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如海浪涌來，又如海浪涌去。

當我的思緒從回憶里抽離出來的時候，我感受到了身后那個溫暖的靈魂。

靈魂是不應該有溫度的，但不知道為什么我似乎可以感覺得到。

“你怎么又爬上我的背？”我有些好笑。

手里抱著一個，背上還得背著一個。

“小弟弟，你剛才又在想什么，是不是想和姐姐的往事??？”

嬌媚的聲音不復初見時的冰冷，話里是道不明的溫柔。

“嗯?！蔽尹c點頭，沒有否認。

“小弟弟，原來這世界上還真有你這么傻的人??！”

蘇然已經不止第一次說我傻了，在她的眼里，我不光是一個瞎子，還是一個傻子。

“小弟弟，你告訴姐姐，當初姐姐的尸首可是懸掛在那陡峭的峭壁上，你為姐姐斂尸的時候就不擔心自己墜入那懸崖？”

十幾年來，這倒是她第一次這樣問。

“蘇然，你忘了，我是瞎子，瞎子是看不見什么懸崖峭壁的，所以我不會害怕?！?

“哼，姐姐討厭你長大了，以前都是叫人家姐姐，現在就直呼人家名字，姐姐不開心了?！?

在我面前蘇然有時候也是這般小孩子性格，我卻不覺得反感，反而心里有著些許溫暖。

蘇然還是趴在我的后背，她貌似很喜歡這樣。

“小弟弟，你說鬼為什么會沒有眼淚啊？”

蘇然的話讓我有些疑惑，不明白她為什么會這樣問。

“怎么了，想哭??？”

“現在不想，不過當初你幫姐姐入土的時候，姐姐好想在你的懷里痛哭一場，可是沒有眼淚?！碧K然緊靠在我的身后，呢喃道。

沒有眼淚！我苦笑了幾聲，才道：

“哭便是哭，有沒眼淚又如何？”

“沒有眼淚的哭不叫哭嘛……”

“就是，就是……”我懷里的白狐此時也點點頭，很贊同在我身后蘇然的話。

是嘛！我的情緒有幾分低落，因為我很清楚，自己也沒有眼淚。

“你怎么了？”蘇然感受到了我的情緒變化，問道。

“沒事……”

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該不該說，所以我只有藏在自己的心里。為了不讓蘇然繼續問下去，我忙將懷里的白狐輕輕舉了起來。

“蘇然，幫個忙，幫我……”

“不幫，反正它都快死了，不救?！?

蘇然吃味的口氣，我自然知道她說得是氣話。

將白狐輕放在地面，我拍了拍身后的蘇然。雖然她是靈魂，可我的手卻依舊可以拍得到。

“蘇然，我把她交給你了?！?

“哼，狐媚子就是狐媚子，這么快就把你的心給勾走了?！?

蘇然的語氣雖然有些抱怨，還是離開了我的后背。

并沒有等上多久，蘇然的聲音又響在了我的耳畔。

“死氣，咒怨死氣！”

我聽出了蘇然語氣里的嚴重，咒怨死氣是什么，我也很清楚。

類似于蠱，取剛死之人咽下的最后一口氣，用以邪法煉制，煉制成功后，打入人的身體，咒怨死氣便可日夜蠶食那人的壽元，直至那人身死后，死氣才消。

“小家伙，看來有人想置你于死地??！”蘇然的話顯然是說給白狐聽的。

“哼……”

白狐只是輕哼了一聲，并沒有多言，我能感覺得到她內心是有痛苦的，至于為什么而痛苦，我便不得而知。

我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卻依舊難看清所謂人心。

“蘇然，你有辦法嗎？”

“沒有……”

“那就麻煩你了。”

“小弟弟，姐姐說得是沒辦法??！”

我笑了笑，不言。

若是真無辦法，她的語氣會嚴肅得多。

“小弟弟，你還真是過分，姐姐這點心思你是不是都摸透了？”蘇然還是妥協了。

“或許吧……”

“騙人，那你告訴姐姐，姐姐心里最想要的是什么？”

最想要的？我沒有回答，不是我不知道，而是我不知道如何回答。

有些事，一旦開口便如脫韁的野馬，難以收拾。

我怕！我怕我收拾不好！

“算了，算了，看你那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就一定是不知道的了，哼，真是過分。”

她帶著笑說著，語氣卻是故作灑脫。

她知道我知道，也知道我不愿知道；我知道她想我知道，也知道自己不想讓她知道我知道。

“我帶她進棺，你要不要來？”

蘇然的棺材下面是一個冰冷的地下空間，人在里面是完全可以呼吸的，但我還是搖頭拒絕了。

“不了，我要去會會那位故人?！?

“故人，你是說亂葬崗的那位將軍？”蘇然是知道的。

“是啊，好久沒去叨擾，是該去看看了，也許，他還是不待見我?！蔽肄D身，便欲行去。

蘇然的聲音又在身后響起：“不是也許，是肯定，那將軍的脾氣怪得很，你可小心，若遇到了什么情況，便喚我，我在?！?

“放心，他傷不了我。”我自信道。

我不喜歡說大話，有些事該是怎么樣便是怎樣。

那將軍雖是霸道，可我卻絲毫不懼。

“總之，小心些，我可不想到時候面對一個瞎鬼?！?

“蘇然，我的靈魂從不是瞎子?！?

“知道、知道……有哪個瞎子有你這么厲害了，去吧，去吧……”

我還沒有來得及動腳，褲子卻被什么給拉扯著，我微微一探，知道拉扯我的正是那只白狐。

“先生，你要把我一個人放在這里嗎？”白狐的語氣怯生生的，顯然還是有些害怕。

她心里對鬼的恐懼，不是一時半會能夠消去的。

我撫摸著她額頭的柔發，安慰道：“放心吧，蘇然不會對你怎樣的?！?

“可、可……”

“好了，小家伙，姐姐真的不會對你怎么樣的，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嗎？”白狐應該是從我的褲腳處被蘇然給提起了。

感受到白狐有些恐懼的心，我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放心，我不會離開這里，你先隨蘇然去看看你體內那咒怨死氣，我得去拜訪一位故人?！?

“這里還有你的故人嘛，亂葬崗里也有人啊，是不是你們說的那位將軍？”白狐問道。

“的確是那位將軍，不過他已經不是人了，而是鬼，經過戰火洗禮的強大戰鬼?！?

“戰……戰鬼……”白狐的語氣顯得很害怕。

戰鬼是沙場上有著威望將士死后的怨氣所化，他們也許是不甘失敗，不甘身隕，死后靈魂依附身前肉身化為強大的戰鬼，仍舊要大殺四方。

“那……那先生小心。”

白狐已經不敢隨我一起了，戰鬼對她的震懾明顯不小。

我動身，朝東方行去，那位將軍的墳墓便在亂葬崗的最東方。

那片上空，無時無刻都縈繞著戰鬼的殺氣與戰意。

他好戰，也好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