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河圖
- 百戰山河
- 天下匹夫
- 4605字
- 2020-10-12 17:25:52
天漸漸放亮,肖云峰感覺到馬車停了下來,睜開眼睛,從車里出來,四處望去,除了樹木就是枯草,也不知是哪里。徐少坤坐在一棵大樹下,雙腿盤坐,雙手不斷的變換姿勢,或上或下、或左或右、或合十或結印,初看上去好像平平淡淡,沒什么特點,但稍加仔細,就能感覺到這些姿勢之間好像暗藏著一種韻律,但是什么,又說不出來,看得肖云峰心里十分癢癢。
肖云峰雖然沒有練過武功,可也發現徐少坤有些不對勁了。隨著手勢的變化,徐少坤胸腹之處起伏不定,身體不住的顫抖,臉上逐漸顯現出一股青氣,顏色從淡至濃,漸漸發黑,就像死人臉上的那種顏色,這種死氣之色肖云峰在詔獄里看到過幾次,當時被嚇壞了,到現在時不時的還會做惡夢夢到詔獄里死去的人,所以,肖云峰對這種臉色的印象十分深刻。徐少坤的喉頭好像有一團東西,咕嚕嚕的上下來去,好像是想從嘴里吐出來,但似有股吸力,不管徐少坤怎么運功,這股吸力又將這團東西吸回胸腹處。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的近半個時辰,徐少坤雙手平伸,一口氣由口中緩緩吐出,身體慢慢的安靜下來,不再顫抖。睜開眼的徐少坤看上去十分疲憊和虛弱,打開盤坐的雙腿,將身體靠在樹干上,整個人就像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斗一般。肖云峰連忙從車里拿出裝滿水的牛皮袋,打開袋口,扶住徐少坤,慢慢的將水喂到徐少坤的嘴里。
喝了一些水的徐少坤,精神好了一點。肖云峰有些害怕的問道:“徐大叔,你這是怎么了,沒事兒吧”。
徐少坤閉上眼回了回神,摸著胸口,神色極為暗淡。徐少坤在詔獄被劉信恩一掌按在胸口,天煞元氣侵入到徐少坤的體內,盤踞在徐少坤胸腹之間,體內的淤血也被天煞元氣堵在膻中穴。一開始,徐少坤還能用大金剛之力將天煞元氣壓制住,可隨著時間推移,大金剛之力竟然一點一點的被天煞元氣蠶食,直到走到這片林子中,徐少坤感覺到要壓制不住這股天煞元氣,立刻將車停了下來,運功抵抗,想把這股天煞元氣和淤血逼出體內。怎奈,劉信恩的天煞元氣厲害無比,自己的大金剛之力剛一接觸,就被天煞元氣驅散,自己的大金剛之力逼迫越強,天煞元氣的反擊越厲害,且兩股勁力在體內的不斷對抗,令徐少坤本就受損的經脈,傷上加傷,被堵住的淤血也越來越多。好在天煞元氣只持續了一段時間就趨于安靜,徐少坤調動內力將其慢慢的壓制住,否則,天煞元氣一直沖擊下去,體內淤血團聚,沿著受損經脈逆流,就算是大羅金仙來了也救不了自己。
但是徐少坤沒有將實情告訴肖云峰,怕嚇到他,畢竟剛從詔獄逃了出來,肖云峰孤苦伶仃,只有他一個人可以依靠。徐少坤拍了拍肖云峰的肩膀,輕輕的說道:“別怕,徐大叔沒事兒,休息休息就好了”。
徐少坤思量此地離嵩山少林寺不遠,以自己師傅釋空大師的功力,或許能有一救,可轉念一想,昨晚大鬧詔獄,自己的身份肯定會被朝廷查知,此時去少林,只會遺禍給少林寺。想了半天,這世上能救自己的或許只有當世的道家神仙陳摶了,念及至此,徐少坤打定主意帶肖云峰上武當山九室巖求助陳摶。
肖云峰從小對什么圣人之言十分不感冒,但是對于練武以及其他的雜學卻有著非比尋常的興趣,可是肖文淵是儒學大家,書房里擺滿了孔孟之道,翻來找去也只有幾本歷朝歷代的典故和雜談,更別提什么武學秘籍了。這次遇上徐少坤,肖云峰心里一直蠢蠢欲動,想讓徐少坤教他學武,一方面是想圓了自己一直練武的夢想,另一方面也想練好武功,救出父親。雖然肖云峰不過八歲的年紀,但是經歷了這么多,在他小小的心里,卻也知道,在當今的亂世之下,要么毫無自保之力、任人宰割,要么就有通天的本領、救世濟民。
徐少坤也看出肖云峰想跟他說什么,可能是小孩,臉皮薄不敢說,就打趣道:“小云峰,是不是有啥事想讓徐大叔幫忙啊,說來給徐大叔聽聽看,要是想吃肉的話,徐大叔現在就給你打只野兔回來”。
肖云峰看著徐少坤,左思右想,終于下定決心,雙手握拳,一字一字的說道:“徐大叔,我想跟你學武功”。
徐少坤一愣,肖云峰是肖文淵的兒子,按照常理,那應該是繼承父親的衣缽,做好學問、考取功名。不過,看著肖云峰堅毅的眼神,又不像是一時興起,隨便說說。
徐少坤問道:“怎么突然想起學武來了,練武那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情,沒有十幾二十年的苦功,很難有成就的”。
肖云峰不假思索的說道:“徐大叔,不為別的,就是為了我爹。我和爹要是有你一樣的本領,就不會被他們抓到詔獄里去了。還有,爹常說,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我想明白了,放在以前,這句話里的修身,那是指讀書。可在這個世道下,修身光讀書沒用,還得練武,練得一身好武功,才能齊家治國平天下”。
這一番話下來,徐少坤立時對肖云峰有些刮目相看,才八歲的孩子,居然有如此見識,要是自己這一身的本領,有了傳人,也未嘗不是好事。不過,徐少坤拿不準肖云峰到底能不能堅持下去,要是半途而廢,那可就沒意思了。
左右離武當山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不如趁此機會,考驗一下這個小家伙,如果真是塊苗子,就把自己這一身本領傳授給他。這樣,就算自己的傷治不好,總歸有個傳人,還是故交之子,也不會有什么遺憾了。想到這里,徐少坤點點頭:“說得好,教你武功,不是不可以……”,還未等徐少坤說完,肖云峰立刻蹦了起來:“徐大叔,你愿意教我啦”!
徐少坤擺擺手:“別高興的那么早,教你可以,但是我得先跟你說清楚,練武非一朝一夕之事,跟讀書一樣,也猶如寒窗苦讀一般,不下苦功,是不可能有成就的”。
肖云峰仔細聽著:“徐大叔,我明白,爹說過,這世上的所有事,只要想做好,都得拿出十二分的勁頭”。
徐少坤滿意的笑了笑:“是這個道理,不過,說的輕松,做起來可就難了。特別是練武,首要的就是要打好身體這個基礎,沒有一個好身板,再怎么練,那也是花架子,中看不中用”。
肖云峰問道:“那要怎么練呢”?
“小子,就拿你徐大叔我為例,我當年為了練武,光是蹲馬步、扛沙袋、砍大樹就做了整整一年時間,你能做到嗎”?
肖云峰一聽,著實嚇了一跳,可是看到徐少坤有些戲謔的眼神,堅定的說道:“沒問題,一年不行,我就兩年,徐大叔,我們今天就開始吧”。
徐少坤跳下馬車,贊了一聲:“好小子,那咱們今天就開始,先跟你講講練武要注意的一些事情,弄明白了道理,后面的事情才好做”。
徐少坤開始一點一點的講給肖云峰聽:“小云峰,你要記住,練武究其根本練得是身體,通過內力、招式,讓身體發揮出最大的潛能和威力。所以,練武之前,首要的就是打基礎,這里包括身體的力量、速度、敏捷、反應乃至你的抗擊打能力”。
肖云峰奇道:“力量、速度、敏捷、反應這些我懂,抗擊打能力,又是什么”?
徐少坤介紹道:“說白了,就是你挨打的能力。武功練好了,可以打別人,但也要能挨得住別人的打。否則,你打人家十拳,人家毫發無傷;人家打你一拳,你就垮了”。
肖云峰若有所思:“明白了,徐大叔,你繼續說”。
徐少坤繼續說道:“所以,練武的基礎和關鍵就是身體。可能,你也知道,練武都要練內力,很多人都認為,只要內力練得高深,武功自然就厲害,無需再辛苦的去打磨身體。其實,這個認知非常錯誤,內力是挖掘身體潛能的一種方式,就像往池子里灌水一樣。池子的深淺,決定了灌水的多少。身體就是這個池子,水就好比是內力,身體打磨的越好,池子就越深,裝的水也就越多……”。
徐少坤本就是出身兗州巨商之家,學問雖然差肖文淵十萬八千里,但書本也啃了不少,再加上多年的江湖摸爬滾打,將練武的道理和要領,講的是深入淺出,比喻形象,讓肖云峰一聽就懂。一大一小就這么一個認真講、一個認真聽,時間過得飛快,兩人絲毫不覺。
而另一邊,洛陽朝廷里,則是炸開了鍋,京城乃國家中樞所在、詔獄乃重兵防守之地,居然被人劫獄。李嗣源得到消息后,震怒非常,立刻將劉信恩、安重誨、陰長風急詔進宮,意欲問個明白。
詔獄這邊,劉信恩和安重誨一方面派兵繼續封鎖全城、挨家挨戶搜查,另一方面,調動騎兵,立刻出城,方圓百里之內,一寸一寸的搜索。不放過任何可疑的人和物。同時,將工匠坊的所有工匠全部調到詔獄,聯合詔獄守衛,一定要把地道道口挖出來,查驗明白,地道到底通向哪里。兩人得到詔令,著人布置妥當后,不敢有絲毫停留,捆起陰長風,即刻進宮面圣。
兩人帶著陰長風進宮的時候,李嗣源已經皇極殿等候了,與李嗣源一同等候的還有宰相任圜、樞密使孔循以及前日到洛陽的河東節度使、李嗣源的女婿石敬瑭。
劉信恩和安重誨進殿后,將陰長風丟在地上,跪拜見過李嗣源。李嗣源看到陰長風重傷在地,卻也沒有去管,先是問道:“何人劫獄,現在情況如何”?
劉信恩立刻將劫獄情況,從頭至尾、一五一十向李嗣源敘述了一遍,安重誨則將后續處理情況作了補充,李嗣源點點頭:“肖文淵沒有事情吧”?
劉信恩立刻答道:“肖文淵第一時間就被老奴擒在手里,現在已關押在安重誨大人的侍衛司嚴加看管起來”。
李嗣源指了指陰長風:“這又是怎么回事”?
劉信恩答道:“皇上,老奴懷疑,這次劫獄的徐少坤,就是陰長風故意放進來的”。
李嗣源面色一沉,對于劉信恩,他是十分信任的,沒有把握的事情,劉信恩通常不會隨意指摘:“說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劉信恩將自己故意帶走肖云峰以逼迫肖文淵就范,徐少坤出言讓陰長風阻攔,陰長風因此與自己動手。后來,徐少坤突然出手,重傷陰長風,以至于此。
李嗣源面沉如水:“陰長風,劉信恩所言可是實情”。
陰長風有氣無力,面對劉信恩的指證和李嗣源的責問,卻又不知該如何回到,照實回答,就算自己不是劫獄之人的內應,那也有通敵之嫌,免不了一死;可若不照實回答,一時間卻也沒有合適的說辭搪塞,也免不了是一死。左思右想之間,一時氣血上涌,大叫一聲,暈厥了過去。
石敬瑭看了李嗣源一眼,哼了一聲:“皇上問話,居然想裝死躲避,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說罷,走到陰長風身邊,一掌按在陰長風百會穴處,內力到處,陰長風軟哼一聲,又悠悠醒轉過來。
石敬瑭抓起陰長風丟到李嗣源的腳下:“若不想受苦,老實將實情說來,否則,我讓你生不如死”。
陰長風對于石敬瑭的手段有所了解,此人比之劉信恩,武功或有所不及、狠辣程度卻是遠遠超之,現在對于陰長風來說,只想活命,且抓來徐少坤,那個秘密具體在哪里,也沒有問出來,索性說出來,也許還能有一線生機:“皇上,臣是無意之間得知了一個大秘密,所以才設計將徐少坤擒獲,關在詔獄。臣此刻愿將秘密獻與皇上,只求皇上繞臣一命”。
“混賬,死到臨頭,還敢跟皇上講條件,我現在就折斷你四肢,看你老不老實”,石敬瑭邊說,手上已經用勁,抓向陰長風的手臂。
李嗣源默默的看著,不去管石敬瑭,他也想看看,陰長風到底有什么底牌來跟自己講條件。
陰長風大喊道:“皇上,這個秘密事關天下,關系著皇上的江山,難道皇上不想知道嗎”?
李嗣源眉頭微皺,陰長風這句話戳到他心里去了,現在對于李嗣源來說,奪取皇位才數月,天下還遠未穩穩的掌握在自己手里,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動搖自己脆弱的統治。所以,陰長風這一聲大喊,讓李嗣源制止住了石敬瑭:“什么秘密,說出來,如果是真的,朕就饒你不死”。
陰長風看了看周圍的人,李嗣源明白這是讓他屏退左右。李嗣源揮了揮手:“信恩留下,其他人到殿外等候”。
石敬瑭走上前一步:“皇上,這人狡詐,萬不可輕信”。
李嗣源微微笑道,自信說道:“就算他有萬般陰謀,又能奈朕何,哈哈,諸位愛卿,先到殿外等候便是”。
既然皇上下令,眾人不好不遵,只好退出殿外,劉信恩則站在殿門之處。李嗣源看向陰長風:“有什么秘密,說吧”。
陰長風挪動了一下身體,向李嗣源稍微靠近了一下,用極小的聲音說道:“臣抓徐少坤,事關山河圖,此人知道山河圖的下落”。
李嗣源臉色終于有些變化,喃喃念道:“山河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