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小林雅歆便知道，有女人的地方爭斗就永遠不會停止，比如她父親的后院。母親雖是父親的原配夫人，但不比姨娘劉氏在父親面前受寵。不過，好在文官最注重名聲，父親倒不至于寵妾滅妻的太過明顯。在他心中，正室得到尊重，替他打理家事，妾室得寵，這是最好不過的。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林母保持著身為大家夫人的氣度和嚴肅，劉氏卻慣會擺出一副笑面人的模樣，因此她在家中竟比林夫人這個正室還得力些。好在她嫡親的兄長林清旭很得父親看中，父親對母親倒也維持著表面的尊重。

今年又到了選秀的時候。按照規矩，凡正五品以上官職，家中有適齡未嫁之女的必須參選。林父是正三品的御史，所以林府自然也在此列。

而林雅歆是林御史的嫡長女，下面還有一個比她小了兩個月的庶妹林雅音，她們的關系不算很差。林雅音的性格很是活潑開朗，林雅歆卻多了些讀書人的書卷氣。

雖然她們都在這次選秀的范圍之內，但是按照規定，兩個人只要有一個參選就不算違抗皇命。

林雅歆并不想參選，因為她深知一入宮門深似海，歷代后宮埋葬了不知多少女子，一朝得寵也不過是鏡花水月。

當朝天子李奕乾，性格暴虐，稍有不慎，滿門抄斬的也不在少數。

這天晚上，林父把她叫到了書房。

“歆兒，爹知道你不想入宮。但是你也知道我國歷來重武輕文，咱們家又只是個三品，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皇上尋個由頭處置了。你就算不為爹想，也要想想旭兒啊，文官入仕，如果沒有人扶持，是走不長遠的。”林父語重心長的勸她。

“不是還有音兒嗎，她一直都想入宮，如今機會就在眼前，爹爹應該多關心關心妹妹才對。”林雅歆有些不情愿的說。

“音兒雖一心想入宮，但是總不如你們姐妹一起，選中的幾率大些。且音兒到底是庶女出身，即使選中，位分也不會太高。”說到這里，林父嘆了一口氣，“而且，到時若你沒被選中，還可以回來嫁人。”

從小看慣了府內各院間的斗法，小小一個御史府都是如此，更何況皇宮了。林雅歆的心中實在厭煩。

看著父親剛過不惑之年便隱隱有了白發，她到底心中不忍，應了下來。

選秀前夕，林父將林雅歆和林雅音叫到書房。

“為父知道，你們不是同一個母親所出，平日里難免有些爭執。但是若明日入選了，在宮中你們二人便是最親近的人了，為父希望你們可以守望相助，不要自相殘殺，讓家中眾人為你們擔憂。”

“知道了爹爹，我和姐姐不會內斗的，你放心。”林雅音最先應承了下來。

林雅歆身為嫡女自是分得清輕重的，應道：“是，爹。”

“如此，爹便放心了。你們要切記，在宮中一定要小心謹慎，不可被眼前的利益蒙蔽了雙眼。”林父不放心的叮囑。

選秀那日，天空放晴，仿佛預示著什么。

“姐姐，我有些緊張。”坐在馬車里，林雅音有些局促不安。或許是因為馬上就要面臨能改變她命運的時刻吧。

林雅歆摸了摸她的手，有些涼。

“放輕松，沒關系的。”她微微一笑，安撫道。

很快便到了宮門處，馬車停下。她們二人由接引的宮女引導，徒步進入宮中。

“各位小姐按照老奴念的次序站，嫡出在這邊，庶出在這邊。”一位胖胖的嬤嬤帶著幾個年輕的宮人站在里面指揮著秀女們站隊。林雅歆兩姐妹站在了兩支不同的隊伍里。

“稍后大殿之上會有太后娘娘和貴妃娘娘為皇上挑選侍候之人，未中選的今日便可回家，其余的此后便要待在宮中了。明日由皇上親自過目留下的人，中選的便會成為皇上的妃子，也有一部分會被皇上指婚給親貴大臣，其余的會在明日返回家中。各位小姐明白了嗎？”

“明白。”眾人齊聲答道。

看著前面的秀女進進出出，很快便到了林雅歆。

“御史林如淳之女林雅歆，十六歲。”

“臣女林雅歆參見太后娘娘，貴妃娘娘。”林雅歆保持著慣有的微笑行禮。

“御史之女？怪不得看上去這么文弱。”貴妃不屑的說。

太后笑了笑，對著貴妃點點頭，“皇帝倒是跟哀家提過，這次要選一些文臣之女，我看這個就不錯。”

“母后說的是。春櫻，還不記下。”貴妃對身邊的宮女說。

“是，娘娘。”

說罷，春櫻交給林雅歆一塊寫著“秀”字的牌子。示意她可以告退了。

走出大殿，林雅歆的心沉了很多。她知道，走到了這一步，恐怕以后再難出去了。

晚上，那些過了初選的秀女被安排在了儲秀閣。林雅歆看到妹妹林雅音也被留了下來，由于嬤嬤交代她們不可以隨意出去，二人也沒有交流什么。

躺在床上，林雅歆不由想起那天夜晚從父親處了解到的宮中情形。

華國尚武之風已久，文官家的女兒自然不如武將家的受寵，從宮中妃嬪的位份便可得知。

自先后難產而亡后后位空缺至今，貴妃柳玉泱是太后的親侄女，也是大將軍柳石緣的嫡長女。淑妃王錦云是丞相的嫡次女，同居妃位的德妃趙琴悅卻是安國公的幺女。昭儀吳語嫣是芝沁大長公主的長女。修容徐茜是禮部尚書之女。

安國公以軍功起家，自是武將一門。芝沁大長公主的駙馬也是正二品的昭惠將軍。由此，宮中高位妃嬪一半多都是武將家的女兒，可見文官式微。

明日若被留下，將來必定是血雨腥風的日子，林雅歆心中暗自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