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奈搖頭,也不知道她哪來的念頭,成日里將燕昭和我湊做一堆。
裝扮完畢,我瞧了瞧鏡子,覺得好像素雅了 一些,于是抽過首飾盒里一支金步搖插在扶云髻上,嗯,十分端莊大氣。
下得樓來,只見陸方筆直的站在門口。還有幾位布衣裝扮的護衛分立兩旁。
“你如何在這里?”我詫異的問陸方。
“老爺讓奴才保護夫人。”陸方垂頭行禮解釋道。
“胡鬧!”我厲聲朝陸方呵斥。
此次出行,陸方是最得力的護衛,怎能守在我身邊,若是燕昭有個好歹,誰擔待得起?
“奴才不敢不從。”陸方依舊一板一眼。
我怒瞪他一眼。
“桑榆帶路,你,跟上!”
陸方怕是早就想跟去燕昭身邊了,聽我這么一說,立刻興致高昂領了人乖乖跟在了后頭。
原本我是想帶著桑榆在這山莊里轉一轉,看看風景,現下擔心燕昭的安危,我也就顧不得細看了。
出了荷花亭,桑榆領著我們直奔松濤閣,不想到了之后卻撲了個空,攔了一個丫鬟一打聽,才知道已經蕩舟湖上,正賞蓮酣飲看夕陽呢!聽說我們要去尋他們,那丫鬟自告奮勇帶我們去下水的地方。
左拐右拐,就到了一方涼亭大小的露臺,有一小舟拴在露臺邊的石柱子上。露臺上站了四五個人,聽到聲響,俱詫異回頭,見是我,有三人連忙低頭分立兩旁,唯有一坐一站兩人巋然不動。
頭發全部束起,只用了一根木簪橫貫,身穿雪白長衫的那人正筆挺的坐在木質輪椅上,但看背影已經是儒雅出塵。旁邊站著的那位,一襲黑衣,只在腰間別了一根繡著金紋的腰帶,頭發高高束起,有風從湖泊上刮過來,將他的發尾吹得四散開來。和白衣男子一樣,他也筆挺的站著。
看到那兩人,之前領路的丫鬟卻是十分熟絡走了上去,微微傾身和那白衣男子耳語了幾句,顯然那人是這里的常客。隨即,黑衣男子彎下腰,將輪椅朝我轉了過來。
看到那人的正臉,我卻怔住了,當然不是因為他的潘安之貌,謫仙之姿。而是!他就是我遠在鳳凰山的先生,人稱神機公子的姜慕白。他什么時候來了這圣京?前一陣子,徐世清還說他要去西方游歷,這么快就回來了?若說避暑,鳳凰山比這里更加清涼不是嗎?
先生大約也是沒有料到竟然會在駱家莊遇見我,眼神微微一瞇,但是轉眼就恢復了平靜,倒是他身邊的黑衣男子百里奚神情松動的看了我兩眼,反觀我這邊,桑榆就不淡定多了,我明顯聽到她藏在喉嚨里的驚呼。我暗地里捏了捏桑榆的手。
“宋夫人可是要去那畫舫上?”先生問,聲音輕柔而低緩,像是低吟淺唱一般,周圍幾個丫鬟正雙頰微紅的偷覷他。
我微微一福,回答:“正是。”
先生微笑道:“某正要去,若是夫人急,不如和某一同過去。”
“急,很急!”桑榆忙不迭應聲,卻是惹得周圍人齊齊偷笑。
不茍言笑的百里奚都彎了嘴角。
身邊的陸方也是以手握拳擋在嘴邊輕咳了一聲。
“如此甚好,叨擾公子了。”我道。
那丫鬟見雙方都同意了,忙叫船夫把小舟拉了過來,又拿過一旁的木板搭上去,百里奚推著先生上了小舟。
小舟不大,只能坐四人。
因此我把十分不情愿的陸方留在了露臺,等這小舟回轉來接他們。
桑榆愉快的扶著我上了小舟。
“公子貴姓?”我看著對面的先生問。
先生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某免貴姓姜。”
竟是沒用化名,看來這駱翁知道先生就是神機公子?
“姜公子從何處來?”
我如此問,不過是想知道他究竟是從鳳凰山來,還是從別處來。
先生十分懂我。
他抬起白皙瑩潤的手指指了指夕陽落下的方向。
“某從西域來。”
果然是西域,只是往年先生出去游歷總會去個三五月的,這才多久就回來了?
“西域離此地極遠,先生怎的千里迢迢來了這里?”說完,我還刻意看了看他的輪椅。
從鳳凰山來我還能理解,從西域來,那就必定是有要事了。只是他和駱翁之間有什么要事呢?
先生的眼神陡然深邃了起來,他掃了我一眼,繼而轉頭微瞇著眼看著已經落下一半的太陽,輕描淡寫道:
“曾寄放了一件珍品在這里,不放心,所以來看看。”
與先生認識四載,倒從不知有什么物件是讓先生如此珍而重之的。我頓時挫敗的垂頭。
“原來如此。”
一時失了興致,也學著先生側頭看著那火紅的半輪夕陽。西面的湖水被盡數染成薄紅色,和夕陽旁邊的晚霞交相輝印,融為一體。若是有紙筆,倒是可以做出一副難得的畫作來。我遺憾的搖了搖頭。
“聽聞宋夫人自圣京來,圣京可好?”
我轉頭看去,恰好看見先生淡笑看著我,夕陽照在先生的臉上,為他覆了一層薄粉,余暉映在先生的眼里,光華瀲滟。
我腦海里唯有秀色可餐四個字在回蕩。
吞了一下口水,我晃了晃腦袋。
“圣京國泰民安,一切都好。”
先生點了點頭。
“三月初,帝后大婚,聽聞紅毯鋪滿了整個圣京,禮樂響徹圣京上空,三日方絕,如此盛況,不知夫人可有去看?”
這話卻把我問糊涂了,他想知道什么?
然而未等我回話,先生又狀似遺憾道:
“某素來愛熱鬧,偏三月腿疾復發,不能成行,實在遺憾。”
我大驚,卻原來是腿疾復發了?那日子君回來欲言又止,我還當是先生出了遠門,不能來參加婚禮,子君怕我傷心,所以才不說。
先生這是特意向我解釋么?
我喉頭一哽。
勉強朝先生一笑:“不過如此,先生不必介懷。”
先生搖頭:“終歸是一場憾事。”
“某若不曾有疾。”先生突然眼眸幽深看著我道。
不曾有疾當如何?我不解的盯著他。
不料他恍然一笑,搖頭。
正欲問,卻聽到和百里呆在船頭的桑榆驚喜叫道:
“哎!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