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開謝了之后,宮里總算到處都顯得綠意盎然了。春天總是特別的富于生機,連墻瓦之間的那一層薄薄的沙土里都有小小的綠芽探出頭來張望。宮道被人仔細修整了一遍,該鋤的草除掉了,該種的花該栽的樹也都填上了土扎根了。
后宮怕冷的女子們也都脫去了厚厚的冬裝換了較為輕便的春衫,窈窕的身姿為為這沉悶的皇宮增添了熱鬧。
腳步聲急促,伴著粗重的喘息聲,鳳來宮的大門被叩開。
“皇后娘娘起了么?皇太后讓皇后娘娘趕緊過去一趟。”
滿頭大汗的小太監(jiān)打破了清晨的寧靜,鳳來宮內頓時兵荒馬亂。給皇后穿衣的穿衣,梳洗的梳洗,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好皇后的儀容并且把她送到平陽宮。
肖則盼快步走進暮已殿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皇太后一身雍容位于上首,竟是難得穿上了朝服。
“臣妾來遲,還望母后恕罪。”
“免了。”皇太后擺手,“北越使者這會兒大約到了南宮門口了,丞相已經帶人過去迎了。”
肖則盼蹙眉,兩手交疊在腹:“不是說三日后才到平都么,怎么提前這么多?”這北越打的什么主意?
皇太后臉色很難看,道:“說是怕路上險惡,謊報了日期以求平安到達……簡直沒有把我溱國放在眼里!”她怒極,整個人都氣得發(fā)抖。身后的孤荷連忙撫著她的背,幫她順氣。
“等會哀家要去大殿上與皇上一起等那使者進宮,與之隨行而來的公主會晚一個時辰左右到,將從北宮門入宮,那兒就交給你了。”說道這里又是一陣氣憤,“說的好聽!什么兩國友好邦交,全是胡說八道!”
肖則盼眸色微沉,低著頭撥弄手上的玉鐲。
北越與溱國素無往來,這次北越突然致書說要出使溱國相互了解結兩國之好,動機不純顯而易見。可是北越國力強盛,不是現(xiàn)在的溱國所能抗衡的,因而溱國并無選擇,揣測北越真實目的的同時打開國門對來使笑臉相迎。溱國土地廣袤不輸北越,但由于水道縱橫常有澇災導致大片土地不宜人居,且每年修筑堤壩的開支就不少。而且溱國人口不到北越的一半,從一般意義上講,兵力就比北越少了一半。
北越絕對不是現(xiàn)在的溱國能夠敵對的國家。
未登溱國國土便已欺君,這是對溱國極大的不尊敬。北越是帶著滿滿的傲慢來的。
只是,如果真的是這樣的態(tài)度,那何必將公主送過來呢?
皇太后狠狠一抓扶手站了起來:“哀家這便去了,北越公主那邊,皇后多留心。”說罷就怒氣沖沖地走了,只剩她在這殿中也是不管了。
皇帝年紀畢竟還輕著,她若不去看著,又怎么能放心的下。
皇太后的心情肖則盼多少能理解一些,皇后乃一國國母,在這個位置久了對這個國家的感情也會成倍的增長起來,看到自己的國家被人以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無動于衷才太過反常。
肖則盼回了鳳來宮靜下心來慢條斯理吃了早飯,才讓人去請了沈嬪過來,兩人一同去北宮門將人迎進來。
北宮門。
面前的馬車古樸沉靜,沒有過多華麗的修飾低調不張揚。坐在前面趕車的侍從跳下車來,先是按照溱國的禮儀行過禮,然后再根據(jù)他們本國的習俗做了相應的動作,最后才掀開簾子,將馬車上的公主扶了下來。
沈嬪深吸一口氣,眼也不眨地盯著馬車上下來的人。骨架纖細嬌小,白嫩的小臉稍微顯出幾分豐潤,五官精致,但在后宮這種地方顯然并不出挑。她有些失望,但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氣。
肖則盼抬抬手,順著自己的鬢邊摸了下來,在下巴處停住,收回手搭在腰間。
大概是連日來馬車上顛簸使公主的精神并不好,臉色蒼白,眼睛也半瞇著。
隨后又有一女侍從馬車上下來,想要扶著她,可被公主躲開了。
看她的表情,好像極為厭惡這個女侍。
肖則盼暗覺不妙,此三人恐怕有點問題。
“可是北越公主?”
陸以如推開攙著她的人,微微曲膝行個虛禮:“北越陸以如,見過皇后娘娘。”
宮門口的侍衛(wèi)以防有變,眼也不眨地盯著從馬車上下來的三個人。皇后身后的一群人也是戒備非常,不放過他們的任何動作。
肖則盼笑笑,溫言道:“公主不必多禮。”說著就上前幾步,就要親手去扶她。
陸以如身邊的女侍忽然跪下,大喊道:“皇后娘娘恕罪,我家公主素來不喜與人接觸,還望娘娘……”重重磕了一個頭,以示衷心。
另一侍從一言不發(fā)地站在公主身后,雙手掩在袖中,看不清神色。
“哦?”肖則盼玩味一笑,“原來公主竟是有這么個毛病……那便算了吧……”收回手,雙手交握。
“謝皇后娘娘。”女侍大喜,連連磕頭,卻不料皇后突然發(fā)難,一翠綠的事物直往公主身后的侍從面門招呼。那侍從反應也是極快,微微側臉就躲了過去。袖里箭緊跟而上,朝皇后的方向射去。
幸而肖則盼早有準備,在扔出鐲子的時候就動了,箭身險險擦過左臂,劃破了鳳袍。
那侍女反應過來想要挾持一旁公主自保時被時刻關注動靜的侍衛(wèi)一腳踢出老遠便動彈不得了,也不知生死,只剩下那個侍從在與諸多侍衛(wèi)纏斗。
“皇后娘娘,可有受傷?”憑香抓住肖則盼的手臂仔細瞅了瞅,確定只是劃破外袍未傷皮肉才放下心來。只是心里道她太亂來了,竟然以身犯險。
沈嬪老半天才緩過勁來,撫著自己的胸口喘著大氣,真真是嚇死人了!
陸以如反應不慢,及時往旁邊躲開了,卻被侍衛(wèi)制住,半個動作也不許她動。
肖則盼安撫完身邊的人才有時間去管陸以如,此時那個侍從也被砍傷抓住了,臉朝下被侍衛(wèi)壓在地上。
“放開她,她是真的北越公主。”
侍衛(wèi)有些猶豫,畢竟對于他們來說還是保證皇后的安全更為重要,要是再有變故,幾個腦袋都不夠皇上砍的。
肖則盼知道他們的顧慮,便道:“無妨,松開吧。”
既然皇后堅持,他們也只能照做了,不過還是小心翼翼隔著這個所謂的公主。
肖則盼走近她,輕聲道:“公主受驚了。”
在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地之后,陸以如感覺異常疲憊,她搖搖頭:“我沒事……”忽而想到了什么,急切道:“這些不是我的人,包括已經到了的使者都是假的!”
這邊突變發(fā)生的時候,就有人去稟報皇帝了,能做的都做了,就是現(xiàn)在他們趕過去,也是徒勞無功的。
“別擔心,皇上那兒會處理好的。”肖則盼出言安撫她,這位公主恐怕是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了。
陸以如咬唇,還是有些不放心,“可是……”
肖則盼輕輕拍了拍她的肩:“你現(xiàn)在做需要做的是好好睡一覺,養(yǎng)足精神之后告訴我們事情的始末。現(xiàn)在其他的暫時不要多想。”
想想皇后說的也有道理,陸以如點點頭。
肖則盼便讓沈嬪帶著陸以如去安排好的宮殿休息,自己留下來處理這兩個人。
她沒有靠近這兩個人,誰也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什么其他的刺殺手段,這個時候不靠近才是最安全的。侍衛(wèi)們警惕著四周,加派的人手已經開始在附近搜查起來。
地上的人掙扎了一會,見逃脫無望,很干脆利落地咬舌自盡了,一旁的侍衛(wèi)察覺到不妥已經來不及了,手剛剛碰到他的下顎,人就已經斷氣了。
至于那個女侍,被那一腳踢得五臟俱損,也已經不行了。
侍衛(wèi)們齊齊下跪,侍衛(wèi)長自責道:“屬下看管不力,請皇后娘娘責罰。”
肖則盼沉默了一會,盯著橫在地上的兩具尸體不放,良久才道:“不是你們的錯。”
聲音有些喑啞,肖則盼的頭劇烈地疼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