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陸羲終于有機會好好看看凌昕，助理和司機還坐在前排，他的目光并不放肆，只是微側著身子用余光緊緊追隨著她。

凌昕知道陸羲在打量她，臉頰有些微紅。這還是從坦白之后，第一次見面。她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他們現在的關系實在有些尷尬。

正思索著，陸羲的手突然挪了過來，一開始只是虛虛地攏在她的手上，后面越攥越緊。凌昕能感覺到他的手心里漸漸有汗冒出來，兩個年齡加起來快一甲子的人，只是因為牽了手，緊張得像是第一次談戀愛一樣。凌昕心里有些想笑，把臉轉向了另外一邊，假裝看著窗外的風景。

眼前青山稻田交錯輾轉，如此可愛。

饒是陸羲在心里暗自祈禱著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15分鐘還是倏忽而過。

“到了。”助理回過頭來。

凌昕趕忙將手從陸羲手里抽回來。

助理笑了笑，仿佛什么都沒有看到：“今天太累了，好好休息。樂小姐，你也是呀。”

“嗯嗯，謝謝你們送我回來。”說著凌昕不等陸羲，就趕緊下了車。

看她的樣子，陸羲失笑。正要跟上去，助理的聲音突然又傳了過來：“羲哥，今天的事情動靜有些大，丁總那邊估計是壓不下來了。如果他問起，我們這邊的口徑是？”

“照實說就好，這是我的私人行程，與你們無關。”陸羲略一思索，回道。

“那你和樂小姐？”

“這是我的私事，她并不是圈里人，不要把她扯進去。公司那邊，我之后會給一個交代。”陸羲說完就下了車。

這還是張?zhí)竦谝淮慰搓戶诉@么嚴肅。果然是有了想要保護的人就開始多了顧忌和軟肋吧。她只是一個打工的，藝人的私事確實輪不上她過問。不過其實作為公眾人物，又有什么私事呢？事無巨細公司都會去把控甚至于利用和營銷，她給陸羲做了三年助理，一路看他摸爬滾打過來，在娛樂圈這個大染缸里一直保持著初心專注演戲，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熬了多少夜，才終于有了些熬出頭的跡象。

她自然察覺到了凌昕對陸羲來說有多特別，只是凌昕的出現也不知道對他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可娛樂圈里的風暴從來都不看本心，只有利益罷了。

“恬姐，這樂小姐不是隔壁組的古琴老師嗎，和咱羲哥是什么關系啊？羲哥去火車站是去找她的？他們怎么一起上樓了？”饒是再遲鈍，小鄭也感覺到事情不太對，羲哥對那位樂小姐的態(tài)度似乎不像是普通朋友，他一聲驚呼：“他們不會是同——”

“不要亂說，禍從口出。”張?zhí)翊驍嗔怂牟聹y：“樂小姐只是剛好也住在這里，是羲哥的鄰居。”

“鄰居？誒不對啊，恬姐你早就認識她了？”

張?zhí)駴]有作聲。

其實早在小鄭說要去隔壁組看古琴老師之前，張?zhí)褚呀浺娺^凌昕幾次了。

原本司機每天都是把車停到樓門口等陸羲的，后來有一陣子，陸羲突然愛上了小區(qū)北門口的一家早餐店，就讓司機停到那里去等他，然后自己走路過去。去北門的路上，會穿過小區(qū)里的小花園，那位樂小姐似乎有晨練的習慣，陸羲出工晚的時候，經常會在那里碰到鍛煉結束的她。

有幾次張?zhí)袢完戶四脰|西，見過他們打招呼，這才知道凌昕就住在陸羲對面。所以上次他生病，她才會找隔壁組負責對接的小姐姐要了凌昕的電話。

小鄭還想再問些什么，看張?zhí)褚荒樐兀桓辈挥嗾劦臉幼樱缓米髁T。

“怎么不等我？”陸羲上了樓，看到凌昕給他留了門，心里很是開心。一進門，看到凌昕正在廚房里倒水喝。

凌昕瞪著眼睛看他，一副你明知道還問的樣子。

“手機是不是沒電了？”陸羲換了鞋，走到廚房，手肘撐著島臺看她。

“唔，剛給你發(fā)完微信就自動關機了，那會兒剛上高鐵，車上電源插口都沒電。”

果然如此。他就知道。

“差點忘了，我去充上電。”凌昕去臥室拿了充電器插在客廳里，蹲在電視柜旁邊等了好幾分鐘，手機才開機。果然一開機，就被未接來電提醒和微信轟炸了，大部分都是陸羲的，夾雜了一條林岍的微信問自己到了沒有。凌昕回了林岍，正要起身——

陸羲突然從身后抱住了她。他的下巴擱在她的肩膀上，呼吸一下一下打在凌昕的耳側。這一直是她最敏感的地方，陸羲眼看著凌昕的耳朵一點一點紅了起來，蔓延到臉頰上。

“你要和我說什么？嗯？”

“啊？”

“你不是說有話和我說。”凌昕開機的時候，陸羲收到了她的第二條消息。

“喔。。陸羲，你放開我一點，你這樣我沒法說話了。”凌昕把臉稍稍側了一點，想要離陸羲的呼吸遠一些。

“為什么？”陸羲勾了勾嘴角，又湊了上來。

“。。你這樣，我沒法思考了。。”凌昕覺得他似乎更近了，他說話的時候有氣流劃過自己的皮膚，整個人都亂了。

“嗯？”

“。。。”

“好啦，不逗你了。”陸羲放開凌昕，讓她面向自己，“想和我說什么？”

“那天你說我們都冷靜一下——”

陸羲打斷她：“凌昕，如果你是想問我的答案，我想清楚了，我等你。”

凌昕定定地看著陸羲，想要努力記住這一刻。

“陸羲，謝謝你。”

“你知道的，我想要的從來不是你的謝謝。”

“這兩天我去了上海，我去上海是因為言淵亭回國了，言淵亭就是、就是我的丈夫。”凌昕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詞匯來形容言淵亭和自己的關系，“他想讓我和他一起回美國。”

陸羲原本握著凌昕的手慢慢松了開來，目光垂了下去。‘丈夫’，這是一個多么親密的詞匯，此刻陸羲才意識到，他做不到完全不在乎，他不得不承認，是他來晚了。他的心里涌上一陣又一陣的難受，這難受險些要把他吞沒。

“你答應他了？”

凌昕反握住陸羲：“一年前我離開美國的時候，就已經簽好了離婚協議。不管是一年前，還是一年后，我的決定從來沒有變過。”

更何況，我找到了我的夢想。

陸羲，你就是我的夢想。凌昕在心里默默地說。

回國并不是為了他，卻是因為他，就像國內有那么多城市可以選擇，可她偏偏選了人生地不熟的懋城，雖然她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走入他的生活，也許私心里也是想離他近一點的吧。

凌昕想，也許有一天她會告訴他，她早就愛上他，從他還不知道她是誰的時候。

“陸羲，我想勇敢地為自己爭取一次，你，愿意和我，一起試一試，試一試我們能不能走到最后嗎？你面前的這個我，不完美，敏感，愛哭，還有一大堆這樣那樣的奇怪想法，想到就要去做，還有些三心二意。”凌昕的眼淚簌簌而下，想到什么又補了一句，“還是二婚。”

這么突兀的一句，讓兩人都笑了起來。

“笑得真難看。”陸羲一邊擦著凌昕的眼淚，一邊取笑她。

“陸羲，你要賭一次嗎？賭贏了我陪你這輩子，賭輸了我賠你下輩子。”

在回懋城的路上，凌昕反復地聽著從日本回來那天晚上，陸羲給她發(fā)的語音——

“我不管未來會怎么樣”

“至少我們現在很開心”

“我不管結局會怎么樣”

“至少想念的人是你”

“我不管未來會怎么樣”

“但我每天都想見到你”

“我不管結局會怎么樣”

“我想真的和你在一起”

這就是凌昕的答案。

“聽起來我好像怎么都很劃算。”陸羲笑意漸深，心里滿滿當當的。他想他會永遠記得這一天，他的女孩兒和他許諾要把這輩子和下輩子都給他。還有什么比這更好呢？這大概就是自己漂泊這些年，輾轉了這么多城市，終于遇見的奇跡吧。

“凌昕，我可以，陪你去看星星。”聽到這句話，凌昕怔住，眼淚掉得更兇了。原來他聽到了，原來他聽懂了。

陸羲的心里充滿了勇氣，不管后面還有什么樣的難題在等著他們，只要凌昕不放開他的手，他就有信心去攻克一切。

凌昕，謝謝你。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里，很幸福，從沒有這樣幸福過。你的這輩子、下輩子和下下輩子我都不會錯過。

“好餓。”陸羲心里的事情放下了，才想起來自己從昨天回來等凌昕開始就一直沒有吃過飯，此刻已經是饑腸轆轆。

“啊，冰箱里沒什么東西了，我們去逛超市吧。我給你做好吃的。”

“好。一起去。”

陸羲的車還沒有送回來，他們開了凌昕的車去超市。好在周中的下午，超市里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是閑來無事的爺爺奶奶，陸羲口罩帽子裹得嚴嚴實實，一路都沒人認出他來。

“吃辣子雞好不好？陸媽媽上次拿的臘肉我還有很多，可以炒一個花菜，再燉一個玉米排骨湯？”

“好～都聽你的。”

陸羲的手機突然響起來，是張?zhí)竦碾娫挘恿似饋恚骸拔梗裁词拢俊?

“羲哥，丁總讓你來一趟工作室。”

“他到懋城了？什么事？”陸羲向凌昕示意自己去講電話，讓她先逛著。

“好像是上午看到你在車站的消息就往過走了，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你又上熱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