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自己喜歡上程祁之后夏栩就常常會回憶一些兩個人之間相處的點滴,力求在其中發現他對自己是否也有過一些特別。
夏栩高一的時候因為英語狠狠沮喪過一段時間,在某一天晚自習的課間,她趴在走廊邊的欄桿上,望著外面已經有星星爬上來的夜空。
程祁突然不知道從哪竄出來,夏栩瞥了一眼后沒理他,就這么自顧自地趴著。
大概是看出來夏栩的情緒不高,程祁難得的沒有和她嗆。
“怎么了?”
夏栩搖頭。
“英語沒考好?”
夏栩身形一僵,被戳穿卻沒辦法騙過自己,只能悶悶地開口:“關你什么事?”
話是她常說的話,但是語氣卻沒有平時有力。
旁邊的人沒走,但久久沒有聲音。
她心里想著考不好是自己的問題,別人來安慰自己,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啊...內心活動正山路十八彎的時候,終于聽到了程祁的聲音。
“考不好很正常嘛,誰都有短板的,做人沒必要這么完美,而且又不是只有這一次考試,放輕松啦。”
很常見的心靈雞湯,夏栩也明白這個道理,但還是挺感動程祁的安慰,雖然平日里和她嗆來嗆去,關鍵時候還挺敏銳的,她在心里暗暗決定下次讓他兩句。
“謝...”
謝謝兩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見那人一臉欠揍的樣子得瑟道:“心態這方面還是多跟我學學昂小夏!”
剛剛在心里對他的一些夸獎夏栩決定收回,她深吸一口氣,“滾。”
沒等兩個人新一輪的大戰開始,上課鈴就響了,程祁得意洋洋地跑回教室,留夏栩在后面沖著空氣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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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栩和程祁的日常大概就是小學生日常,去廁所的路上遇到了,回來的那個會朝去的那個灑水,然后等去廁所的回到班上,就是繞過整個教室也要把所剩不多的水灑在對方身上。
夏栩發現自己好像有點喜歡程祁之后,整個人就有些別扭,不太想承認又希望兩個人之間多一些默契。
高一舉行的足球賽,每個班要組男女兩個隊伍,班上女生看足球的都沒幾個,更別說踢,完全是靠體育老師的速成課,等到了報名字的時候卻犯了難。
程祁作為體育委員,站在講臺上說破了嘴皮子才把球員給組齊,此時只剩守門員的位置空缺。
夏栩不懂足球也不是很感興趣,坐在自己位置上死磕英語,被同桌顧真真拿筆戳了一下。
“栩栩,你不參加嗎?”
夏栩抬頭看了一眼講臺,“我又不會,參加不是添亂嘛?”
講臺上的程祁立刻捕捉到和同桌閑聊的夏栩,“夏栩!你來?”
“我來干嘛?我又不會。”
“沒事,守門員!很簡單的!”
夏栩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程祁就像個牛皮糖一樣從講臺上蹦到夏栩眼前,“求你了栩姐~”
“但是我真不會,到時候拖后腿怎么辦?”
“守門員真的不難,況且也不是正規場地的比賽,就是那種隨便玩玩讓我們了解足球的科普賽,很輕松的,信我。”
夏栩說不過他,顧真真也在一旁煽風點火,“栩栩,你就去吧,為班級貢獻你的力量!”
“而且男隊的守門員是程祁,他會指導你的。”
夏栩這才看到黑板上空缺位的下方寫著程祁的名字,于是點點頭,“輸了可別罵我。”
“誰敢呢!”,程祁返回講臺上把夏栩的名字寫在黑板上。
夏栩看著黑板,嘴角微微上揚。
秉持著既然答應了就不能擺爛的心態,夏栩周末回家惡補了一下守門員的要點,雖然效果不大,因為看著看著就睡著了,但心里還是稍微有了一點底。
連著比了幾天,夏栩感覺自己逐漸有些上手,九班的名次在一步一步往前走,在角逐四強的比賽當天,抽到了年級中的實力派,可以說是必輸無疑,不過他們也沒放棄,沒到最后一刻誰也不知道。
比賽當天,男生隊的比賽踢得非常艱難,盡管拼盡全力也沒能贏得這一局,結束的時候兩個班的人都圍上去,慶祝的慶祝,安慰的安慰。
夏栩在人群里找程祁,她要把守門員的手套要過來。這不太正規的比賽連手套都只有兩副,夏栩每次戴著空空的手套都會覺得一言難盡。
踮著腳找人的夏栩外圍兜圈,突然手腕上一股力量把她帶出人群,夏栩轉頭,映入眼簾的是藍色的長袖。
程祁把人帶到一旁才松開手,把手中的手套遞給夏栩,“好好守啊。”
夏栩接過手套,看著自己的手腕,毫無靈魂的點點頭。
比賽全程,程祁一直坐在夏栩守的小球門的后面,中場休息的時候給夏栩支招。
最后雙方打平,裁判老師讓雙方點球爭奪勝負,九班的球一個沒進,對面本來也是一個沒進,誰曾想變故一瞬發生。
對方一個球直接砸到夏栩的面門,夏栩用她的臉擋住了這一顆球。
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不是因為委屈或痛,純是砸到半邊鼻子淚水止不住的流。老師同學對手紛紛圍過來,夏栩連忙說沒事沒事,讓大家繼續。
雙方速戰速決,九班還是沒進,輪到對手時,夏栩流著眼淚守門,剛剛有些麻木的臉現在漸漸有了火辣辣的痛感,眼淚流得看不清球的路線,對方進了這一球,比賽結束。
顧真真再次從觀眾位跑過來,“疼不疼啊你?”
夏栩扯開嘴角,苦笑著說:“剛才不疼,現在有點。”
“就應該暫停的,我看你一直流眼淚,急死我了。”
夏栩心里暖暖的,笑著安慰她,“真的不是痛的,應該砸到鼻子了,眼淚忍都忍不了。”
好幾個人輪番上來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沒事,她一邊擦眼淚一邊強調真的沒事,看上去顯得她賊堅強。
程祁從遠處拿著冰棍跑過來,貼在夏栩臉上,“來,拿著。”
冰棍成功地削弱了火辣的痛感,程祁還在不斷念叨。
“沒事沒事,不哭了,還好我們是真鼻子,不怕昂。”
夏栩被他的神奇腦回路逗笑,上腳去踢他,被他躲過去。
“看來是沒事了,這活蹦亂跳的。”
“本來也沒事!”
足球賽到此算是告一段落了,班主任讓體育老師給全班來一個大合照,“穿球衣的通通往前,男孩子蹲第一排,女孩子站第二排,其他同學在他們身后插空站哈。”
一頓調整之后,兩個守門員正好站成了前后排。體育老師是個年輕的老師,拍完第一張后不太滿意,讓大家多比一些姿勢。那段時間正好流行各種手勢比心,班上好幾個女同學提出大家一起比愛心好了。
于是各種兩人比心,手臂比心,手指比心通通出現。
夏栩想了想用四個手指勾成愛心放在面前,前面的程祁回頭疑惑尋找,
“比心?這咋比?”
兩個人對上視線,程祁開始模仿夏栩的手部動作,結果手指像堅硬的木頭不會彎折,只能把手送到夏栩面前請求指點。
夏栩她自己也沒想到有一天會手把手教人比心。
體育老師在前面問大家準備好了嗎,大家齊聲回答準備好了。
馴服手指的程祁保持手的姿勢把身體回正,在老師喊出“三”的時候又回頭看了一眼夏栩。
夏栩不明所以,朝著鏡頭繼續擺出表情。
等到周末班主任把照片發到班級群里時夏栩才明白程祁那一眼的意思。
整個班里只有他們兩個把比的愛心框住了自己的嘴。
夏栩是純屬意外,程祁則是將學習貫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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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高中后的第一個元旦,班上舉辦的非常隆重。此時大家還沒有高二分科和高三高考的焦慮,除了每一科都有作業之外,課余生活可以說是豐富多彩。
元旦晚會的前幾天就批條出門采購,前一個晚上的晚自習更是鑼鼓喧天地開始布置教室。程祁和林賜故更是一人一根拉花毛條在扭秧歌,結果被班上帶相機的同學給拍下來。
第二天下午,元旦晚會開始前班主任把手機發給大家,同學們用桌子圍成一個舞臺,落座后開始吃吃喝喝欣賞節目。
只能說九班也是人才濟濟,主持班上小晚會的是學校各種大型活動的主持人,前面熱場的是校十佳歌手,街舞社的成員帶來舞蹈,整體精彩程度不亞于文藝匯演。
當然也有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驚喜選手——程祁。
他是被林賜故推上去的,看起來他不是很想表演,奈何臺下呼聲太大,連班主任也在下面助力。
“我可沒準備啊,你們湊合聽吧。”
程祁用多媒體放了首《BJ東路的日子》,自己拿著手機看歌詞坐在講臺中間開始唱。
他的嗓音唱起歌來的時候和平時不太一樣,很好聽不欠揍,因為是首抒情的歌,安靜坐在那的他也和平時不太一樣。
一曲唱完,臺下掌聲四起。夏栩坐在不太起眼的位置上,在一片掌聲中聽到了自己心跳的聲音,她忙不迭地端起自己面前的飲料喝了一口,冰涼的感覺讓她冷靜了一些,內心里卻有個小人在告訴她:完了完了,你陷進去啦!
晚會結束的時候,大家一邊忙著拍照一邊忙著收拾教室去趕校車的前排,夏栩穿梭在各個手機屏幕里,她自己也在拿著手機拍。
她聽見后面有人叫程祁合照的聲音,心里的小人也在打架,很想合影但又覺得會不會有點奇怪。
內心一直糾結,手上的動作卻沒停。剛和前桌合完影轉身就碰上程祁,對上視線那一刻,她聽見自己的聲音說:“拍個照?”
程祁點頭。她心里松了一口氣,他肯定看到自己在和別人合影了,這樣就不奇怪了。
夏栩舉起手機,沒等調整位置,就看到屏幕里身側的人微微彎下腰來入鏡,她下意識按下快門,卻發現屏幕里的人面無表情。
“你笑一下!這么嚴肅干嘛?”
程祁笑著答應,“好好好,再來一張。”
結果上一秒還在笑的人一入鏡就面無表情了,夏栩歪頭看他一眼,他這才抿著嘴,讓嘴角上揚一點弧度。
“好啦!回去發給你。”,夏栩看著手機里兩張照片,感慨道:“還是笑著的好看一點。”
剛準備走的程祁聽到這話,臭屁地回頭自戀:“哥怎么樣都帥!”
夏栩無語,“誰說你了?快走吧你。”
程祁聳聳肩,“拜拜。”
她揮揮手表示回應。
跨年夜的晚上,夏栩給幾個朋友發送了新年快樂,往下劃了劃,打開了和程祁的聊天框,聊天框里是前一天晚上發給他的合影,思來想去給他也發了新年快樂,沒等退出去,就看到彈出來的消息。
程祁:【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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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祁寫字還挺不錯這件事,夏栩是偶然間發現的。
一次語文周考,語文老師讓大家在晚自習前把放在講桌上的自己的答題卡拿走,彼時大家都不熟悉,一堆人圍在講桌前,都只是拿走自己的或者多拿一份同桌的。
夏栩去拿的時候沒剩幾張,她一眼就看見了自己的字跡,隨后又在里面翻找顧真真的卷子,在正正反反的卷子里,她看到一個人的字很特別,有些懶散,感覺沒怎么用力,但又能在一些筆畫間看出規矩,使得字看起來莫名的協調,她輕輕翻起一邊,看到了卷子上的名字,程祁。
夏栩頓時對這位與她同為數學課代表的人有些好感,原因就是他的字是她認識的男生里面寫得數一數二的了。
夏栩心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不知道他那莫名協調的字放在自己的名字會是什么樣子。
......
高一時期的大家幾乎都是玩心大起,晚自習總是不得安寧,屬于沒事都得找點事做。
班長正在登記周末乘坐校車往返的名單以及收取車費,程祁閑不下來,就跟在班長身后記名字。
“大家要坐校車的把左手舉好,我現在下來收錢!都安靜點,不然一會兒老班來了!”
夏栩正坐在位置上看小說,她總是能隨意地買到好看的小說,這個現象被她稱之為‘與書的靈魂鏈接’時刻,也因此她的書很多時候都在同學的手上,還有幾本沒那么幸運的在辦公室的抽屜里。
夏栩左手支在椅背上舉著,突然被拍了一下,抬頭便看見班長以及小跟班程祁走到自己面前。
程祁快速地在紙上寫上名字,然后吊兒郎當地對著夏栩說道:“快,交保護費。”
夏栩無語地對他翻個白眼,從書包里掏出錢包,把錢遞給班長。
程祁在紙上‘夏栩’兩個字后面打了個勾,順勢把筆夾在耳朵上,拿著手上的紙在夏栩面前晃了晃,“打勾了昂。”
夏栩在紙張的浮動中看見自己的名字。
他寫的‘夏栩’兩個字和她自己寫的不太一樣,夏栩的字不差,甚至很多人都夸過她,但她一直覺得寫不好自己的名字,所以她常會觀察別人寫她的名字。
和程祁熟悉之后,她就發現程祁的字就如他平日里的性格,總是散漫的,插科打諢的,因為不是在桌上墊著寫,所以有些地方重筆落得很奇怪,從整體上隱隱能猜到寫字的人以前應該是練過一段時間的書法。
夏栩的思緒已經飄到‘程祁練過書法’這件事上面去,下一秒就聽到眼前人邊往前走邊說:“行,算你識相!”
夏栩很快反應過來他在呼應前面的‘保護費’,于是搭在椅子橫撐的腳飛快出擊,像是心有靈犀一般,前面的程祁迅速側身一躲,接著回過頭來對著夏栩攤手得瑟。
習慣了這種流程的夏栩也只是表面上氣氣,畢竟這樣的情況每天都在上演,輪流著氣對方是他們之間的相處模式,只是在這樣熟悉的日常里先變得奇怪的人,是夏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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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在高二籃球賽之后,夏栩和程祁的之間尷尬的關系有所緩和,先是在食堂的偶然搭話,之后剩下的全是靠同桌吳誠的助攻。
班上有時會央求科任老師給大家放電影,有的老師只放他指定的電影,有的則隨便大家看什么。
看電影的時候老師同學都比較隨意,有同學不想看或者后排看不見的可以換位置,吳誠就是這樣的同學。
兩次換位置都換了程祁過來。
第一次是吳誠看過了不想看,就去后排找林賜故玩。
程祁坐到身邊時,夏栩都還沒反應過來,她靠在椅背上看著程祁坐下,然后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趴在桌上開始睡覺。
顯然他對這個電影也不感興趣,反正到哪都是睡,夏栩其實對這個電影還挺感興趣的,卻因為身旁的人,時不時地會走神一陣。
電影途中有一次她換了個姿勢,想把手撐在桌上看,結果導致桌子輕微晃動擾到了旁邊趴著的人,本來朝向過道睡覺的程祁換了一邊睡,夏栩因為程祁的動作沒敢亂動,看著他轉向自己的方向繼續閉著眼睡,她就這樣愣了兩三秒,然后靠回了椅背僵坐著看完了整部電影。
第二次是吳誠在后面看不清電影,跑去和坐在前排的程祁換。
其實夏栩也有點看不清,不過她不在意。
放的電影是《無名之輩》,大概講述的是一對小偷兄弟搶金店引起的一系列啼笑皆非的故事。故事到尾聲的時候,決定自首的小偷男主在女主家里的黑板上寫下了一句告白的話。
夏栩沒能看清那句話,于是她下意識地問出口:“寫的什么啊?”
可能正是因為這句話是不小心說出來的,所以聲音好像沒有收住,她的前桌、隔了一個過道的鄰居、臨時同桌程祁都聽到了這個提問。
程祁是最先回答的,他用剛好能讓夏栩聽到的聲音說:“我想陪你走完......”
沒等夏栩聽完,前桌的同學就以更快速度更大聲音回復:“我想陪你走完剩下的橋。”
緊跟在后的是過道鄰居的重復。
夏栩被她們兩個的回應逗笑,連忙回答:“哦哦!”
此時,電影里正放著浪漫的音樂,女主因為看到這句話而笑著落淚,她望向窗外的煙花,放棄了自盡的念頭。
很浪漫。
夏栩這樣想。
有點遺憾。
沒能聽到他說完這句臺詞。
夏栩這樣想。
她和他之間,好像總是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