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論之聲再次無法抑制的響起，但是爭議的焦點并不是兩人水平接近難分伯仲，恰恰相反，兩人在眾人心中地位差距太大！

龍隆軍團諸葛懿，號稱中土百年難遇的軍事奇才，十六歲黃埔草堂畢業，創下最年輕畢業生以及最優秀畢業成績雙項記錄，至今無人能夠趕超，十七歲正式進入主戰軍團，十年下來，戰功彪赫，更難得的是他雖選擇謀官序列，但自身武藝也是出類拔萃，不知何因，他明里暗里都表達了對王將之途興趣寥寥，不然中土王將以后必有他一席之地。但是就從夏狩這參謀大夫一職而言，眾人之前心里早有定數，無需討論，非諸葛懿莫屬。

而司徒羽，雖也是難得一見的謀才，但是相比諸葛懿不免顯得星光黯淡，司徒羽也是年少成名，但是更多依靠的是他作為軍中將士少有的才氣，說得不好聽，也就文章寫得不錯，這在軍中并非服眾之能。況且二十歲后，司徒羽消聲沉寂很長時間，二十五歲才進入東川出任隨軍參謀，雖然近年接連的符箓城、黑城要塞讓司徒羽聲名鵲起，近期大紅大紫，但是相比歷史評價，戰績對比，一路都走在神將之途的諸葛懿優勢明顯。

鄭若淵顯然也沒料到反映如此強烈，不免眉頭皺起，在他原本預計，雖然會有爭議，但是司徒羽最近戰績也非常精彩，拿來和諸葛懿競爭怎么還是說得過去，不想軍部居然一邊倒支持諸葛懿，就好比歷史悠久的富賈大家和最近風生水起的暴發戶，到了關鍵時候，大家還是會選擇底蘊更強的一方吧。

不過如是一來，若按照軍部眾人選擇，鄭若淵之前如意算盤就落空了，他清了清嗓子讓眾人安靜，無奈違心說道：“兩人都是中土名將，自然難分上下，如今邊境看也不會再起干戈，依我之見，兩人都召回京都，讓陛下親自裁定吧。”

眾人此時心里已經明白，在輿論顯得如此無可爭議的情況下，鄭若淵還是堅持，明擺了上面有人授意，能夠讓軍部尚書連表面公平這塊遮羞布也放棄的，皇庭也就寥寥數人，鄭若淵讓兩人同時回來，已經是很大讓步，眾人除開少數文職，大多軍中將領出身，對真正名將往往心懷尊敬，所以都有些憋屈：諸葛懿一身奇才，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位權貴，竟被如此打壓。

參謀大夫出現如此風波，讓人做出了一切都被安排的心里準備，主將的最終選擇倒還不似想象中爭論不休，鄭若淵提出的天啟軍團夏侯霸威，也在之前推薦三將之中，乃天啟名聲在外的三將之一，公認名副其實，少年得志，跟隨琉璃天戰功磊磊，如今三十出頭，正是大好年華，其他人選雖也有傲人之處，但是相比夏侯霸威并無優勢，所以主將人選倒還算實至名歸。而且其他人選的支持者已經明白，能夠被鄭若淵提名，夏侯霸威一定也是后面協調后的結果，所以爭辯兩句后也不再發聲。

好不容易安排好了將領事宜，至于出征隊伍，鄭若淵交于下面安排，若是把一切都掌控在手，非議還會更多，鄭若淵心里叫苦：開這樣一次會議，如同一場鏖戰，身心俱疲。

鄭若淵借口還有要事，留下眾人商議出征隊伍的選擇，離開議事大廳，待回到自己書房脫下朝服，正想稍作休息，傳令兵面帶尷尬的走了進來，說道：尚書大人，禁衛軍統領李明山大人來了。

鄭若淵無奈重新穿上正裝，心里自嘲：說有要事離開，還真是自己搬石頭砸自己腳，要事果然就來了。

兵部議事廳，一身戎裝的李明山手端蓋碗茶，坐在客位上靜靜等待，李老王將在禁衛軍多年，京都的上下官員早已熟悉老將軍的喜好，他前腳跨進兵部的門，后腳侍從就把泡好的茶水馬不停蹄的端上，正是上好龍祥清茶，當鄭若淵進門那刻，清茶浸泡恰至中段，茶香四溢，李明山微咪雙眼，臉色浮現說不出的享受。

鄭若淵抬頭邁步，在主座坐定，輕笑兩聲說道：李老將軍，我這里的龍祥清茶還是不錯吧，都是上等貨色，專為您老準備的。

李明山微茗一口，這味道果然讓人心滿意足，他笑回道：“馬屁，都是馬屁。”

鄭若淵哈哈大笑，隨即吩咐下人將余下龍祥清茶葉細致裝盒，待和老將軍商議完畢，隨后送到李老將軍府上。

此番作為讓李明山頗為受用，他品茶完畢，笑瞇瞇的看著鄭若淵，鄭若淵心里明白，李老將軍可不是專為這幾片上好茶葉而來，當下眼色遣退侍候眾人，帶上議事廳大門，如是之后方才問道：老將軍無事不登三寶殿，何事還請賜教。

李明山仍然滿臉微笑說道：“尚書大人的夏狩人選可對老夫有些不公啊。”

鄭若淵早就想到這茬，四個將領人選，兩副兩正，確實沒有現任禁衛軍將領，他清清嗓，溫和解釋到：“老將軍言重了，禁衛常年駐守京都，保家衛國功不可沒，如今選取的副將文林國不正是從您禁衛軍團走出的嗎，出身上還算您的親傳弟子。“

李明山笑笑，未置可否，其實他心知肚明，禁衛軍選材嚴格，將士往往基礎扎實，軍事素養較高，但是中土國力強盛，又有何物能夠威脅京都呢，而最近的京都告急就是司馬通的兵變，結果禁衛之中名聲最響的護部被司馬通千里迢迢殺奔過來的前鋒部隊打得灰頭土臉，雖然援部配合玄騎立下護駕功勛，但是在玄騎的威名之下，援部作用被人有意無意的忽略，如今夏狩人選一出爐，李明山京都多年，自然消息靈通，對于最終結果有些老臉掛不住。

但鄭若淵雖然沒有直接出口，但所意也是實情，禁衛軍素質軍中皆知，但是因為常年京都駐守，將士在外建功立業機會寥寥，如今陸源光從援部走出后在黑旗大放異彩，禁衛軍中也是人心思動，李明山雖然帶兵有方，也知道溫暖窩養不出精兵強將的道理。他心里嘆口氣，再說道：“也罷，按軍部標準，僅以在外軍功作為參照標準，禁衛軍的忠心耿耿自然吃虧。”

聽罷李老王將難得的牢騷，鄭若淵斜手輕語：“老將軍，這些話在這議事廳說說就罷，可不要再拿出去了。”他頓了頓，說道：“因為…這是陛下的意思。”

李明山心中苦笑，果然，兵部就算是朝廷中樞，也不會如此不給禁衛軍面子，可能，也只有可能真的是陛下的意思了。他心有不甘，問道：“那源光呢，他的功績可足夠在主將位置上一爭吧。”文林國雖出身禁衛，實際在禁衛軍時日不長，而陸源光畢竟擔任禁衛軍援部統領多年，在平息叛亂中立下功勛后是李明山舉薦前往黑旗赴任，所以從心底里，老將軍認為陸源光才是自家兒郎。

鄭若淵其實有跟李老將軍一樣的心思，陸源光履歷光鮮，有護駕之功，到了黑旗兩年間頗有好評，黑城之戰更是達到名聲無雙，不過最后竟然連競爭的機會都沒撈到，他最后只能猜測到：“可能是因為司徒羽吧”

李明山已然推測到，司徒羽和陸源光同出黑旗，既然有人堅持將司徒羽推向前臺，自然沒有陸源光什么機會，只是司徒羽就真能在諸葛懿手上討到好嗎？李老將軍跟司馬通屬于同輩軍人，大風大浪過來，自然嗅出了不同尋常的味道，不過也好，這世界，就留給年輕人折騰吧。

想畢，李明山又恢復到微笑模樣，如同這幾十年展示給世人的通常形象，他說道：“算了，人老了，懶得去管，尚書大人別忘了差人將龍祥茶送來就行，老朽就此告辭。”

鄭若淵如釋重負，李明山雖然總給人和煦之感，但是作為兵部尚書，他心里清楚，四大王將哪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李明山這么多年在禁衛軍穩如泰山，豈是一個老好人能夠做到？若是今天老將軍執意討個說法，兵部這安排也不是說無懈可擊，好在李老將軍深明大義，最后和平收場，他站起身，說道：“那是一定，我送送老將軍。”

李明山笑罵：“別送，我余氣未消，自己走出去便是。”

鄭若淵回道：“老將軍若想散步閑心，我這兵部隨時向您開放。”

待將李明山送出議事廳，鄭若淵返回座位，右手撐頭，輕揉太陽穴，將領安排本就是眾口鑠金，安排誰都眾口難調，如今在最無可爭議的參謀大夫位置上還有是非，想著也是頭疼，侍從紛紛從新進入，給鄭若淵泡上新茶，他抬手便品，茶才入新泉，味道自然比剛才差了一些，鄭若淵心想：如此好事多磨，希望真到了夏狩一切順利。

走在回程途上的李明山突然停下，連帶著小心翼翼送行的隨從一陣前仰，他回眸望去，議事廳中隱約還能瞧見鄭若淵身影，再抬頭望天，今日午后陽光慵懶，天空蔚藍，飛鳥掠過，李明山微瞇雙眼，任由陽光照射，心中所想甚多，不由得低聲念叨：“真是個難得好天氣，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