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寶殿外有專門接待貴賓供其留宿的樓閣,一般神仙是去不得那兒的,但云卿乃季往郢結(jié)拜兄弟,住那貴賓樓自然是理所當(dāng)然。
云卿住的別院地處偏僻,想來他是想要一處清凈之所。剛推了門踏進(jìn)去,董心緣便見里方一座淡雅的小院落,梨樹正綻放素白美麗的花朵,路旁植著叢叢雛菊,姿態(tài)小巧可愛。
但不論她對這院落心生多少愛惜,最讓她心生顫動的,還是那梨樹下靜坐閱卷的人兒。 董心緣虛弱抬頭,卻見了一張絕美的臉。
那是一名女子,著一身黑裙,體態(tài)婀娜多姿,性感迷人,黑發(fā)卷曲如翻滾的麥浪,美目與她完美無瑕的容顏那般,沒有絲毫感情,董心緣卻看見了神奇的野性。
她低頭看書,靜化成一尊雕像,一尊優(yōu)美的雕像。一朵雪白梨花飄落在她書上,她伸手輕拈,素手竟比那梨花瓣還要嬌柔美麗。這般世間尤物,即使那風(fēng)神也比不得她分毫。
聽見推門聲,她緩緩抬頭,眼神平靜卻喜悅,但有稍縱即逝的陰郁,含著一絲殺意。董心緣不禁因此冷顫。
“珞,這位是董心緣小姐,你為她療傷,順便梳洗一下。過后來茶室找我。董小姐,這是我的弟子韓珞,不必?fù)?dān)心,她會照顧好你的。”云卿吩咐說,對董心緣點(diǎn)點(diǎn)頭,而后便去了房中。
真的……不必?fù)?dān)心嗎?
“跟我來。”韓珞態(tài)度生硬冷漠,董心緣卻不敢心生不爽,只乖乖跟著她。
去了房中,韓珞褪了董心緣染滿鮮血的衣衫,董心緣倍感扭捏與羞澀,韓珞卻面不改色,似對著一件死物。
韓珞的手指略帶涼意,動作倒是輕柔。她手上藍(lán)光躥動,一點(diǎn)點(diǎn)走過董心緣全身所有傷口,不放過一絲一毫,最后或許因?yàn)閭跀?shù)量超過她的想象,她不禁皺起黛眉。過后她備了熱水,兌些藥進(jìn)去,又給董心緣拿了新衣衫。
沒有想象中的刁難,做得甚至很好,那是對云卿的絕對服從嗎?
董心緣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忍不住道:“韓小姐,云先生除對我有救命之恩外,再無其他。”
韓珞抬頭看她一眼,把剛從衣柜里拿出的衣衫遞給她:“你失血稍多,那藥水有助你恢復(fù)身子,慢慢洗吧,好了便喚我。”她聲如笙簫合鳴,音似鐘鼓緩奏,更可媲美那壽宴的仙樂。董心緣抱著衣衫,遲鈍點(diǎn)頭。
那藥水散發(fā)淡淡清香,浸入好了也沒有刺痛,沐浴起來十分享受,生死一搏后的疲憊與緊張慢慢融化在那熱水中。
董心緣不愿讓韓珞多等,差不多洗干凈了便穿了衣服出去。她亦除了人皮面具,露出原本清秀可人的臉。
韓珞站在門外看池中鯉魚嬉水,見董心緣出來,沒有對她的容貌顯露驚訝,二話不說便帶她去了茶室。
茶室布置簡單,進(jìn)門便聞見淡淡茶香。云卿坐在塌上,正低頭靜靜品茗。
“師父,她來了。”韓珞說,帶著董心緣走進(jìn)去,自己則站在云卿身后。
“坐吧。”云卿道。
董心緣也不客氣,脫了鞋就上了塌,云卿則為她倒好茶。
“董小姐是哪里人?家在何方?家中還有誰?”
董心緣手上隨意轉(zhuǎn)動空茶杯,語氣幽靜:“我是孤兒,收養(yǎng)我的爺爺不知是被風(fēng)神殺了還是奪了魂魄,我潛入天庭為的就是弄清楚這個。”
“你可知,以你現(xiàn)在的力量,來這兒只是送死。在絕對實(shí)力面前,智慧和謀略還是有些微不足道。”云卿說得甚是委婉,贊揚(yáng)董心緣,亦揭露了事實(shí)。
“不然如何?你讓我裝作不知然后獨(dú)自瀟灑生活嗎?爺爺是我唯一的親人,就算是賠上我的性命,我也要找蒙婼‘問’個清楚!”并非是一時興起,董心緣心頭這把火一直在燃燒。
“這種事,并不是靠滿腔仇恨就能成功的。風(fēng)神對你有莫名的殺意,你再去,只會是死路一條。你就沒有想過找其他人幫忙么?”
“幫忙?找誰?我在天界闖蕩八年,早已不敢輕信任何人。”董心緣神色落寞。
“那云某你也不信是嗎?”云卿含笑問,董心緣一時語塞,不知如何作答,干脆扭頭看窗外。
半日相處,云卿對她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也不在意,繼續(xù)道:“凡界有三大修仙門派,松曜、姮蘇與觥楠。不知董小姐可有意愿入我松曜?”
董心緣思索片刻道:“那天凡屏障,以我的身軀無法跨越。”
云卿低頭看茶水中茶葉的輕漫姿態(tài),語氣自信隨意:“這點(diǎn)董小姐不必?fù)?dān)心,云某說出這話,自然是有把握帶你出去的。”
董心緣隨即又說:“但我在修仙資質(zhì)不佳,恐怕……”
“云某相信,董小姐是塊璞玉。也請董小姐相信云某的能力。”
“但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即使往后我真有了對付風(fēng)神的力量,即使我爺爺魂魄在她手中,也可能早已不行了!”
“風(fēng)神城府極深,她若真一心想取你性命,而你又在師父身邊,她無法下手,那她必會養(yǎng)好了你爺爺?shù)幕昶且运艡C(jī)威脅你。”韓珞突然開口,可見她對蒙婼印象并不好。
“而且云某可確定,老先生的魂魄確在她手上。”云卿補(bǔ)充說。
董心緣聽聞,喜憂參半。她有沖動想讓云卿幫她奪回爺爺?shù)幕昶牵皇撬淖宰鹦牟辉试S,二是她亦不愿連累他們。得罪風(fēng)神,便相當(dāng)于與整個天界結(jié)怨,她覺得他們的交情并未到那個地步。就算云卿主動提出,董心緣可能也不會接受。若他們所說是真,那她定要憑自己的力量救回爺爺!
云卿知道董心緣心動了,便問:“壽宴后我們便一同下界,可行?”
董心緣下意識抿嘴,而后點(diǎn)頭。
第二日,云卿出席壽宴,董心緣則與韓珞在院中看書。董心緣卻有些坐不住,躊躇許久,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她想出去走走。韓珞也不拒絕,帶著董心緣去外頭閑逛一圈。
她們在樓閣附近的森林外圍散步,瓊花瑤草俯拾皆是,在外界即使那一小株野草也是延年益壽的仙藥,董心緣卻不愿摘,這天庭的東西只讓她作嘔。她們在一處溪邊停下,韓珞坐在樹下看書,董心緣則在丟水漂打發(fā)時間。她想一人逛逛,韓珞知道她閑不住,便同意了。離開前,韓珞給她下了可定位她去處的咒,為以防萬一,又施了防御的法術(shù)。
早晨云卿吩咐韓珞保護(hù)她,韓珞果然是做使命般履行著,倒弄得董心緣有些慚愧。
董心緣身輕如燕,腳踏樹枝,如風(fēng)般掃過一棵棵蒼天大樹。林中霧氣漸薄,但是面積過大,地勢又復(fù)雜,董心緣繞了半天也沒有完全摸透這附近的地形。
她只是怕以后被蒙婼擒住,至少能知曉逃生路線。不論是未雨綢繆還是杞人憂天,說到底,她都是害怕!害怕蒙婼的力量,害怕她的殘酷無情,害怕自己飲恨而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