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已經夏弦月第二次聽他這么說了,第一次是在湖邊。
男女授受不親。哼!就這么幾個字讓她吃了兩次苦頭。
她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卻也沒再做什么讓他驚慌失措的舉動,規規矩矩的朝他一拜。
“小女多謝公子救命之恩。”
他松了口氣,隔著一丈遠做了虛扶的手勢。
“姑娘請起,救死扶傷本就是醫者該做的,你也莫要喚我公子,在下不過一介鄉村大夫,受不 起。”他將掃把靠在枯樹旁,雙手互握合與胸前,身子略彎,彬彬有禮道:“在下風塵落,敢問姑娘芳名?”
受不了他文縐縐慢吞吞的說話方式,脫口而出三個字。
“夏弦月。”
風塵落笑容帶著幾分靦腆。
“有禮。”
懶的接茬,她問出心中疑惑。
“你說你是大夫?”
“在下看上去不像?”風塵落打量自己,覺得并無不妥之處,她的質疑從何而來?
“不像。”夏弦月搖頭,一雙眼睛從上到下直勾勾審視他好幾遍,直到他白玉般的臉泛著不自在的紅,結結巴巴:“姑娘不得無禮。”
她‘噗嗤’笑出聲。
“聽你說話文縐縐的,倒像個讀書先生,可從對女子敬而遠之的程度上來看,又像個出家人,反正不像大夫。”
她的調侃他似乎聽不出來,眼睛一亮。“家師乃云墨山永新寺主持方丈,在下從小受師傅養育之恩,醫術也乃家師所傳。”
哈!原來還真跟出家人有關聯,但是這個山廟她從沒聽過。
“難怪你性格這么……”夏弦月想了個詞。“與眾不同。”
“謝謝。”
“呵呵!”
她有些尷尬,這人心無城府到好壞話都聽不出,居然還認真同她道謝。
“咕嚕嚕……”饑餓感從腹部傳來,夏弦月摸著扁扁的肚子,可憐兮兮的哀嘆。“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
“啊!在下忘記廚房煮著小米粥。”他火速走向廚房。
“你,你怎么不早說。”
她手指顫微微地指著他的背影,恨恨咬牙。
四碗粥下肚,對面的人終于忍不住撤碗筷。
“誒誒,我還沒吃飽。”夏弦月眼巴巴看著風塵落連鍋都端走了,喝著粥的她急的話都說不囫圇。
“你身子虛,不宜暴飲暴食。”
再不阻止,她真怕她撐死。
“夏姑娘如今可有去處?”
抹抹嘴,與風塵落隔著一張簡陋木桌,面對面坐著。
她斜了他一眼。
“怎么,想趕我走?那就直說唄!最討厭拐彎抹角的。”
他黑色的眼睛干凈明亮,嘴角似乎無時無刻不掛著善意的笑。
“夏姑娘莫要誤會,只是男女不能共處一室,若是姑娘有去處,在下便送姑娘下山。”
“那我若是沒有去處,你打算如何?”
夏弦月吃飽了,閑來無事就想逗他一下。
“這……若是沒有,姑娘繼續留宿在此,在下安置在廚房。”
三面墻圍成的地方也能稱得上廚房?不遮風不擋雨的,在那睡一晚肯定得活活凍死,虧他想的出來,真的是不要命了嗎?
“干嘛非要到廚房,你可以在廳堂下榻啊!”
“萬萬不可,男子萬不得同女子共處一室。”
風塵落站起來連連擺手,后退。
“行了行了,你先坐下。別動不動就把這些禮義廉恥,道德倫常掛嘴邊,你說的不累,我聽的還累呢!”
她招手,風塵落重新坐下,原本好看的眼睛此刻眼觀鼻鼻觀心,扭捏的樣子,夏弦月看著就別扭,不再逗他,怕他又開始長篇大論的說教,但她好奇。“這些都是誰教你的?你師父?”
“教我什么?”
“就是,男女授受不親啊!不能共處一室啊之類的。”
“師傅并未教我,是我從書上學的。”
自己看書,無人指點,所以在男女問題上才變得不懂變通,迂腐的很,這也說的過去。“你師傅既然是方丈,為何你不做和尚反而跑下山來當大夫?”他的心性踏入紅塵并不適合,真不知道他或者他師傅是怎么想的。
“師傅說我在紅塵有劫數未渡,便放我下山游歷。”
夏弦月觀察他的表情,見他依舊處之泰然。“你師父這么跟你說,你不擔心在劫難逃嗎?”
他搖搖頭。“既來之則安之,況且我并不知擔心為何物。”
“這話什么意思?”
“師傅說,人有七情六欲,七情,指:喜、怒、憂、思、悲、恐、驚。六欲則是指:見欲(視覺)、聽欲(聽覺)、香欲(嗅覺)、味欲(味覺)、觸欲(觸覺)、意欲。可我生來好像就無七情六欲,跟著師傅這么久只學會了喜,學會了萬事能容,萬事寬宏,見人三分笑,下山幾年好不容易學會了驚,所以我并不知道擔心是一種什么樣的感情。”
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夏弦月知他所言非虛,她早就覺得他的怪怪的,心無城府,聽不懂好壞話,面對她的調侃也只是淡淡的笑,最多就是見到她會驚慌,原來這些都是缺乏感情導致的,一時間她不知作何感想,也許無論有何感想,他應該都體會不到。
“那六欲是一樣都沒有?”
“沒有。”
她不由感嘆,原來世上竟還有如此奇葩。
原本她要交給他一件寶貝,就當答謝他救命之恩,夏弦月現在擔心給了他,他也不見得有多高興,畢竟七情六欲寡淡到幾乎沒有的人,怎么能體會到榮獲至寶的心情,那這東西給他,是不是有點暴殄天物?
算了,還是給吧!
內心掙扎片刻,掏出一樣東西交給他。“這個就當是報答你救命之恩的。”
一顆明珠躺在她手心,散發著淡淡光輝。
“鮫人淚!”
他的反應讓夏弦月出乎意料。“你認得?”
“恩!書上有記載,說它是比獅虎石還要價值連城的稀世珍寶。”
“獅虎石怎么能同鮫人淚相提并論。”
雖然獅虎石是稀有珍寶,但是拿它跟鮫人淚比,根本就是辱沒了后者。
“你真的送我?”
“當然。”她把珠子放在桌上,一面示意他拿,一面悄悄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