道：“葉府上下誰不知道你聰慧，你要真是想學功夫治病，爹娘也不會強攔你，只是可惜你在其他方面的才華罷了。”

葉茗云聽罷止住了腳步，抬頭看向兩人，道：“有的人的才華就好比星星之火，一個如哥你手里拿著的小盒子就可以將其掩蓋；

有的人的才華就好比熊熊烈焰，一個屋子這么大的盒子就可以將其暫時遮蔽；

但我的才華就好像太陽一般，我曾經想建一個蒼穹那么大的盒子讓其的亮光稍微暗淡，卻發現根本無濟于事。

既然太陽終究也必然會照耀世人，那又何妨現在就打開枷鎖，告知世人呢？

走吧！

不必再說了。”

葉凌云一時間有些震動，是啊，既然我已經有了太陽般的才華，既然遮掩必定沒有結果，我...我又何必再裝下去呢？

等等，這廝說的不是我。

那沒事了。

又總覺的哪里有些不對...

宋耿則瞇起了雙眼，笑道：“即然你已有決斷，我也就不再多言了。”

到了書院門口，葉凌云才想起來了緣由，急忙小聲怒問道：“你說歸說，講到星星之火的時候用那種眼神看著我作甚？”

葉茗云卻只給了葉凌云一個眼神，走進書院里去了。

葉凌云：？？？ ！！！

但進了書房，再多的情緒也只好忍著。只能用自以為很兇悍的眼神盯著葉茗云看。

葉茗云自是不痛不癢，開始觀察位于書房的眾人。

書房現在沒有琴聲，靜悄悄的，人也走了大半。

葉敬之則是在站著，明顯是剛說完話，正在用眼神示意葉慶之是否要去繼續彈琴。

葉慶之笑道：“想彈就繼續彈，不想彈便算了。你也講完你的志向了，如果想回家就回家去吧。

我教學向來崇尚因材施教，因時施教，都是懶懶散散的。在這不必如此拘束。”

葉敬之聽了這話，老老實實回去彈琴去了。

于是屋里片刻后便又響起了琴聲。

宋耿是最后一個進入書房的，他先是行了一個禮，道：“師傅，人帶來了。”

“好，你這來的倒是趕巧，你的這些師弟也都說完他們的志向了。凌云，你去把那邊的凳子搬過來吧，大家還在的也都坐過來。”

剛坐下的葉凌云于是無奈起身去搬了張凳子。

還留下來了的十來個人也都坐了過去。

葉茗云在葉凌云搬過來的凳子上就坐。

葉敬之則是留在原位上彈琴。

琴音清脆。有的人的心卻并不平靜。

“凌云，你滿臉期待的表情所謂何事？”

葉凌云想也不想開口答道：“我在等太陽。”

葉慶之看了看窗外高懸的太陽，黑著臉問道：“何出此言？”

“自是言由心生。”

葉慶之一時臉更黑了，終究還是忍住，道：“好了，此事暫且作罷，你且說說你的志向。”

葉凌云這才起身行禮道：“暢所欲言？”

“暢所欲言！”

宋耿聽了這話，大概知道葉凌云今夜是回不了臥室了。

也不阻止，反手給了他一個鼓勵的眼神。

葉凌云受到鼓舞更加興奮道:“我曾與大師兄二師兄徹夜暢談，明確了今生之志。”

說著示意了一下宋耿與葉敬之。

葉敬之只能含笑回應，但琴聲卻為之一頓。

宋耿：“？？？”

“大師兄說為人處世，自當逍遙快活，所求不過無愧二字。無愧于心，無愧于友，無愧于世。二師兄就有意思了...”

“好了，你說你自己的就行。”

正在彈琴的葉敬之不由松了口氣，琴聲繼續輕快起來。

“我不求能有您這樣偉大的功績，我只希望我能延綿家族的榮耀，保護家族的血脈，弘揚家族的風氣。

忙碌時能不忘您的教導，遵從師訓；空閑時能和好友一起游玩山水，縱情風月。”

說到這，葉凌云行禮坐下。

竟也沒什么大問題，宋耿心想。

“嗯，知道了。”葉慶之一如既往的不做點評，并沒有因為葉凌云的特殊身份而特別對待。

琴聲依舊。

宋耿在葉慶之示意下起身行禮道：“想來師傅也是知道的，我是個極為世俗的人。我也便直說了，我的志向便是做官。”

葉慶之稍微詫異，也沒多說什么，道：“知道了。”

又看向四周，道：“大家也說完了，都回去吧。”

“且慢，父親到還沒問過我的志向。”葉茗云看向葉慶之道。

“你尚且年幼，又因為體弱之事尚且沒有學過認字。你雖然聰敏，現在到底還是沒有完成啟蒙。

對世界還沒有基本的認識，又怎么能夠談及志向呢？”

葉茗云起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禮，道：“我雖然年幼，卻聽說有的果樹一年能產出數百斤的果實；有的果樹一年卻只能產出數十斤的果實。

照顧只能產出數十斤果實的果樹的果農。想象不出世上竟有一年能產出數百斤果實果樹。

因為按照他的常理，他以為世上只有一年能產出數十斤果實的果樹。

我雖未被教過認字，卻已經學會認字了。雖未被教過讀書，十歲之前所要求讀的書我卻皆已經背下了。

我自是人中龍鳳，卻被您用看待常人的方式去看待我。這不是很荒謬嗎？”

“十歲前要背的書你皆已經背下？”

葉茗云泰然笑道：“正是。”

身軀雖小，卻引人注目；聲音雖弱，卻震人心神。

葉慶之依然不動聲色，道：“既如此，你先背一篇春秋。”

葉茗云挺直身子，開始背誦：“【隱公元年】春王正月。三月，公及邾儀父盟于蔑。夏五月，鄭伯克段于鄢。秋七月，天王使宰咺來歸惠公、仲子之賵。九月，及宋人盟于宿...”

書房里，琴聲依舊輕快，并添了幾分昂揚。

在許多人耳中，這是蛟龍起勢的長鳴。

少頃，葉茗云就已背到了隱功八年。

“好了，暫且到這吧。”葉慶之舒展眉頭道。

“可還要在做驗證？”

“也好！”

葉茗云心頭一緊。

好在葉慶之看了看天色道：“不過今日就先到這，你且言說你的志向。”

葉茗云端正行禮道：“我的志向便是為天地確立起生生之心，為百姓指明一條共同遵行的大道，繼承先賢的學問，為天下后世開辟永久太平的基業。”

“哦？”葉慶之皺眉起身前傾問道，“你當真有如此雄心？”

葉茗云一時有種被看破的錯覺，更加拘謹的行禮道：“這俱為我真心所言，可惜我卻愧對自己的本心。”

葉慶之一時笑了，卻故意不做詢問，也不做回答。

好在葉凌云面露好奇問道：“為何？”

“自然是身體殘破，有心卻無力之故。”

葉慶之笑的更深了，問道：“所以？”

葉茗云終于收禮起身坦然看著葉慶之說：“父親，我要學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