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楓眠,這個早就在心底深埋的名字,哪里還有那么重要了,他是死,是活,跟她有什么關系,不過是認識過的一個人,這世上的人那么多,她又不是只識得他一個,不見了就不見了唄,不就是少一個認識的人而已,可是,她聽了這個消息后,還是輾轉難眠,盡管她沒有流淚,可是心里如針扎一般陣陣刺痛,于是她放下顏面,央求了安清明,一定要見溪留一面。一直以來,她鮮少傷心,以前是沒心沒肺,后來是固步自封,以至于她不知道去哪里,習慣性來找溪留。
溪尋說:“阿姐,這消息,不是安清明講的,也不是父親講的,而是顏玉歡講的。”顏玉歡與他們沒有牽扯過多,這足以說明他帶來的消息極有可能是真的。
溪留指尖被自己的指甲劃破,鮮血從她那潔白如玉的指甲溢出,她卻毫無知覺,此刻,她已經大腦空白,不知所措,只能重復說道:“不會的,不會的,沒有尸首,就是好事,不就是西域的風沙嘛,能埋得多厚……”說著說著,已經泣不成聲……
溪尋也早就崩潰,兩人在院子里抱頭痛哭,崩潰的哭聲驚動了屋外的眾人。
安清明猶豫了許久,終究是摔著眾人跨進了溪留的院子里。
“出什么事了?”安清明問。
事實上他是知道他們為什么哭的,自溪尋這丫頭來找他,哭著求他去見溪留時,他就知道這丫頭會跟她說什么事,懷著忐忑的心情跟了過來,聽著她們所有的對話,這個結果跟他預料得一樣,她們很傷心,雖然預料到,但她還是很膈應,他的妻子為了別的男子傷心,明明是他的妻子呀~盡管他對她不好甚至待她如敵人一般,但…她還是會因為溪尋叫他一句姐夫而放任溪尋來探望她。
見溪留與溪尋不回,安清明臉色陰沉,雙手緊握,極力在克制他那越來越暴躁的脾氣,他越來越怕傷害她從而失去她。在他看來,他對她的存在已經習慣以及他對她作為他的妻子已經習慣,或者說,他其實是一個遵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人,但,他是嗎?還是有別的原因呢?
他朝門外的侍從吼道:“怎么回事?沒有人說出原因來全都賜死。”
門外侍從跪倒一片,連連說:“皇上恕罪~”
安清明也知道自己在亂發脾氣,可是,他又不能把脾氣發到溪留和溪尋身上,因為他現在真的十分害怕失去她們,對,不是她,是她們,他知道,現在只有溪留的家人能夠留得住溪留,自己是留不住的。是什么時候開始這么想留住她了呢?明明之前,自己對他那么憎恨。
初見,她面如死灰,對他說:“夫君安。”
他心底覺得,這個討厭的人,無趣得很。
她為什么一開始就這么惹人討厭呢?
他不知道,但是他恨所有人,尤其是與這件事有關的人,尤其是姓謝的一家。他真的很痛苦,如果不恨他們,他不知道怎樣轉移自己的痛苦。
后來,在他的麻木和她的麻木之下,他們按照她父親的指示成為了夫妻,他當時就想,他動不了溪峰,溪尋又太傻,折磨溪留剛剛好,加上自己日日不舒坦,于是他費勁心思讓她生氣。他想,作為一個女人,攤上他這么一個丈夫應該讓她很難受吧。畢竟他命不好,性子不好,還對她愛答不理的,讓她丟盡了顏面。還常常拿那些舊事來揭開她的傷疤,盡管他知道,對于往事,她跟他一樣痛不欲生。
可她,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她似乎什么也不怕,不管是往事,還是他帶給她的笑話,她風平浪靜,依舊忙她該忙的,對于他的風流也完全不過問,只是,日日想辦法讓他喝藥,生怕他死掉,對于他的折磨,她也逆來順受,對于他故意給她制造的難看,她也十分耐心的日日去花樓尋他,讓人生氣得很,也讓人無奈得很,那時,他坐在青樓一眾姑娘的懷里,看著她身著男裝,手持折扇,不緊不慢朝他走來,沒有責備,沒有委屈,只是十分包容的對他說一句“回家。”他瞧著她清俊的臉龐,竟莫名其妙心生一股暖流來,他忽然覺得,在這世間,有人管著他真好,自母妃死后,皇宮拋棄了他,他也沒有任何親人在世了,他被“仇人”收留,自此開始了他異國他鄉的生活,從此,他便覺得世界之大,他卻沒有容身之處,孤獨得很。盡管吃住不愁,可心無所依,縱情玩樂也只是拖著他那病怏怏的身子在向周圍宣泄他的恨意而已,其實,他的人生,包括他的生活無趣得很。
直到這一刻,他才突然覺得,自己是活生生的人,就像沉溺在水中,沒有呼吸,不知道什么時候死去的人,抓住了一雙手,讓他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他忽然覺得,一直跟她無趣的過完一生,也挺好的。
可后來他知道,她的眼里沒有他,不管是沈聽,溪尋,還是那個她才認識不久的國師,似乎在她眼里,都比她重要。他也直到現在都沒有弄明白,自己究竟是恨她還是……總之,他一直覺得自己不能愛她,也不能離開她,只能恨他。他想,一輩子和她較氣,也蠻有意思的。
只有他知道,他對畫眉很是寵溺,只因他覺得她有幾分像她。
只有他知道,不管他對溪留是什么感情,他不能沒有她,痛苦總需要一個人陪著。
溪留見安清明發瘋,沒有搭理,她現在也沒有任何心情管他的事,好在畫眉等人及時帶著人趕到,跨進門便和氣問到:“陛下這是怎么了?誰又惹您生氣了?”
珠圓也趕緊附和:“是呀是呀,誰這么沒眼力見,惹到我們陛下了?”
自安清明入皇宮來,珠圓玉潤等收斂了許多,對安清明也多了一分小心翼翼,同時,生怕被宮女們瞧不起,她們也悄悄將勾欄里的那股潑辣氣隱去了許多,畢竟,不論怎樣,她們也從未想過會成為皇宮里的妃子,她們之前從未想過,那個病怏怏的公子哥會是皇子。
一旦站在頂峰,難免心生畏懼,也難免多些野心,譬如此刻,她們誰也不想放過與安清明相處和巴結的機會,也譬如入宮之后,她們開始賢惠大方,為謀更多的人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