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邙城小館

面包車停在邙山客運中心前門外，戴斌和魏立軍坐在車內，兩人誰也沒有說話，魏立軍的眼睛盯著車窗外過往的人流，戴斌則握著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微信界面，每當屏幕暗下去的時候，戴斌就用手指再次點亮，然后繼續盯著屏幕。

“加……加……加你了沒有？”

魏立軍眼神仍盯著窗外沒有錯開，開口問了一句。

“還沒有。”

戴斌剛說完，微信界面上便跳出一條請求添加好友的消息。

七喜請求加你為好友。

“現在加了。”

戴斌點了下同意，又發了條消息過去：你好。

魏立軍聞言急忙湊過頭來，兩人腦袋抵在一起，目光全都放在對話界面上，等候七喜回復。

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手機微微震動一下，七喜沒有理會戴斌的寒暄，直截了當發了兩張照片過來。

一張是秦牧，另一張是他女兒秦璐。

“就……就……就是這兩個人？”

魏立軍湊過來，看著屏幕上的照片，分開兩只手指將照片放大，又仔細瞅了瞅。

“去去去！別亂動！”戴斌不耐煩拍開魏立軍的手，將照片轉發給他，“在你自己手機上看去。”

魏立軍瞪了戴斌一眼，從懷里掏出自己那部已經掉漆的山寨機，憤憤不平道：“拿個三……三……三千塊的手機牛……牛逼啥？老子明天去……去……買最新的蘋……蘋……果！”

戴斌沒有搭茬，又盯著秦牧和秦璐的照片看了十幾秒之后，直接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干活！”

魏立軍一抬頭，戴斌已經消失在車內，打開的車門里刮進來陣陣冷風，魏立軍打個激靈，嘴里罵道：“以……以前都是老……老……老子說了算，狗日的造……造……造反啊？”

留給他的只有戴斌的背影，很快和往來人群混成一團。

魏立軍嘟囔咒罵著打開車門，下車后剛走了幾步又取出手機，再仔細看了幾眼秦牧和秦璐的照片，左顧右盼著離開面包車。

……

秦璐在這家名叫邙城小館的早點鋪子里吃完了一碗豆腐腦和兩根油條，又刷了二十分鐘的短視頻，手機屏幕突然一暗，自動進入低電量模式。

“媽蛋！昨晚忘充電了。”

低聲罵了一句，秦璐在隨身帶著的挎包里翻了翻，并沒有找到充電寶，不滿的拍了下桌子，引來周圍幾名食客側目。

“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啊？”秦璐環顧四周懟了一句，然后抓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電話那邊剛一接通就劈頭蓋臉問道，“我充電寶是不是在你那兒？”

手機那頭傳來拉鏈拉開和翻東西的聲音，一個男人的聲音回應道：“嘿！還真在我這兒，待會兒給你送過去。”

秦璐罵罵咧咧：“你是傻逼嗎？裝東西的時候不看一眼？怎么沒把你媽的骨灰盒裝進去？”

“行了行了，剛找到車正在往回走呢，馬上給你送過來。”男人對秦璐的惡言惡語似乎早就習以為常，匆匆說了一句后掛斷電話。

“臭傻逼！”聽著聽筒里傳來電話掛斷后的忙音，秦璐嘀咕一句，把那部最新款的蘋果手機隨便往桌上一扔，從包里掏出一盒女士香煙撕開包裝。

而就在秦璐對著電話那頭的男人罵罵咧咧時，剛剛跟戴斌分頭行動的魏立軍，一路對著沿途行人左右環顧，不知不覺已經竟走到了同樣一家早點鋪子前。

魏立軍的目光本來在人群中四下游移，在看到前面不遠處那家紅底白字寫著邙城小館的鋪子后，臉色突然嚴肅幾分，腳步一頓，隨后突然加快步伐，一邊走一邊撥通了戴斌的手機號碼。

“是不是有發現？”

手機那頭，戴斌問完這句話后屏住呼吸，聽筒里只有風吹時沙沙的聲音。

“我……我……我想問你。”魏立軍在邙城小館前站定腳步，磕磕絆絆道，“你吃……吃……吃不吃包……包子！”

戴斌的呼吸聲隔著聽筒都能察覺到急促幾分，直接摁斷了電話，留給魏立軍一句粗口：“吃你媽！”

“狗日的，不吃就不吃，發……發……發什么脾氣。”

魏立軍翻過手機看了一眼，嘴里嘀咕一句，來到走到邙山小館的窗口前，對正在忙碌的老板娘說道，“兩……兩……兩屜包子帶……帶走，不要醋。”

用微信付過賬以后，魏立軍擺弄著手機，在露天的用餐區隨便扯過張椅子，摸出皺巴巴的煙盒叼了支煙，咬著煙嘴在身上摸索打火機。

渾身上下摸索了一遍后，魏立軍這里才想起自己早上為了見祝三愿，特意換了身新皮衣，而打火機則放在那件舊衣服口袋里。

“倒……倒霉！”

魏立軍咬著煙前后看看，起身走到后座一對穿著情侶裝的年輕男女面前，對男孩說道，“哥……哥……哥們兒，借個火。”

男孩抬頭看了魏立軍一眼，歉然道：“我不抽煙，不好意思啊。”

魏立軍點點頭，又回過頭看了看其他食客。

角落里，一個戴著絨球線帽的年輕女孩剛撕開一包女士香煙，正打著火機將煙頭湊上去。

魏立軍臉上露出笑容，邁步向那名年輕女孩靠近，剛走出沒幾步，突然一愣，笑意一點點從他臉上斂去。

魏立軍站在原地，眼睛還盯著不遠處角落里的年輕姑娘，手已經伸進懷里摸出手機，點開剛才在車上戴斌發給自己的照片，看看照片上的秦璐，又看看角落里的女孩，如此反復幾次后，就算對方戴著帽子，魏立軍也可以確定，角落里正在抽煙的女孩和照片上的秦璐的確是同一個人。

“張軍，這么巧？”

就在魏立軍激動的攥緊手機，邁步準備上前的時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魏立軍下意識扭過臉去，身后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人正笑瞇瞇看著自己。

“你……你……叫我？”魏立軍詫異問了一句。

戴鴨舌帽的男人仔細打量魏立軍幾眼，一拍腦門：“哎呀！認錯人了，不好意思啊哥們兒。”

魏立軍擺擺手，扭頭繼續將目光放在角落里的秦璐身上，嘴里應付道：“沒……沒事！”

鴨舌帽男人盯著魏立軍的后腦勺，臉上笑容逐漸斂去，側頭看了眼仍聚精會神劃動手機屏幕的秦璐，默默退后幾步，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消息。

邙城小館角落里，正在刷段子的秦璐一眼就看見了新消息提醒，順手點開對話框。

消息由一個頭像是蜘蛛俠的好友發來的：我在你對面，有個穿皮衣的男人盯上你了，往人少的地方走，我解決他。

秦璐眨了幾下眼睛，退出微信低頭抽了口煙，借著抬頭吐煙圈的間隙，不動聲色往前望去，一眼就看見穿著皮衣的魏立軍滿臉堆笑靠近。

魏立軍身后，站在邙城小館外的鴨舌帽男人抬起帽檐，沖秦璐輕輕點了點頭。

夾在兩人當中，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已經暴露的魏立軍走到秦璐身邊，咧嘴一笑，晃了晃兩根手指間夾著的香煙，露出發黃牙齒：“美……美女，借……借……借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