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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雙美橋下水流淌

  • 小欖老街
  • 何永成
  • 1596字
  • 2020-10-28 15:18:18

老街的盡頭,是一座用紅米石筑砌的雙美橋,彎若彩虹,橫跨藍田永寧兩岸。石拱橋歷經幾百年的風雨侵蝕和無數腳步的踐踏,仍然堅挺牢固,可見古時建筑石匠工藝技術的嚴謹扎實。雙美橋頭有一棵參天的古榕樹,與舍人廟十字街頭的大榕樹遙遙相望,如一對見證歷史歲月的守護者。20世紀五十年代,從北方飛來一群候鳥白鷺,在依旁水道的古榕樹上安居生息,白天飛到附近的池塘覓食。那百鳥飛鳴的景色仿若仙境,煞是好看。榕樹有三四百年的樹齡,飽經滄桑,鄉人以老為尊,對古樹頂禮膜拜,致使四季香火鼎盛。時有鄉人虔誠跪拜,將契仔契女的紅紙條貼上樹身,祈求樹神庇護孩子健康成長。

大榕樹下有間專營刻鑿墳頭石碑、石護欄、拜臺石板的石鋪,鋪內堆放了一排排的石板料,陳列著幾款石碑樣板。客人或選用正楷,或選用隸書字體定做,石鋪便按照客人要求的具體規格來做。工場里,鑿石師傅左手握鐵鑿,右手拿鐵錘,叮叮當當地敲鑿名字,雕鑿石板線條花紋。滿是塵粉粗糙的手,敲打出精致厚重的石碑。

雙美橋下清清的河水潺潺不息,彎彎曲曲的河涌邊長著許多上了年紀的龍眼樹,龍眼樹枝壯葉茂,夏天里掛滿了沉甸甸讓人垂涎欲滴的果實,濃密的樹冠遮擋住熱辣辣的陽光。姑娘與大媽躲在濃蔭里,三三兩兩地結伴在河邊埠頭搓洗衣服。

黎明時分,晨霧籠罩了雙美橋與大榕樹,朦朦朧朧的埠頭停泊著農民進城裝載肥水的木艇,皮膚黝黑而健碩的農民挑著木桶到老街上吆喝著沿街收購肥水。老街人習慣到魚塘上的茅廁大便,小便就在家里解決,家家戶戶都有瓦缸儲尿,俗謂肥水不流別人田。農民隨身帶著火柴,進入民居時劃著火柴,察看一缸尿的容量,有沒有摻水,銨味沖不沖鼻,然后為值一角幾分錢而討價還價一下,談好價錢便挑桶進屋倒肥水,完事了,屋主會舀上一兩殼干凈水,幫農民沖洗干凈雙手。農民穿街過巷,一會兒就收滿兩桶肥水,待到太陽出來的時候,農民就收滿了一木艇的肥水。心滿意足的悠然擺渡回去,澆菜種地。

夏季,每當日落西山時,老街人陸陸續續帶著衣服肥皂來到雙美橋游泳。要知道在嶺南水鄉到處是河涌魚塘,不讓孩子熟習水性,家長心底不踏實。三四十年前,學游泳還沒有救生圈之類的東西,大都是在晚飯后肩托一張木橋凳來的,人就依仗著木橋凳浮浮沉沉的仿著狗仔劃水的手勢,拼命地蹬著腿腳,拍得水花四濺。有時大人躍進水面激起浪頭涌來,幾口河水就灌進小孩鼻孔肚子里,嗆得直流眼淚。

更有橫蠻的大人,二話不說,將小孩子往河心里拋出去,小孩子只有在河心里死命地扒手蹬腿,連喝了幾口河水,浮浮沉沉劃到埠頭的石板,邊喘氣邊哭著罵:“爸,我還未學會游水,你丟我水里去,想淹死我嗎?”

大人卻故作嚴肅地說:“不多喝幾口河水,哪能學會游水?這里喝水不花錢。”

說得小孩子一臉的委屈,淚水鼻水一直流。小孩子又愛戲水,哭過了透過氣了,一骨碌就泡到河里戲水去了。

水就是那么的神奇,懂水性的人仰面朝天浮在水面,氣定神閑,怎么也不會沉到水下,而不懂水性的人任你怎樣拼命掙扎,也會半浮半沉的被淹個半死。

雙美橋是少年人玩跳水的表演舞臺,少年人輪番站上高高的橋頂,沖刺抱膝跳、一字倒插式、直板笨豬式,花樣眾多,每一跳都引來河里孩子們的陣陣嘩叫聲,跳得好的獲得一片贊嘆聲,跳歪的就引來陣陣噓聲喝倒彩。

游泳非常消耗體力,疲憊歇息之時,孩子們就立于淺水的岸邊,在長滿青苔的石塊縫間摸捉小蟛蜞。小蟛蜞天真活潑地爬來爬去,嘴巴不停地噴涌著口水泡泡,一副淘氣逗人的樣子。待人一靠近,它便敏捷的躲進石縫深處,捉這些小家伙要眼明手快,而且要有點耐性。

農民的木艇在雙美橋下劃過,木艇要躲讓游泳的人,人在水中也要閃躲木艇的槳櫓。偶爾有載滿了沙石的木船經過,除有一人掌舵外,船翼板兩側需要兩位壯漢用粗竹竿一頭撐住河床,一頭頂住前肩,前傾著身板吃力的走向船尾板,然后提起淌著水的竹竿走向船頭,重復的撐著沉重的木船前行。人生有時猶如這艘載負了沙石的木船,雖然沉重而艱難,人們仍然向著目標竭盡全力默默支撐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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