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輪回
- 相守心尖人
- 騎士森
- 4304字
- 2020-11-06 01:04:21
這是現場所有觀眾和記者的想法。所有人中,只有一個小女孩知道:這只是大叔來給她慶祝生日,跟新巖中學沒有任何關系。
她還小,不知道有一句話叫,萬千寵愛在一身。
所有人都安安靜靜的聽著。
衛耿先開口: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聽清
那仰望的人
心底的孤獨和嘆息”
人們聽出來了,這就是輪回樂隊第二個成員的那個聲音,而且,因為輪回原來錄制歌曲相對粗糙的關系,人們此時的感受中還多了許多驚嘆:原來他的聲音這么好,這么迷人。
先前,曾有人分析輪回放在網上的幾首歌,得出的結論是,衛耿唱的唱功還有些稚嫩,但是嗓音特質很好,它很溫暖,最難得是,它連高音都那么溫暖。
此時衛耿的聲音里依然有著那種溫暖,但是多了一些苦楚和迷茫,人們仿佛能從其中聽見回憶,聽見追問,聽見他的孤獨和不舍。
這樣的聲音可以把所有經歷過感情滄桑的男人拖進回憶。這樣的聲音可以在頃刻間牢牢抓住女孩們的心……有人莫名的發現,自己不知何時陷入了一樣的情緒,不知為何突然開始想一個人,曾經的那個人……
“夜空中最亮的星
能否記起
曾與我同行
消失在風里的身影”
人們仿佛可以聽見他的孤獨,可以看見,那樣的畫面。
“他真的可以紅到爆。”
有記者說。旁邊每個人都對他豎起手指,“噓。”他們中有不少人因為跑過太多發布會,演唱會,其實都可以算是半個內行。
所以,他們知道,這首歌,這個版本,也許一生只有這一次聆聽的機會。
他們之所以這么想,輪回很可能不出道是一個原因,其實他們更知道,哪怕臺上那個男孩最終出道,也未必能再一次唱出這樣的感覺,而影像的記錄,也許傳出去之后會打動無數人……
但是,仍然肯定無法和此時此刻的現場相比。
這就像那部分曾在80年代中期有幸現場聽到崔健第一次演唱會的人常說的,沒有任何一個版本能和那一天的現場相比,哪怕是后來的老崔自己。
衛耿轉頭看李不言一眼,兩個人一起:
“我祈禱擁有一顆透明的心靈
和會流淚的眼睛
給我再去相信的勇氣
oh~越過謊言去擁抱你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里
oh~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指引我靠近你”
現場悄然無聲,連掌聲都沒有。
“你失去過朋友,失去過戀人……然后,你有多久沒有安心的放肆的哭了?不怕人笑話……有多久,不敢全心全意愛一個人,為他(她)勇敢了?……還有,你是否也想念,曾經那個傻乎乎的自己,有著一顆透明的心靈。”
現場的孩子們或許只是覺得好聽,但是年齡稍長一些的觀眾們,甚至老師們,都在不自覺的自問。
李不言的嗓音略低,略有點沙啞。
兩個聲音相襯,人們發現這個聲音未必像之前的那個聲音那樣好,但是它更成熟,仿佛帶著無盡歲月的滄桑,它似乎能給之前那個聲音里的孤獨一個安慰……
這個聲音給人一種奇特的感覺,仿佛他一開口,就讓人不自覺的認為,他的述說,是關于一個無比久遠的故事……
到底有多遠?也許有滄海桑田,生死輪回那么遠。
人們似乎突然一下子想通了,為什么這支樂隊的名字,叫做“輪回”。
歌曲第二遍的主歌部分由李不言主唱,副歌,衛耿加入。
“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知道,曾與我同行的身影如今在哪里?夜空中最亮的星,是否在意,是等太陽升起,還是意外先來臨。
我寧愿所有痛苦都留在心里,也不愿忘記你的眼睛。”
之前,有不少人喜歡輪回,因為他們確實唱了幾首很不錯的歌,因為他們神秘有趣,任性胡為,因為以輪回成員身份出道的是那么的迷人……
然而這一刻,幾乎所有來到現場的輪回歌迷都在臺上兩人的緩緩吟唱中刷新了自己對這支樂隊的認識。原來,他們還可以這么深刻,觸動人心,原來,他們還擁有這樣不同于常的聲音和感情。
有人在期盼輪回趕快出道。
持這樣兩種相反觀點的人,有現場觀眾,也有記者。
當然,更多的人,他們在這兩種選擇之間糾結不已。
“他剛剛跟我說謝謝了。真希望他快樂。”
蘇楠楠對林溪說,很顯然,她說的那個人,是衛耿。但是,林溪的眼里,只有一個人,一個身影,一個聲音,她的騙子大叔。
林溪其實并沒有見過李不言的這一面,她看過他兇巴巴的樣子,看過他傻乎乎的樣子,甚至第一次見面就看過他莫名的丑死了的哭泣的樣子……她還看過他寵溺自己,看過他出賣自己,……
她從沒看過,如此迷人的大叔,他輕輕撥著吉他,閉上眼睛自由的唱著:“夜空中最亮的星,請照亮我前行……”
“誰是他的那顆最亮的星?是跟我長得很像的那個大林溪吧。他……真的很想她。”
相對衛耿,李不言聲音里的故事其實更多,他述說的,不舍的,追憶的,既有愛情,也有親情、友情。因為那些曾經并肩的身影,那些別離……已經兩世相隔。
但是,他的聲音里,希望多于痛楚,因為他可以再一次擁抱那些人,那些曾經。還有那個人,她此刻就坐在那里,看著自己……是的,這一刻,她的眼睛里,全是自己。
看到大叔偷偷朝自己看過來,林溪抹了抹眼淚。“才不要哭,我要努力去想大叔騙我的時候,出賣我的時候,兇我的時候,……”
最后一個音符在指尖落下,余音回蕩在整片夜空。
輪回樂隊的第一次公開演出,到此結束。
掌聲里,有人在喊再來一首,有人喊,再來一遍。
衛耿沖臺下鞠了一個躬,拎著吉他率先回了后臺,穿過人群,悄悄鉆回工具間。
那里,老林,譚耀都還在……他們還得繼續留在這里,直到散場之后,直到那些準備圍堵輪回的記者和歌迷離去。
他們知道,現在,就已經有人在外面埋伏了。
老林扔給衛耿一根煙,滑亮打火機,火光照亮衛耿的臉,老林伸手搭上衛耿的肩膀,說:“哎喲,單身狗的孤獨喲~”
“去你的!”
“不言還在外面?”
衛耿點點頭。
“真想去看看那個林溪是誰啊!”
老林說,說完他緊接著又說:“放心,我就是說說而已,一個能讓李不言做到這個份上的女人,要我們不好奇,太難了……不過,既然不言決定這么做,我知道不能打擾她。”
外面,舞臺上。
觀眾們看見輪回最后兩個人走了一個,還留下了一個。最初他們四個人唱了一首歌,然后走了兩個,剩下兩個人又唱了一首歌,現在一走一留,難道還有一首歌?
觀眾們和記者們都興奮起來。
確實還有一首歌,李不言靠近話筒,毫無征兆的唱起來:“祝你生日快樂……”
“再見。”
笑著唱完生日歌的李不言鞠躬下臺。留下滿場茫然的觀眾和記者,這……是輪回又開始無厘頭了嗎?就像他們唱那首《你為傻逼織毛衣》,就像他們承認自己很丑。
“生日歌……其實也對噢,母校十周年校慶,也就是學校的生日啊!”
有人為李不言找到了合理的解釋,這種說法得到了大部分人的認同。
蘇楠楠被生日歌提醒了,拉著林溪的手臂說:“哎呀林溪,我想起來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呀!你看我們都忙得忘記了,對不起呀,祝你生日快樂。”
“謝謝你,楠楠。”林溪說。
“不過,你其實好幸運哦,我們可以當作輪回樂隊的表演,還有生日歌,都是專門為你慶祝生日呢。”蘇楠楠又說。
“是呀。好開心。”林溪說。
因為,蘇楠楠其實已經說出了事實,今天輪回做的這一切,都只是因為她的生日,所以,他們唱《你是我的花朵》,跳僵硬幼稚的舞,是為了讓她開心的笑……他還在那么多人面前為她唱了生日歌。
“我去拿點東西。”林溪突然站起來,獨自朝后臺跑去。
李不言剛鉆出后臺,繞過墻角,走到工具間側面的墻外。
“大叔。”身后一個聲音說。
于是李不言停下來,轉過身,看著林溪朝自己走過來。她走過來,走到李不言身邊,踮起腳尖……指尖觸碰到李不言臉上的面具。
“要我摘掉它?”李不言指著自己臉上的面具說。
林溪點點頭,又搖搖頭,沖李不言招了招手說:“你彎下來,我來。”
李不言彎下腰。
林溪兩手一起,小心翼翼的幫他摘掉面具,然后,俯身過來,“吧嗒”,小女孩帶著青草香的柔柔的小嘴唇,青澀的初吻,落在李不言臉頰上。
李不言定住了,百感交集,很美好,超出期待百倍的美好,很激動,無法言說的激動,可是……她才十五歲……我這個禽獸。
“謝謝大叔來替我慶祝生日,我好開心。”
相對李不言的不知所措,林溪并不尷尬害羞,清脆的說:
“我替大林溪親親你……我知道,大叔今天為我慶祝,還有以前做的,都是因為我長得像大林溪。大叔唱歌的時候,我就聽出來了,你在想她,在想大林溪……你很想她。
我聽出來了,大叔好可憐,所以,我替大林溪親親你。
我不生氣,我覺得她一定很好,你才會一直這么想她,才會對我都這么好……還有,大叔也很好。大叔,你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加油。”
小丫頭的這段話讓李不言無措,關于大林溪,小林溪……她們是都是面前這個小女孩,還是真的如她所說,存在著兩個林溪,一個是自己一直懷念,卻再也找不回來的曾經的林溪,還有一個是跟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面前這個小女孩。
她是她,又還不是她。
她說,你一定會把她找回來的。
“所以,是大林溪親親你哦,不是我。”小林溪終于顧上害羞了,認真的解釋說。
“嗯。”李不言也認真的點頭。
看他這樣回應,小女孩突然有些失落,想了想,說:“那……大叔,如果你把她找回來了,或者忘記她,喜歡別人了……你還會記得我嗎?”。
“會呀,一定會。”李不言說。
小林溪搖頭,癟著嘴要哭的樣子說:“我,我不信。你太會騙人。”
李不言確實很會騙人,前世他騙過她無數次,連最后都是欺騙……但是這一次,他不準備騙她、哄她,其實他也想過,人生一世重來,最難把握的就是感情,所以,自己是不是會喜歡上別人?或者,林溪是不是還是那個林溪?
“那我教你一個辦法好不好,如果有一天我對你不好了,你就找到我,然后給我唱一首歌。”李不言笑著說。
“唱你剛剛唱的那個嗎?”。小林溪疑惑的說。
“不是”,李不言咧了咧嘴,裝作開玩笑說,“唱你那天電話里唱過那個。”
小林溪想了想,用稚嫩的聲音哼起來:“你說過兩天來看我,一等就是一年多,三百六十五個日子不好過,你心里……”
這首歌她從媽媽那里聽來,其實就會這幾句,哼完一遍,抬頭說:“是這個?這個同學都說好老好土的……你又騙人。”
“沒騙人”,李不言說,“不過現在不許唱這個。”他是怕自己會哭,怕她唱,一等就是一年多,……其實,是三年,一千多個日夜。
“那唱……喔…你是我的花朵,……”小林溪唱道。
“就算你身邊,很多小石頭,……”李不言跟著哼。
“對了,大叔,你跳舞丑死了,來,我教你……我們老師教過的。喔…你是我的花朵,……”林溪邊說邊先動起來,看李不言不動,催道,“你快跳呀。”
“啊,好……喔…你是我的花朵,……”李不言跟著跳起來。
“還是好丑呀,再來過。”
新巖中學校慶的舞臺上,最后的民族舞表演還在進行,學校外,記者和歌迷正四處找尋輪回樂隊的身影,但是他們沒有任何發現。
于是人們開始朝遠處找去。
誰都沒有發現的是,學校司令臺后面,圍墻和工具間的夾角,月光拉長了兩個人的身影,一個輕松跳躍,一個動作笨拙,有人咯咯的笑,有人低聲哼著歌……
望著地上被月光拉長的林溪的身影,高高的,瘦瘦的,還有那咯咯的笑聲,寬容和美好。李不言突然感覺到釋然,即便兩生輪回,她和她是兩個人,此刻也在這月光下,笑聲里,慢慢重合。
李不言前世不曾見過十五歲的林溪,而此時此刻,他相信,十五歲的林溪就該是眼前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