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書簡已經(jīng)幫你搜集整理好了，在你的案幾上。只是方邪不知道大皇子何故如此上心著這場時疫？”方邪有些不解的問洛川景。

太醫(yī)院自然是有人會去點差研究解決時疫的方子的，何況洛川景既不通曉藥理，也不懂得治療時疫的方法。就連他自小就是在宮里宮外打轉(zhuǎn)的，都是只知道一些皮毛。還是從老人家那里聽來的，并未親身經(jīng)歷過。

洛川景坐下來之后，翻開了方邪為他找來的東西。一邊瀏覽著，一邊說：“方邪，你是不是認為我就不應該插手時疫的事情？作為大皇子的洛川景的確是沒有太大的作為，只是那是曾經(jīng)的我了，日后不會如此。”

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來說：“關(guān)于時疫的事情，你確定了宮里的人都說是因為時疫嗎？不是因為別的原因？”

若是此時洛川景抬頭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了方邪的眼神之間有著些許的閃爍。不過只是一瞬間而已，方邪說：“皇子，方邪確實詢問過許多的人，他們都說著的確只是異常時疫。大皇子不必要太費心了，太醫(yī)院那邊的人會有法子的。”

洛川景不能做到對那些無辜的百姓不管不顧的，因為他總是覺著自己作為楚國的一份子，他是楚國的皇子。原本是應該接受父王要交予他的大任的，只是在他反省過來之后，父王對他已經(jīng)沒有之前的期盼了。

洛川景決定自己要去到感染了瘟疫的人群中間，他要弄清楚原因。洛瑤不會平白無故的就說那些對玉霞子無益的話語，因此洛川景更加肯定了玉霞子的為人，的確不像是表面上看著的那么無知。

在父王的眼中，她就是一朵出淤泥的蓮，不染世俗的塵煙。關(guān)于玉霞子的容貌，洛川景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足以讓男人覺著難忘的。只是被她關(guān)在宗堂的時候，她趁著沒有人看管洛川景，派人過來意圖要暗殺。洛川景到現(xiàn)在還是耿耿于懷的。

“方邪，你先退下吧。”洛川景讓方邪離開，因為方邪的話是實是虛，洛川景還是要細細斟酌一番。

華清宮外，懷中的孩子已經(jīng)熟睡，還沒有來得及把他放下。就已經(jīng)被一個男子叫出來了，在華清池旁，竊竊私語著。

“你確定了你沒有被洛川景發(fā)覺嗎？要是事情有了差錯，你一定要及時告訴我。我也好想好脫身的法子。這次的瘟疫必定會讓楚國的兵力削減一半，到時候你就是功不可沒的。”女子的聲音好聽，細細的傳進了方邪的耳畔。

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兒也沒有改變。只是歲月終究是要抹殺一些東西，才能換來她如今的地位。王后，多么尊貴的身份？她再也不是那個會因為受了點委屈就躲在角落里哭泣的玉霞了。她如今已經(jīng)是楚國的王后，將來她的孩子還是楚國的繼承人，那么她就是太后了。

而他，還是那個默默的在她的身邊護著她安好的人。她有沒有看見他的情意，已經(jīng)沒有那么重要了。方邪，那不是他原本的名，是她成了楚王的人之后，幫他取的。那時候他還沒有接受她已成為王妃的事實，所以他進宮找她。

“為何會選擇這條路？”

那時候，她的臉在夕陽之下被照映的通紅，宛若天邊的霞云。她告訴他，人想要走捷徑就不得不借助一些人，不得不做一些不由衷的事情。那個時候，他才驚覺曾經(jīng)的青梅竹馬已經(jīng)只能是夢里才會有的場景，執(zhí)子之手更加是妄談。

”后悔么？”她問過他很多次，一直到后來她已經(jīng)不會再想這個問題了，她只是需要他在身邊，那樣她也有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得一份忠心在這亂世之中，談何容易？

他從未后悔過，為她付出，即便是要取了他這條命，那也是他心甘情愿的。看著她的身影，還有懷里的孩子，她已經(jīng)是一個母親了。卻還是沒有改變那個容顏，楚王對她的好，方邪都看在眼里。

她所得到的是他不能夠給的，所以看著她好，就行了。知足也只是在一念之間，人的欲望總是不那么容易滿足的。當他發(fā)覺玉霞的野心逐漸膨脹的時候，方邪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來不及了。收回來？哪有那么簡單呢？

“玉霞。”剛喊出口的兩個字，已經(jīng)被她在黑暗中的眼光給扼殺了。他明白又是自己失言了，如今的他們僅存的關(guān)系就只有主仆。他愿意當成她手中的那顆棋子，任由她擺布。即便是背叛著當他為至交的洛川景。

“王后，你確定要繼續(xù)這樣做嗎？當楚國有朝一日氣數(shù)已盡的時候，那么王后所努力的一切都只是空談了。”

夜的靜謐和深沉，總是挑撥著人的心。惴惴不安的神經(jīng)，從未停止著算計。她并不想要楚國就此滅亡，僅僅是因為一場時疫。她就是要讓副洛川景為難，只有那樣才能顯示出他的無用。還有她的挺身而出，為了楚國所作的，才會在楚王的心里扎根，那么她的要求就能夠水到渠成的實現(xiàn)了。

“你該回去了，出來了這么久，這兒也不宜久留了。閔莊他已經(jīng)睡熟了，我也要抱著他進去睡了。各自珍重吧，不要忘記了你的本分。”

說完，玉霞子就轉(zhuǎn)身回了自己的華清宮。看著門關(guān)上之后，方邪這才離開。不巧撞上了前來看望三皇子的洛鄔殤，方邪慌張的就躲進了華清池旁的假山石后面。所幸尚未被發(fā)現(xiàn)，方邪舒了一口氣，看著楚王走進了華清宮。

佇立了良久之后，從里面?zhèn)鞒鰜砹梭细桕囮嚕蟾攀撬秊樗谄鹞璋伞２恢朗呛螘r，她也曾在他面前翩然若驚鴻，只是那已經(jīng)是太遙遠的記憶了。看著池中風吹動著池水蕩起的漣漪，方邪自知心里一時是沒法平靜下來的。

洛瑤公主房中的丫鬟過來請洛川景過去一敘，這么晚了，洛川景正好還在燭光之下看著那些厚重的書簡。揉了揉眼睛，繼續(xù)翻閱著的時候，聽著外邊丫鬟說公主有事要找他。

放下了手中的書簡，就跟著過去了。路過華清池的時候，地上掉落的青玉佩在月光下閃著丁點的光輝。落寞的，在石子路上。被洛川景無意中就踩到了，拾起來的時候，洛川景的雙眉緊皺著。卻是放進了袖中，少了一份去見洛瑤的輕松。

“不知道長樂公主找在下是有什么事情？”帶著點打趣的意味，洛川景對洛瑤說著。

洛瑤的臉色似乎是好點了，只是依舊咳得有點讓人揪心。還是像從前一樣，坐在她的身邊。

“大哥，洛瑤這么晚了叫你過來，實在是因為心中有事睡不著，因而只有找大哥過來和洛瑤說說話了。你知道的，久居宮里，洛瑤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大哥如今回來了，能不能陪洛瑤談談話？”

“那是當然的，大哥也是樂意的。只是你現(xiàn)在應該好好養(yǎng)病，怕是不能說太多的話。”

洛瑤苦笑著，她并非有意要埋怨的，只是心中的確是苦悶的難以自制。想著就要掉淚了，自己的凄苦情境，叫她如何不傷感？

“大哥，洛瑤自知要是此次痊愈了，必然是要嫁給那個小王子的。可是若是不能夠好了，那么洛瑤也許就真的再也沒發(fā)和大哥面對面的說話了。”說著，洛瑤已經(jīng)先嗚咽了起來。

洛川景只是覺著眼睛有些發(fā)脹了，但是為了安撫洛瑤，還是耐心的說著：“不要說這種喪氣話了，事情還沒有到最后，長樂公主不是應該積極一點的對待嗎？”

“話雖如此，洛瑤自己還是知道如今的處境的。父王此番已經(jīng)是下定了決心要聯(lián)姻的，洛瑤的幸福從來都沒有在自己手中。大哥，曾經(jīng)洛瑤很是羨慕著你和凝芙公主之間的深情，只是如今誰也不愿意看到的結(jié)局卻是在眼前擺著，大哥唯有看開些。”

又是咳了幾聲之后，接著說：“唯有自救，大哥才能稍稍解脫啊。”

聽著洛瑤的話，洛川景不由得暗自神傷起來。她本就不應該提起慕凝芙的，情字于他已然是無所期待的了。沉吟了一會兒之后，洛川景告訴洛瑤說：“不要想我的事情了，還是先照顧好自己最要緊。你會好起來的，大哥等著看你活蹦亂跳的樣子。”

握著洛瑤的手，似乎有點太過冰涼了。于是喚著外邊的丫鬟給洛瑤加了一床錦被，這才放心。安撫著洛瑤睡下之后，洛川景自顧自的想著：若是真的查出來是玉霞子所為導致的這場時疫，若是洛瑤因此出了什么差池，他洛川景定然是不會放過她的。

“所謂的幸福與自由，其實都只能怪咱們生錯了地方。下輩子，若是真的存在，洛瑤你可千萬別再投胎帝王家了。”洛川景嘲笑著自己的傷感，也諷刺著自己這二十余載的一無所得。走出了公主的宮殿，手中再次拿出了那塊青玉佩。

方邪？是否真的就無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