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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薩爾滸之戰

  • 著名戰爭記敘點評
  • 多些時間
  • 8710字
  • 2020-11-03 14:10:20

明神宗萬歷三十六年(1608年)九月,建州衛都指揮龍虎將軍努爾哈赤第三次親自朝貢于明。至萬歷四十四年(1616年),建州衛自立改元建立后金汗國。為懼明聲討,乃先發制人書七大恨以誓師攻陷明撫順關。于是遂有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薩爾滸之戰。此戰結果,明軍敗,后金自是益強。

作戰準備:明征討軍,迄萬歷四十七年(1619年)二月中旬,已在寬甸、遼陽、沈陽,與開原鐵嶺間四地,集中八萬八千五百九十余人。另有朝鮮軍萬余,葉赫部軍萬五千余人,共計十一萬三千六百余人。雖尚有各鎮道、土司人馬,因路途遙遠行在中途,但明廷一再催促遼東經略楊鎬進軍,鎬乃不待集中完畢,先期指令各軍,在此四百里之正面上,分作四路出發,向后金國都之興京(今新賓縣),作球心運動式之攻擊前進。

遼東經略楊鎬,以撫順至興京路近,溯蘇子河谷之道亦較為直而平坦寬闊,適宜使用主力軍于此。故在大軍集中之初,即集中主力于沈陽方面。為期形成強有力之重點,已指令后續部隊,皆向沈陽前進。

既決定四路進兵以球心攻擊,則此四路軍之指揮官人選固已由朝廷指定,但各人擔任方面之任,其權在楊鎬,鎬以為劉綎素有驍勇之名,令將寬甸方面之軍;李如柏中情畏怯而少銳氣,惟其為天子所選任,不得不給以方面之任,但又不敢令其在外圍作戰以免脫離掌握,乃令其將遼陽方面之軍;杜松有膽略,猛健絕倫,故令其將沈陽方面大軍;馬林智略中平,令其將開原、鐵嶺方面之軍以從側翼作戰。指令各軍于二月二十九日晨出邊,定于三月初二日會于二道關(今下古樓西)、小那霸(在清河東北)、董鄂(今桓仁)之線上,然后聯合各軍齊頭向興京攻擊前進。南路軍劉綎以道途較遠,另指令其先期出發。殊不料二月二十九日大雪,行軍頗苦,因而各路軍對于約定到達預定地點,受到意外之困擾。各路軍為期貫徹行軍命令,多有燃起火把連夜前進者。

主力軍所在之中路左翼軍指揮官杜松,素喜剛愎使氣,因居官后方過久,作戰經驗不足,因而持勇輕敵,欲立首功,乃貿然先期獨進,不肯遵守節制,故于二月二十九日晚,乘夜列炬出撫順關(沈陽東百里)。翌晨為三月朔日,杜松在行軍縱隊先頭,行抵章黨與營盤之間(撫順城東三十五里處),想起前總兵張承蔭全軍覆沒事,乃停軍設酒,望空而奠,要以之誓為復仇也。因賜將士酒以御寒。杜松亦酌酒賞雪,不覺過量。

會有敵騎數十,自渾河南岸偵視杜松軍,先鋒報知于松,并云前面薩爾滸山上有敵堡寨及守軍三四百騎,薩爾滸山之東渾河東岸有界凡山,山上有敵人在上筑城。杜松以此些許敵人,不足介意,即揮軍前進以逐走敵騎,而進入薩爾滸山之谷。谷東即渾河首受蘇子河處。杜松在河西向東望,見界凡山筑城之敵甚多,雪地上翻出黑土遍山皆是。松于是取酒既飲且思,以為先攻擊此筑城之敵而戮之,以寒敵人之膽,亦一大捷也,遂令結筏渡河。

后金邊境上之偵卒,于二月二十九日夜間,見到明軍進軍之火花,即以傳騎遞報于興京。南路偵卒發現明軍二十九日未刻進境,故馳報較諸路先到。后金諸貝勒大臣,多以為明軍持海運以為補給,船只可溯鴨綠江而達于寬甸,今南路又進在諸路之前,則南路來者,必是重兵所在之主力軍。于議論紛紛之后,乃靜聽其酋長努爾哈赤之判斷。

努爾哈赤依據其對于明軍指揮上之慣性,加以分析,更綜合各方得來之情報與傳騎之報告,仔細研判,然后向眾宣布其判斷結果曰:“明兵之來,信矣。明使我先見南路有兵者,誘我兵使南也,是其由撫順關方面前,必為重兵。今我于南路有駐防兵五百騎,即以此拒明之南路;急宜集中全力向撫順關方面迎擊明之大兵,倘得破其主力,則其他路兵不足為患矣。”于是即于三月一日辰刻,努爾哈赤與大貝勒代善率眾貝勒、大臣,統滿洲八旗兵,離興京城西上。大貝勒率全軍之一部為前衛先行。其余在前衛之后向西急進。

大貝勒代善在前衛先頭前進中,當日巳刻,行抵夏園(今永陵鎮西四里許)附近,接到清河、鴉鶻關方面偵卒報告,知有明軍大兵自清河、鴉鶻關向東前進中,諸貝勒大臣意欲分兵往拒之,大貝勒代善當即判決之曰:“清河來路,道途偪仄崎嶇,敵兵未能驟至。我兵惟先往撫順,以逆敵兵主力為是。”乃驅兵過扎喀關(在古埒山下蘇子河岸邊離界凡山約十五里),與守在關隘之侍衛扈爾漢,分別集結兵力,以待其主帥努爾哈赤之到來。

時四貝勒皇太極以祀事后至,因問其兄與扈爾漢以去敵遠近,知今晨有監督與掩護界凡山筑城之騎兵四百人,已誘明軍渡過渾河至于薩爾滸山之谷,然后連界凡山與薩爾滸山谷之渡口,以拒敵中。四貝勒皇太極因建議于大貝勒代善曰:“界凡山上有我筑城夫役一萬五千在焉。山勢雖險,非不能攀登者,倘明之將帥不惜士卒,奮力攻之,陷我夫役,則知我情矣。倘使我進不得戰,退不得走,可將奈何?故我兵宜急進,以安夫役之心而求敵與之決戰也?!贝筘惱丈破溲?,即下令軍士盡擐甲以進。

過午,后金軍先頭至大蘭岡(在界凡山之東南六七里處),見明軍已以主力屯在薩爾滸山上,分兵約二萬余直攻界凡山。守在渡口之滿洲四百騎兵已與界凡山上之萬五千夫役合力據守在界凡山西之吉林崖上,明軍之一部正仰攻吉林崖中。大貝勒代善與扈爾漢皆欲駐兵于隱僻地以待之,惟四貝勒皇太極則極力爭之曰:“正宜耀兵列陣,明示敵人,壯我夫役之膽,俾并力以戰也,何故令兵之隱僻地耶?”部將額亦都亦曰:“我軍之急,在求敵決戰,今敵分兵,正我兵堂堂正正以向敵人之時也?!北妼⒁嘤M戰,大貝勒代善因以眾志可用,遂不待其父到來,即集其前衛全力直趨界凡山之南列陣。時滿洲八旗兵,乘良馬者先至,乘駑馬者繼至,其余皆隨努爾哈赤急進在十數里之外。四貝勒皇太極乃向諸貝勒與將士商議曰:“吉林崖顛有我四百騎與筑城夫役萬五千人在,再急增千人助之。則其勢益壯,俾登山,自上馳下以行沖擊,而用右翼四旗兵以夾擊之,其攻界凡山之明軍可破也。其在薩爾滸山上之明軍,則用左翼四旗兵以當之。”大貝勒代善信其言,即遣千人往吉林崖。

旋努爾哈赤馳至,問以分兵進戰之策,四貝勒皇太極具以議告之。努爾哈赤曰:“日暮矣,且從汝等之謀。但須分右翼四旗之二,使與左翼之四旗合,先破薩爾滸山之敵,此敵一破,則攻我界凡山之敵自然膽落矣?!币蛳铝钤唬骸坝乙硭钠熘兄?,與左翼四旗即隨余往攻薩爾滸山敵之大營。代善與皇太極分率此右翼之二旗遙對界凡山明軍列陣,俟我援吉林崖之兵到達,自崖馳下沖擊時,即并力以戰?!?

作戰經過:明中路左翼軍總兵杜松,為人膽氣豪放而剛愎自用,平生以身多刀瘢自夸于人,目中固無建州奴酋努爾哈赤者也。于三月一日上午,以乘酒使性,令其結筏以渡河。但河水水流湍急,水中且多冰塊,筏既入水,人力不能操縱,反受沖擊為水沖走。時松已醉酒,見狀大怒,乃親至河邊策馬徑渡河而東。其將士見主帥已策馬渡河,誰敢再計及個人利害,遂各策馬競渡而隨之,因而為冰塊撞倒,溺死河中者不少,后軍繼之,裸下身涉水,中途抽筋而溺斃又多人。監軍張銓見已渡過萬人,而炮車輜重又實難以涉水,乃高聲遏止之,因收余眾二萬余據薩爾滸山之大營,徐張繩網于河上,以系留船筏輸送重火器及輜重渡河,以接濟已渡至河東之軍。

時雪變為雨,寒威凜烈,已渡河之士卒皆戰栗牙碰成聲,杜松心頗失悔,卻難出口,乃整隊向界凡山急行,因與界凡山筑城之敵,峙戰于吉林崖,卻不意努爾哈赤率其八旗之兵,自東南方馳至戰場,將乘其分離而攻之也。

努爾哈赤率八旗兵(每旗七千五百人)到達薩爾滸山以東,界凡山之南,明據薩爾滸山之軍,與圍攻吉林崖之軍,二軍間之聯系遂告中斷,然彼此相距十數里,如在晴天原可相與望見,惟時雨雪交加,又時有云霧,僅能聞其炮聲,卻不能相視聯絡。因之,努爾哈赤以六旗(即四萬五千人)進攻薩爾滸山之明軍二萬余人,明軍上下皆無法知敵之多少也。

三月一日未刻(即下午二時至四時頃),明中路左翼軍監軍張銓,在薩爾滸山上,見敵大軍來攻,即令各隊結營列陣以待。及敵進至山下,當即發令開炮轟擊。戰幕方開,日猶未昃,雨雪忽止,而有大霧下降,彌漫山谷,視界陰晦,咫尺之外,難辨敵我。明軍各懷恐懼,乃折取松枝燃為火炬以戰。不意敵人竟利用此等火光,使用弓矢,以黑擊明,矢不虛發,每發必中。而明軍使用槍炮,雖由此火光容易點燃火槍,但由明擊黑,發射槍炮,難尋標的,未能傷及敵人,反吃大虧。是以努爾哈赤之兵愈戰愈勇,遂得乘此晦霾,逾塹拔柵,攻入明營,明軍營壘相繼失陷,敵軍遂行縱橫馳突,不異時之間,殺散明軍,盡奪得薩爾滸山營寨,追擊四散之明兵。

后金之大貝勒代善與四貝勒皇太極,聽得薩爾滸山方面炮聲已息,又度往助吉林崖之千人當已到達,乃分率其右翼之二旗之兵,在淺水之哨口渡過蘇子河,列陣進攻圍打吉林崖明軍之側,吉林崖上之守軍及往援之卒,聞得山下人呼嘶之聲,知是大軍已到,亦各自吶喊中,自山上馳攻下來。

杜松正在攻打吉林崖中,以為建州奴酋率兵初到,往攻薩爾滸山,必難得志,故未在意。及有敗將畏死逃來報告,知薩爾滸山大營業已完全潰敗無遺,松驚震失措,進退失據。及見東方有敵軍攻至,山上之敵已沖下山來,乃以死相拼之情,督軍分頭作戰,始得勢均力敵之勢。但入夜時,努爾哈赤率其戰勝之六旗,前來合攻,各冒彈矢沖突,遂至短兵相接,苦戰一夜,杜松身中數矢,力戰而死,保定總兵王宣、山海關副將趙夢麟亦相繼戰歿于陣。明軍遺尸遍野,冰雪為赤,余眾北退至渾河岸邊,將旗幟器械投入河中,其負傷不能作戰者,各投河以死,余皆死戰盡歿無一降者。明中路左翼軍于此全軍覆滅。

三月一日,明北路軍總兵馬林,已進抵雞冠山附近。得遠探報告,知建州奴酋業已傾巢而去,向西北方來,而將展開大戰,便決心將軍隊先敵展開于有利地點,采取防御。當時其軍分為三處,在尚間崖等地,編成三角形陣地。

是日下午,努爾哈赤與明中路左翼軍主力鏖戰于薩爾滸山時,馬林正在薩爾滸山之北三十里之尚間崖(即二道關在雞冠山北三岔兒堡東南)經營其防御陣地,其與杜松之軍,各自為戰,彼此不相聯系。故薩爾滸山之敗,馬林不知。是夜杜松等在吉林崖苦戰至死時,馬林以其全軍營于尚間崖,浚壕塹,嚴斥候,鳴金鼓以為自衛而已。雖距吉林崖十五六里,時得探知苦戰狀況,馬林仍只令開原道潘宗顏與游擊龔念遂各統軍一部,分營于其南數里之外,潘宗顏軍于芬斐山(在尚間崖西南三四里外),龔念遂與李希泌等一軍,立營于斡勒鄂謨地(在尚間崖南四里處),此三營互為掎角,各環營鑿塹三重,并環以大車以防敵騎,遍列堅楯以御矢石,更使習用火器者立于壕外,列騎兵于火器之后,以待敵人。

三月一日夜間,滿洲八旗之游騎兵在追逐已渡過渾河之明兵時,見到尚間崖之馬林軍之嚴陣,乃乘夜馳告于大貝勒代善。三月初二日晨代善遣三百騎前往偵察,馬林方欲拔營行進,見滿洲兵來,又回其營地結方陣自守。偵騎馳告努爾哈赤。時努爾哈赤正與四貝勒皇太極合力攻打龔念遂之營,已使步兵冒彈矢沖入,斫其大車,破其堅楯,以騎六千余自其陣之一角沖入陣內,龔念遂與李希泌皆力戰歿于陣中。

會大貝勒代善使者尋努爾哈赤,報告馬林軍在尚間崖嚴陣為守情況,努爾哈赤即不等待四貝勒皇太極之突入搏斗成果,立即急引侍從四五人馳向尚間崖,見馬林軍依山而陣,是待戰而不會移動,欲即攻擊,而滿洲軍未齊,及日已向午而滿洲各軍到達陣前者只萬余人,其余皆在途中。努爾哈赤欲使其軍先據山巔,然后向下搏擊,乃率已到達戰場之眾,先行搶山,眾兵方依令登山中,突見馬林營中之兵已越外壕出來。努爾哈赤急告其眾曰:“是將與我步戰也,我兵且勿登山,宜即下馬與之步戰?!备钇浯筘惱沾仆I已登山之兵,時左二旗兵下馬者方四五十人,而明兵已自西突至,滿洲軍列陣不及,各現驚怖。代善在山坡上回到山腳,乃言于其父努爾哈赤曰:“敵已列陣而至,下馬布陣亦不及也,可迎沖之,以求一決!”遂即率眾騎怒馬迎戰,直入明軍陣中。時二貝勒阿敏,三貝勒莽古勒泰,見其兄已率眾騎兵向來攻之敵逆襲,乃一齊鳴鼓,率眾臺吉等一齊乘馬反攻。而滿軍陸續到達之各旗,亦皆不及列陣縱馬向前各自為戰。于是兩軍搏戰,明軍發鳥槍發抬炮,滿軍擲利刃射飛矢,煙障蔽天,聲勢動地,滿軍盡其馬隊之力,向明軍部隊內直沖,明兵少卻,遂遭敵騎縱馳沖破,所向無阻,而往來縱擊,明軍因而大亂,眾兵分別遁避。努爾哈赤更揮軍乘勢追擊,明副將麻巖及大小將士多陣歿,而總兵馬林僅以身免。

努爾哈赤既破馬林軍,見芬斐山孤立,乃復集兵馳芬斐山下,令軍士下馬登山,以仰攻潘宗顏守在山上之軍。宗顏軍約萬余,在山上親見滿軍之攻打龔念遂軍,更親見馬林軍之前進,及滿軍向馬林軍之反擊,而皆不敢往助,自守于山上以待敵來攻,及敵人由四面仰攻上山,只以楯牌遮蔽敵矢而連發自己火器而已,相戰未久,卒為敵人突破,而全軍覆沒于芬斐山上。

時葉赫貝勒臺什、布揚古提兵在馬林軍之后方,聞馬林軍敗,而中路左翼軍杜松亦敗,知左右再無友軍,深恐兩邊受敵,乃急率其軍遁去。

努爾哈赤率其諸旗至古爾本地(今營盤山南之營盤)集結,乃聚諸貝勒與將軍,計議如何回救其都城興京,時已知劉綎之軍正向其都城挺進。

明南路軍總兵劉綎,素以驍勇稱,所使用鑌鐵刀重百二十斤,在馬上輪轉如飛,實是膂力過人勇猛之將。當其統兵出關時,令軍士試馬,見軍士嘗墮武器于地上,深嘆征召之軍無用,乃上議請自行招募訓練精兵三萬人,朝廷不許。又盼能用蜀兵,惟蜀兵雖由蜀北來,卻未能克期集向遼東,歸于其麾下。當劉綎在寬甸集結完畢,其兵力實不過萬余人。是以劉綎對于經略楊鎬之作戰部署,認為自己所率兵力過少,而懷疑楊鎬有意致己于死地而使之死里求生也。及朝鮮從征軍到達寬甸,其軍亦僅五千余人,朝鮮元帥姜宏立對后金之敵意不濃,從征似非其本意,更無戰勝攻取之信心。故劉綎不敢用之為先鋒,只令之隨軍為后繼。

南路軍劉綎奉命于二月二十一日出邊,預定于涼馬佃(在今新賓縣東八十里處)以搗敵興京之后。惟自寬甸出邊,經過太平哨往北,路多重岡疊嶺,必須沿渾江西岸進行,既迂且險,馬不成列,車須逐輛用長索接送而行。既入女真境,連破十余寨,迤邐而進,至于董鄂城(今桓仁縣)。后金所派之牛錄額真托保、額爾納、額黑乙三人,率守備五百騎迎戰,劉綎以分進合擊,圍而攻之,斬額爾納、額黑乙以下五十余人,托保率余眾潰逃。

劉綎既克董鄂城,探知努爾哈赤已率八旗兵西上,興京空虛,正好掩襲。乃集其精銳,欲自董鄂直趨興京,不再繞道涼馬佃以搗敵之東。于是,劉綎使游擊喬一琦率騎一千先行,自率精騎繼之,余騎編為后部,在后跟進;使海蓋道康應乾率步兵與朝鮮軍在更后跟進。于三月初三日,自董鄂向西北行,沿渾河(即桓仁西牛毛大山以北之河)之谷,直指興京。因不能察知后金努爾哈赤八旗兵主力所在,乃準備隨時與敵遭遇戰,故其軍節制嚴整,軍行皆持鹿角,軍止即刻成陣。是日西進三十里止宿于富察(在今桓仁西四道河子之西),距興京只五十余里,時有敵千余騎在興京南十余送之都頭伏洛附近,會合托保敗兵實行防御中。

方努爾哈赤在擊破馬林于尚間崖后,于三月初二日晚,集結于古爾本時,得遠探報告,知劉綎已深入至董鄂;明中路右翼軍李如柏已進至虎欄(在清河城東南下夾河之東),努爾哈赤以該兩軍之前進方向皆在興京之南,必須乘其分離而各別擊滅之,方可奏功。又以為自董鄂至興京路近而廣闊,自虎欄至興京路迂而多險;廣闊之地宜于攻戰,多險之地易于遲滯敵人行動。于是乃決心以四千兵于虎欄方向遲滯李如柏軍之進攻;迅速轉移主力于東路上,以求先擊破劉綎之軍。因而當夜命扈爾漢率千騎星夜馳回興京,先在興京之南十余里兩道交叉處,為所要之防御。俟主力到達時再向東南迎擊劉綎之軍。翌晨(三月初三日),天未明,努爾哈赤復令二貝勒阿敏率二千騎馳援扈爾漢。

三月初三日晨,努爾哈赤率眾回至界凡山,令軍中各殺牛祭旗,以饗士卒,而恢復戰力。大貝勒代善請曰:“吾先歸,從騎十二,微行探信,祀禮畢,父可徐來?!迸瑺柟嘣S之。三貝勒莽古爾泰亦相繼行。四貝勒皇太極馳至,請于俱往。努爾哈赤曰:“汝兄微行往探,汝隨我后行?!彼呢惱赵唬骸靶知毻伊舸?,未安也?!彼旒绰时?。于是努爾哈赤亦于申刻自界凡山啟行,星夜馳歸興京。

是日暮,大貝勒代善回至興京,告知京中曰:“撫順、開原二路之敵兵為我擊破,誅戮且盡。南東之敵,已遣將往御。我奉父王命,當即往破之?!庇谑牵侵腥烁髋d奮異常,各持弓矢愿隨出戰。大貝勒乃選精壯數千,編成一旗,出城備戰。夜半,迎見努爾哈赤于大屯(在今永陵附近)之野。父子集議,乃策定以逸待勞之術。使降卒中之黠者,持杜松軍之傳令令箭給劉綎。譎言之曰:“中路軍已薄興京,請南軍速進!”劉綎以無號炮為詰,卒乃詭詞而返。努爾哈赤得降卒報告,知劉綎所詰,乃急令傳炮。劉綎前進二十里,聞興京方向炮聲大起,以為杜松軍已開始攻城,為期急進求攻,當即下令棄鹿角急進。是日(三月初四日)傍午,劉綎率前軍進至阿布達里岡,方知后金軍隊已擊退自己之前鋒喬一琦部。綎即引軍趨登阿布達里岡上布陣,以迎戰陸續來攻之后金大軍。

后金軍大貝勒代善欲引兵上岡,四貝勒皇太極曰:“兄統大軍留后,相機來,吾先督兵登岡自上而擊之。”大貝勒曰:“善!吾引左翼兵出其西,汝引右翼兵登山,俾將士下擊,汝立后督視,勿違吾言,輒輕身入也。”于是四貝勒皇太極率右翼兵登岡,劉綎與之戰,勝負未決,二貝勒阿敏與扈爾漢軍繼續來攻,綎督軍作殊死戰,亦遭拒止。惟斯時大貝勒代善著明軍衣甲,冒充杜松軍隊來救援者,徑仗杜松軍旗幟,自西方來直入劉綎軍陣之中,然后突大格殺,表里夾攻,劉綎軍變起倉卒,因而大潰,綎引眾退入其后軍中,倉卒不及陣。四貝勒皇太極已麾軍乘勢追至,劉綎率其養子劉昭孫出入死斗者十數合,自初四日午直至翌日之晨,力盡而死。

劉綎之步兵,由海蓋道康應乾率領,陣于富察之北,朝鮮軍陣于富察之南弧拉庫崖上(皆在今桓仁西三十里處),及劉綎與劉昭孫敗沒后,喬一琦率殘部投入朝鮮軍中。時明軍步兵多執筤筅,竹柄長槍,被藤甲、皮甲;朝鮮軍被紙甲,其胄以柳條為之。已將火器分層疊布列,以待敵人。后金兵于三月初五日日出之后,集軍以攻康應乾陣,應乾命發火器拒敵,一時競發火炮鳥槍,至使濃煙障目,視界不清。后金兵利用此煙障之瞬間,發弓矢之威力,一舉沖入明軍營壘,明軍大敗,應乾遁走。后金乃集軍到朝鮮軍之前。

朝鮮軍本不愿從征,礙于明曾救其國難,不好不從。及元帥姜宏立知明軍敗,遂按兵偃旗幟,遣其副元帥全景烈出而通款于敵曰:“此來非我愿也。昔倭侵我國,據我城郭,奪我疆土,急難之時,賴明助我,獲退倭兵。今以德報之故,奉調至此。爾撫我,我當歸附。且我兵之在行間者,已被爾殺,此營中皆高麗兵也。明兵逃匿于我者,止游擊喬一琦一人及所從軍士而已。當執之以獻?!眴桃荤勚?,知大勢已去,遂投崖死。至是明南路軍又完全為后金所殲滅。

明遼東經略楊鎬,雖以熟悉遼事見稱,因受朝廷輿論所迫,竟不待集中完畢,而定出兵時日,以名為二十萬之大軍,號稱四十七萬,實則只有十萬余人而已。既已按照律定之時間出邊,向敵人實行球心之攻勢,又規定各軍于三月初二日在門坎哨(在今下古樓之北)、二道關(在界凡山前下古樓西)、小那霸(在清河東北八十里即虎欄東北四十里)、董鄂(即今桓仁縣城)之線上,各軍同時攻擊前進。其作戰計劃,亦可謂之頗具周詳矣。但對于進兵之日,大雪阻路,卻毫無處置,是其未能統制全局之一;更對于敵人只視之為靜態之防守興京,未對敵人作動態之判斷,以使各軍能以互為策應,是其未能統制全局之二;又大軍既已前進,大軍指揮官應率總預備隊,接近于重點方面,以便適時與敵實行決戰,而為適切之支援,使新銳之軍加入戰場,爭取勝利,方為正當措施,而經略楊鎬在集中時,即未作留置總預備隊之計劃;當各軍前進時,其本人仍留在沈陽等待后軍,亦未能到重點方面以協調各軍,作為對敵實行決戰之準備。是以杜松之輕進,楊鎬未能適時加以制止;杜松為敵殲滅,馬林為敵擊破,楊鎬更未能使李如柏之軍急進,以牽制、杜截敵人之歸路,而使南路軍作戰進展之容易,或可有以挽回戰局之機會。故楊鎬之對敵人無狀況推移之判斷;對天氣無變化之準備;對地形無廣狹之認識;對各軍之聯系無聯絡之手段,徒以“期三月二日會二道關并進”之一語為大軍進攻之統制,失其統制大軍之道矣。

李如柏亦以宿將并起,而用之為遼陽軍統率。以清河道狹,曾在雪夜燈火照明中進兵,如依照規定,當于三月二日在小那霸向敵攻擊前進,但在其當前只有二十敵騎阻路情況下,于三月初三日猶遲滯在虎欄,距小那霸尚有四十余里之路程,可見其中情怯弱。故三月三日敵人自界凡山從容回軍至興京,是即李如柏不肯進軍之罪。方三月初一日薩爾滸大戰時其副總兵賀世賢向李如柏建議:“進軍直取敵巢穴,以致敵之所必救,攻其所不守,可大克也?!比绨夭宦?。三月初二日再建議:“進軍撲敵之虛,可謂“進而不可御者,沖其虛也“。倘敵四軍與我戰,則北路軍得進,敵遭夾擊,而南路軍得搗敵巢穴也?!比绨赜植宦?。及至三月初三日,敵軍自界凡山回軍興京,賀世賢再建議進軍攻敵側背,李如柏卻毫無戰志,坐待楊鎬退軍之命而不肯進兵。是中路右翼失盡戰機矣。

三月四日晚,經略楊鎬令李如柏回兵之檄到達虎欄,如柏如逢大赦,所以馬上奪路回走。敵人哨兵二十騎,于遠山之上見如柏軍退走,乃馳馬登山,鳴螺作大軍進追之狀,如柏之軍大驚,更見其主將張皇之狀,于是全軍六神失主,奔走相蹴,因而被踏遭擠,死者千余人。是李如柏之一軍,并未與敵接觸,無助于杜松薩爾滸之戰;無助于馬林尚間崖之戰;未能對敵人之轉用兵力予以絲毫牽制,當劉綎在阿布達里岡與敵肉搏之時,李如柏在虎欄路上不動聲色,等候撤退之令,毫無相救之意,及撤兵令到,反而因撤退過急,而自相踏藉,劉綎軍之覆滅,即由于此。是李如柏以怯弱,遺誤軍機,遼東軍事因之大敗,故一將之任,其責亦大矣。后金方面則“力求主動,制敵機先;集中優勢兵力各各擊破?!?

點評:“領導核心是關鍵,有核心的實仗群才!”這是古今中外通用的真理。在這一章總結一下。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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