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寒假，高三的學(xué)子們，滿打滿算只休息了十幾天。臨開學(xué)前，幾個老同學(xué)抽空聚集在廠區(qū)散步，江畔的燒烤基地，早已被比自己小兩屆的孩子占據(jù)，球場上，也看不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無處可去的幾人，只好選擇登山遠眺。
當年被火燒過的山頂，如今已經(jīng)遍布青草，要不是遠處，零散的矗立著幾顆光禿禿的的樹干，倒也看不出火災(zāi)的痕跡，這里的山風并不算大，但是幾個孩子卻都不由自主地感覺到寒冷。
“咱干嘛好呢？總不能一直在這傻坐著吧？”
“要不，拔蘿卜去？”
“大冷天的，哪有蘿卜給你拔？”
“要不掏鳥窩吧！”
“沒勁！小屁孩干的事，咱都多大了......”
“嗯！你們是不是都覺得心里悶悶的！不痛快！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來?！?
“在學(xué)校老師念叨，回到廠里家長念叨，就連電視和報紙都在報道各地高三學(xué)生如何努力，你們說說，這能痛快才怪呢！”
“就是的嘛，本來壓力就大，還全社會施壓，沒抑郁已經(jīng)算咱們夠堅強了。”
“別抱怨啦！咱們生在這個時代，既然改變不了現(xiàn)狀，就只能去適應(yīng)，去享受唄！你們看！”
順著林向東手指的方向望去，一列火車正從高架橋上駛過。
從山頂俯瞰火車，這種視覺角度是不常見的。
“再過半年，我們就會乘著這列火車，奔向祖國的四面八方?！?
“是啊，它會載著我們?nèi)ツ哪?？這真是一個奇妙的問題！”
“的確很奇妙，半年之后，我會在哪里呢？咱們還會在一起嗎？”
“這還用說？向東在天津、三皮和國威在成都、家耀在南京、我嘛，運氣好了能在貴陽吧！”
“別灰心，超哥，職高也沒什么的啊，出來還可以考成人高考的！”
“算啦！找工作吧！玩了三年，都不知道自己學(xué)的是什么，哪像你們?。∥磥淼奶熘溩印Ｔ蹅冏⒍ㄊ且珠_的！”
“不在一起也沒事?。懶艈h！你們都還記得，怎么把信紙疊成松樹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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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里，林向東趴在窗口，一邊回憶著老同學(xué)之間的悵然若失，一邊望著清冷的校園，想想明天就要開學(xué)，他的臉上寫滿惆悵。
高中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啦！同齡人之中，有的已經(jīng)確定要保送名牌大學(xué)，有的已經(jīng)確定要參加工作......自己的未來呢，又會是什么模樣呢？
時間的車輪，碾過了林向東的悵然。高中時代最后一個學(xué)期，開學(xué)第一天，終于到來！
林向東和同學(xué)們懷著興奮、緊張、還有點失落的心情，又一次踏入教學(xué)樓！
這里，將是他們最終決戰(zhàn)的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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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zhàn)第一天，高三（1）班即告減員，教室的最后一排，黃慶并沒有來上課！
“聽說轉(zhuǎn)學(xué)了，他爸爸在BJ買房辦了戶口?！?
“哇！BJ的分數(shù)線這么低，上大學(xué)還不是手拿把攥?。 ?
“咱們是沒有那么有錢的爹啊，認命復(fù)習(xí)吧！”
聽著同學(xué)們的議論，林向東心里思緒萬千：
到了BJ，黃慶應(yīng)該不用再作弊了吧......
復(fù)習(xí)課進行得很緊實，轉(zhuǎn)學(xué)事件連個插曲都算不上，很快被大家遺忘。轉(zhuǎn)眼就到了午餐時間。
食堂里多了很多走讀的同學(xué)，為了爭分奪秒，他們把回家的時間也利用在學(xué)習(xí)上，教室里，讀書聲和飯菜香味混合在一起，讓人愈發(fā)感受到大考將臨的緊迫感。
為了融入這份濃烈的學(xué)習(xí)氛圍，住校生們也放棄了午休時間，加入“自習(xí)”中來。
“不是吧！剛開學(xué)而已，一個個搞得這么拼命？”
看著努力的同學(xué)們，林向東瞬間覺得碗里的小炒肉不香了。
“是的嘛，搞得我一會想午睡都不好意思，像欠了點什么一樣?！?
王珂吃飯的速度明顯加快。
“睡唄！勞逸結(jié)合才能事半功倍！”
“我睡不著，還是去看會書吧！”
“你的學(xué)習(xí)計劃里，有中午看書這一項嗎？”
“呃~~計劃不如變化啊，難道眼看著競爭對手們都在努力，自己還能安心睡覺嗎？背會單詞吧！總不會差吧！”
“嘁！干嘛一定要跟著別人的步伐走？這是心理素質(zhì)問題，與背單詞無關(guān)！中午看這么一會書，未必就能考上理想的大學(xué)，倒不如休息好了，下午聽課時效率高一點，你說哪個劃算？”
“你說得倒是在理，可我就是覺得心里毛毛的，就感覺不去背會單詞渾身不得勁！”
“那你去吧！心安就好！”
“你真不去？”
“嗯！我選擇休息！下午化學(xué)是我的弱項，我得多汲取點胡主任的養(yǎng)分！”
送走王珂，林向東望了望人滿為患的教室，嘆了口氣，獨自走回宿舍。
大家都是第一次參加高考，誰也說不好哪種復(fù)習(xí)方法更有效，那就選擇適合自己的路吧！
宿舍就自己一個人，這種感覺林向東還有點不太適應(yīng)，他躺在床上并沒有睡著，摸索著翻出枕頭邊上的《倚天屠龍記》。
剛看了沒兩眼，忽然聽到走廊里傳出去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咦！有人回宿舍？”
他也懶得下床，將半個身子探出床外，從門上方的天窗望去，果然看見一個身材高大的身影，肩上背了一個碩大的書包，看上去，并不是自己的室友。
這人是誰？咋這么眼熟呢？
林向東正好奇，忽見宿舍樓大門處，孫士富急匆匆走了進來，沖那個身影催促道：
“快點，好像有人來了！”
“急個哪樣？他們都在教室呢！”
“有兩個上廁所的，我怕他們?nèi)f一進來呢？”
“剛開學(xué)，好東西多，冒個險也值得。別害怕！”
“哎呀！你就快點吧，被人看到我就沒法混啦！”
小偷！
林向東驚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他猛地跳下床，打算沖出去制止他們，手剛碰到門把，卻又停止了腳步：
“此事果然和孫士富有關(guān)，自己這么一出現(xiàn)，估計孫士富的高中生活就算結(jié)束了。怎么辦？”
猶豫之間，走廊里的聲音漸漸消失。
這下，午休徹底沒戲了，林向東心里有點后悔，早知道跟王珂去上“自習(xí)”就不用糾結(jié)了。
整個下午，林向東都處在游離狀態(tài)，他的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中午宿舍走廊里那幕畫面
看上去，孫士富好像很害怕；
他語氣慌張，并不像慣犯；
那個只看到背影的家伙，說話的語氣并不興奮，反倒有些逼不得已的感覺；
林向東努力把自己所見往好處去想，他多么想找到為孫士富脫罪的借口！但心底的疑惑卻始終無法找到答案：他們?yōu)槭裁匆@么做呢？
這個問題困擾著他，連晚飯都沒怎么吃。
晚自習(xí)，林向東實在靜不下心來看書，他按奈不住自己的好奇，走到孫士富身邊輕輕拽了拽他：
“走，尿尿去！”
“不早說，我剛尿完！”
“控控！走！”
“不去！臭不拉幾的！”
“走吧走吧！幫我望風~~”
“呃~~”
林向東特意提及“望風”一詞，孫士富果然語塞，甚至連臉色都開始發(fā)白。他的腦子一片空白，被林向東一拽，身不由已地跟著他走出了教室。
“老林，你把我?guī)У竭@來干嘛？”
孫士富發(fā)現(xiàn)林向東并沒有去廁所，而是帶著自己直奔寂靜的操場，一路無話，他的心里也直打鼓，隱隱感覺自己的秘密恐怕已經(jīng)被揭穿。
“哎！”
林向東輕斥一聲，躍上了雙杠，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
“老孫，上來！”
心虛的人，往往容易緊張，一緊張就喪失了自己的思維，孫士富毫不反駁，乖乖地跟著躍上雙杠。
“喏！”
兵法曰：攻心為上！為了順利和孫士富談心，林向東特意去小賣部買了五只煙！
他希望以這樣的方式，讓孫士富放下戒心，言無不盡。
“老孫，中午大伙都在教室里看書，你上哪去了啊？”
“我.....我在宿舍呢......”
孫士富心慌意亂地接過煙，火機打了好幾次都打不著火。
“胡說！中午我在宿舍呢?。 ?
聽聞此言，孫士富沉默了，他艱難地把煙湊近林向東打著之后，遞過來的火，點著手里的香煙，猛吸兩口，這個世界沒有奇跡，自己的行藏，終究還是被識破了。
逃不過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同學(xué)們的原諒吧！
孫士富絕望的閉上眼，心里竟然覺得平靜了一些！停頓了片刻，孫士富輕咳兩聲，終于開始把自己的經(jīng)歷，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