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陌覺得蕭清斐在說完這句話的同時，她整個人就像是躺在水中，視線也漸漸變得朦朧不真切，甚至連蕭清斐近在咫尺的俊臉也越來越模糊。她掙脫不開這種束縛，蕭清斐啟動了狼族最陰狠的詛咒，散盡他自己的魂魄來束縛住她的魂魄。

同生同死，消散三魂七魄在六界之外。

“葉青陌……”耳邊，似乎傳來蕭清斐地低喃，沙啞的，哀傷的，“葉青陌，從始至終，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她頭痛欲裂。

可那聲音像是毒藥啃噬著她的魂魄，她覺得自己的身體也許在跟蕭清斐的一樣慢慢消散掉。

但是，她還么來得及……

沒來得及……

“蕭清斐，現在說這些早已經晚了。”喃喃出聲，她死死地閉上眼，“對不起，我還不能死……”至少不是現在。妖力攢動，幾乎散盡了所有的修為才騰出一只手，閉上眼，掌心向前一擲，脫離了蕭清斐的掌控，重重摔向了一旁。男子的手留戀地劃過她的指尖，冰冷的，沒有溫度的。青陌睜開眼，看著他變得越來越透明的身體，潸然淚下，泣不成聲，“蕭清斐，你這么做干什么呢？我沒想要你的命啊……”

她只是想把他帶回冥界，只是想讓冥淵幫他而已。‘

可他怎么就想著跟自己一起死了呢？

“青陌……”男子的手虛無的在半空中劃過，看著她的臉，留戀的，不甘的，卻又像是盡了最后的力氣，模糊地嘆息一聲，“這樣，也許也是好的。”

閉上眼，一滴晶瑩剔透的淚從眼角滴落，熒光環繞，最后一絲魂魄散盡。

“蕭--清--斐！”

青陌哀傷的聲音在廟宇里響徹，撲上去，卻只來得及接下那滴盈綠的淚滴，落入掌心，變成了一顆晶瑩剔透的綠珠。

她歪倒在地上，捧著那綠珠，任淚水打濕了臉頰。

“哇！”內血翻涌，她蹙然向前吐出一口血，她覺察到不對，蹙然低頭，發現自己的身體竟然快速地散掉--就像剛剛蕭清斐魂飛魄散一樣。淚眼婆娑中，她看著自己越來越透明的身體，長長出了一口氣，“還是不行嗎……”

“還是不行嗎……”

低聲的輕喃散入空中，她攥緊了那顆綠珠。

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她只看到冥淵震驚地出現在冥界入口……

再次睜開眼，青陌覺得渾身都懶洋洋的，周圍空氣帶著濃烈的血腥味，詭異的，不安的，她蹙然睜開了眼。

入眼就看到冥淵悲痛欲絕的臉。

她怔了怔，似乎在想著他怎么了？

昏迷前的一幕出現在腦海里，青陌想，她知道原因了。

慢慢抬起頭，隔著冥淵的背脊，她看到自己伸出的手呈現透明的色澤，透過她的掌心，她能清楚地看到身后血池里，白漓淵蒼白的身體。

浸泡在血池里，無聲無息的。

“我這不是沒事嗎？”她勉強扯出一抹無力的笑，卻讓男子身體一僵。

松開青陌，冥淵整個人都變得有些急躁，“什么叫沒事？如果我再晚到一步，你就魂飛魄散了知不知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魂飛魄散的后果？更何況，更何況……”似乎想到了什么，冥淵的臉比她醒來看到的還要蒼白。

“冥淵？”她皺眉。

“你……恐怕……”他抿著唇，半晌，才喃喃出聲，“我只能保你十日的性命，如果找不到合適的身體，你恐怕……”

剩下的話他不用說的太明白，青陌已經懂了。

她無所謂地笑笑，只是唇角蔓延著苦澀，“魂飛魄散么？”

“……”男子的頭頹然抵在了她的肩頭，聲音悶悶的，“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救你……”

青陌笑，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這不是還有十日的性命嗎？”

“可……”

“冥淵。”青陌輕聲喚他。

“……嗯。”

“既然還有十日，那幫我長出第九條尾巴吧。”

“轟！”冥淵覺得像是有什么在他腦海里炸開，他的額頭還抵在她的肩膀上，可那近在咫尺的聲音卻在對他說著最殘忍的話。

他慢慢抬起頭，紅了眼眶，“你，真殘忍。對別人殘忍，對自己更殘忍。”

青陌慘白的一笑，垂下眼，“對不起……”

“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你自己……他們的性命就這么重要，讓你寧愿舍棄千年修為？寧愿舍棄重回天界的想法？”

冥淵咄咄逼人的話讓青陌觸動，她戚戚地笑了笑，“可如果不是我，墨非離就不會從天界最尊貴的神族變成如今的人不人鬼不鬼；如果不是我，白漓淵還是他的狐族公子；如果不是我，蕭翎月還只是他的狼王，即使走不出七絕崖，可至少他還能自由自在的活著；如果不是我，蕭逸塵……”

“夠了，別說了！”冥淵的聲音帶著沙啞。

青陌抬頭看他，“冥淵，我沒有辦法的……我怎么能在改變了他們所有的命運之后，為了自己活下來而不顧他們的性命？”

“……”

“他們什么錯都沒有，唯一的錯就是遇到了我。”

“九音，你不要這么說……”聽出她話里的悲涼，冥淵握著她半透明的手，滿臉的悲切。

“冥淵，沒有辦法的，真的沒有辦法的……所以，請你幫我。”

“你真的決定了？”

許久，冥淵怔怔地看著她，目不轉睛的。

“是。”青陌毫不猶豫地點頭。

“……好，我幫你。”

“老爺，夫人到底去了哪里？為什么這么久都還沒有回來？”小貍惴惴不安地偷瞄了端坐在大堂已經一整天的墨非離，心緒起伏不定。那日她感覺自己脖頸一痛，再次醒來就不見了夫人的身影，每次她來詢問，老爺就這樣一幅靈魂出竅的模樣，讓人看得心驚。而且，老爺這樣一坐就是一整天，真擔心老爺就這樣成了化石。

打了個寒顫，小貍縮了縮脖子，“老爺？”

看墨非離真的沒有理會她的意思，小貍悵悵然地轉身，夫人到底去了哪里？

轉身，小貍剛打算離開，可在看到門口佇立的身影時，眼睛突然一亮，猛地朝著那道身影撲了過去，“夫人！”

青陌接過小貍撲過來的身體，攬著她站好，眸底有著憐惜喚了聲，“小貍。”

“夫人，你這幾日去了哪里？小貍問老爺可是老爺都不說的。”小貍滿眸的擔心。

青陌沒有說話，而是看向不遠處早已呆愣在原地的男子，滿眸的震驚與難以置信，讓青陌鼻子一酸，低低地念了一聲，“我回來了……”

墨非離身體一晃，許久，才喃喃重復著她的話，“回，回來了……”

青陌苦笑一聲，想到這次回來的目的，心扯得難受。

轉身，拍了拍小貍的腦袋：“小貍乖，我有事跟墨非離說，你先回去吧。”

小貍不解，卻還是聽話地點點頭。

依依不舍地看了看青陌，這才離開。

等小貍離開，青陌重新看向墨非離，后者已經站起了身，許是坐的久了，身體有些笨重，他朝著她一步步走來，墨瞳一直盯著她看，盈盈眸底有什么情緒在攢動，青陌唇角一直噙著笑，只是這笑越來越苦澀。

終于，墨非離走到了她面前。

像是不敢相信，低聲喃喃，“你回來了？”

“……是啊，我回來了。”

“我以為還要等很久，你說要等孩子出生……”

男子的聲音悶悶的，帶了委屈，“我以為還要等好久好久，狐兒……”

青陌有淚沁出，她啞著聲音半晌，才低聲道：“墨非離，我真的回來了。”

即使，從此以后會萬劫不復，她也已經不在乎了。

“狐兒？”青陌抬眼掃了一眼窩在她身后的男子，垂眸，再次翻了一頁書卷，“怎么了？”

“狐兒……”

“嗯？”

男子又把手緊了緊，“沒事，我就看看你在不在。”

“笨。”青陌低哼了一聲，捻起另一頁，剛想翻過，可在意識到什么之后，心突然一痛，“墨非離……”

“嗯？”男子把下巴在她脖頸出蹭了蹭，像極了一只大貓，“怎么了？”

“我從那日回來到現在，過去幾日了？”

“這是第六日了。”

“……”

青陌的心“咯噔”一下，竟然已經過了這么久了嗎？

手里的書突然失了重，向地上重重地砸了去，“噗通”一聲驚醒了身后的男子，他的手臂莫名緊了緊，“怎么了？”

青陌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可心里的不安越來越濃。男子察覺到她情緒的變化，從軟榻上下來，蹲在她面前，雙手托著她的臉，深瞳里滿是凝重，怔怔的，不安的，小心翼翼的，“狐兒，你告訴我，到底怎么了？”

“……”青陌仍是搖頭。

“真的不能告訴我嗎？”

“這幾日，我一直在不安。總覺得你心神不寧，你去而復返，卻心事重重。”

“墨非離，你真的多想了。”青陌長長嘆息一聲，“這幾日你有變身龍形嗎？”

墨非離一僵，不明白她怎么又把話題轉到了這里，怔了一下，搖搖頭，“沒有。”

青陌唇角勉強勾了勾，看來冥淵的冥力還是起了作用。

只是，明日就是限期了……

她抬頭，看著已經落下的日光，眼睛垂下，今夜，看來注定是個不眠之夜了。

“墨非離，我們出去一趟吧。”

“嗯？”男子一怔，不明白她怎么會突然想出去……

可看到青陌滿臉的期待，還是不忍心讓她失望，點了點頭，“好，我陪你去。”

青陌松了一口氣，手在心里輕聲喃喃：孩子，娘親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