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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無名白

  • 魏忠賢的春天
  • 躲雨的麻雀
  • 3133字
  • 2020-10-12 17:26:53

“大哥。”費千金道,“你也看到了,那宋二剛把我們逼得走投無路,費千金無能,保護不了這些小弟兄。大哥這身體,一看便是厲害角色,我費千金決不會看走眼。”

“我可能不行吧。”魏四謙虛地道。

“大哥不同意,我們就不起來。”眾乞齊呼。

這京城人生地不熟,皇宮在哪都不知道,何時招太監也不知。不如暫在此棲身,慢慢打聽,再作計較。“好吧。”

“嗷,嗷。”費千金等乞高呼。

“你們就叫我魏四哥吧。”

“好,魏四哥,魏四哥!”

費千金拿來碗,給魏四盛上。

“大家一起吃。”魏四喊道。

小乞丐們紛紛迫不及待地伸碗,看來都很饑餓。

邊吃魏四邊問道:“那宋二剛為何要打你們?”

費千金嘆口氣道:“不瞞魏四哥,千金非一般人。”

魏四一愣。

“大哥可知‘無名白’?”

魏四搖搖頭。

“說白了吧,就是太監叫花子,老百姓稱為‘閹丐’。

“閹丐?”魏四低頭回味這個詞。自己豈不就是?

“我就是閹丐。”費千金道,“去年春閹割欲入宮,結果沒選上。又無臉面回老家,便流落在京城。起初我是投在宋二剛處,后來看不慣他欺負這些小兄弟,便帶著他們自立門戶。”

“宋二剛把我們討來的東西全拿去,只給我們最差的吃。”

“有次我偷吃個饅頭,他差點把我打死。”

“他還叫我們攔那些官老爺的轎子,若不給我們錢,便往轎里仍石頭。”

小乞丐們紛紛控訴。

“那宋二剛莫非也是,閹人?”這個詞讓魏四很自卑。

費千金點頭道:“是啊,他們那些人都是前幾年沒被召進宮的閹人。”

“那你們也全是?”魏四指指眾乞。

“我們是。”站起七個少年。

費千金指指另外幾個道:“他們是無家可歸,流落街頭的孤兒。”

魏四苦笑低頭拔飯,心頭泛起酸楚。

費千金以為他看不起他們,連忙道:“魏四哥,我們也是沒有辦法才凈身的。”

魏四苦笑道:“不瞞大家,我也是閹人,這次來京城便是想入宮。”

費千金一聽,并未吃驚,得意地對小兄弟們說道:“看吧,我說得沒錯吧。”

吃驚的是魏四。

“我費千金沒別的本事,但從人的行走上便可看出是什么人。”費千金笑道,“白天我觀察大哥很久,便猜您也我一樣。果然如此。”

魏四只有笑著點頭稱贊。

“這入宮比上天還難。魏四哥,你可能要白來一趟了。”費千金繼續道。

“既然來了,便試一試吧。”魏四道。

“那好,我們和魏四哥一起再去試試。這萬一誰被選上,咱宮里有人,還怕他宋二剛個逑。”

“宮里何時招人?”魏四又問。

“公告已經貼出了,招三百人。”

魏四聽到這個數字,放寬心。

費千金苦著臉道:“魏四哥,你知道去年招多少人不?五百。結果去應招的足有五千。象我們幾個花了二十兩銀子凈身,結果未被招入。錢都是家里人湊的,從別處借來的,家是回不去了。只好在京城混著。”

“凈身要二十兩呀。”魏四驚訝道。

“即使這樣,還這么多人想去凈身都難,連第一關面試都通不過。”

“還有好幾關嗎?”

“嗯。先是面試,選中的人才有機會去凈身,之后又是兩層面試。我是在最后面試時被淘汰的,當時只余一千多人,我還以為機會很大呢。”

聽到這,魏四嘆道:“為何像你這般聰明伶俐的人也難被招入呢!”

費千金笑道:“魏四哥,你可能不知,若宮里沒人,想要入宮,只有靠運氣了。”

“那你宮里有人嗎?”

“有個同鄉在鄭貴妃宮中,但職位太低,說不上話。”費千金搖著頭道。

魏四不禁為自己的前程擔憂起來。

夜漸深,小乞丐們都已睡去,橫七豎八地占滿整間屋子。

次日,清晨去乞討的兩人急匆匆地跑回,上接不接下氣地道:“魏四哥,不好了,宋二剛正往這邊過來!”

費千金驚道:“莫非此處也被他發覺了?”

魏四心想若是已發覺,昨晚便會追來。問那兩人:“小馬、小虎,他們進了胡同沒?”昨晚三金已介紹了這群孩子,記憶力極強的魏四能準確叫出每個人的名字。

倆人搖搖頭,“我倆剛出胡同,看見他們便急忙回來。”

魏四放下心來,對費千金道:“咱倆去探探,其他人呆在屋中不許出去。”

兩人悄悄來到胡同口,未見有人。

“在那。”費千金指向另個胡同處。

魏四望去,果然見宋二剛和兩個手下正在不停踱步,等待什么。

“是在找我們嗎?”費千金悄聲問。

魏四搖頭作答。

“妹夫,妹夫,我這最近不好過,只有這些,您先拿著吧。”宋二剛緊緊跟在一人身后,點頭哈腰地道。

“這人是……?”躲在暗處的魏四見那身影似曾相識。不就是昨日廣寧門四個稅監里的一位嗎?

“千金,認識他不?”

“是王泰,負責廣寧門處的個稅監。”費千金認得。

原來是那王老漢的兒子。太好了,有老鄉幫忙,入宮應容易些。“宋二剛為何喊他妹夫呢?”

費千金道:“去年宋二剛把老家的妹妹接到京城送給了王泰,這事我跟他時便知道。但他只帶親信來這里,我從未跟著來過。”

“你不是就住這嗎?沒遇到過?”

“這間屋子也是這幾天才被我們尋到的。”

魏四不再問,回屋后馬上下令:“你們在附近轉轉,如果發現有四川女的,就在那家門前作個記號。”

“什么記號?”

魏四想了想,道:“就在那家門旁用小石子劃個框。”

“那我們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從四川來的呢?”有人又問。

小文、小武開心地道:“我們知道,我們就是從四川來的。”

“好。”魏四笑道,“和他倆說話口音差不多的,你們就作上記號。”

孩子們端碗便去。

“魏四哥,你找四川女人作啥?”費千金不解地問。

魏四笑笑,“自有用處。走,咱們去西門看看。”

費千金猛搖頭,“宋二剛必在那附近,還是不要去了吧。”

“宋二剛不認識我,我一人去便是。你就帶著他們在附近吧。”魏四道。

來到西門,人來人往,秩序井然,并未見王泰那四人。魏四便隨意在角落處坐下。

近晌午,一隊士兵急匆匆而來,中間兩官員,其中之一便是昨日那楊漣。

到了西門,士兵們立刻將昨日龍鏜死亡之處圍個圈。百姓們圍在外觀望,魏四也在其列。

“便是此處。張大人,光天化日之下殺人,還請主持公道,為死者做主。”楊漣的話鏗鏘有力。

西門兵馬司指揮張鳳翔點頭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楊大人可知是何人所為?”

“誰人占了我們的辦公地?”搖搖晃晃地過來四人,正是那四位稅監。

“便是他們!”楊漣怒指而道。

四人酒氣沖天地走到中間。見到楊漣,趙祿對張鳳翔道:“張大人,你可不要聽這位什么祭酒瞎說。”

“是國子監祭酒。”一稅監道。

“豈有此理。”楊漣道,“張大人,兇手便在那處,快拿下他們。”

張鳳翔尷尬地對楊漣道:“楊大人,你有所不知,他們是皇上派來的,我一個六品小官怎能抓?”

“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幾個小小閹人為何不能抓?”楊漣厲喝。

“你說誰閹人。”脾氣暴躁的趙祿揮拳便要打。

“趙公公。”張鳳翔厲喝制止。

那王泰道:“昨日那人侮辱我大明皇上,我們是為皇上除惡,犯什么法。”說時身體不停搖晃,醉得不輕。

“楊大人,以后事情搞清楚再來報官,瞎耽誤時間。”張鳳翔怨道。

楊漣氣憤不已,喉嚨哽咽,一句話也說不出。

張鳳翔向四稅監拱手致歉:“各位公公受驚。”然后向楊漣“哼”了聲,率兵離開。

四人得意洋洋地數落楊漣,“你個小小的祭酒就想在太歲頭上動土,不自量力。”

“晦氣。兄弟們,走,回‘喜來樓’繼續樂呵!”

只留下目瞪口呆的楊漣呆立在那。

圍觀人群散去,魏四猶豫下后走過去安慰楊漣道:“楊大人,世道如此,你斗不過他們的!”

楊漣見眼前這乞丐般人物,破口大罵:“你個臭要飯的知道什么叫世道,滾開!”推開魏四,氣憤而去。

魏四望著他的背影,氣不打一處出。我好心勸你,你卻罵我,真是狗咬呂洞賓。最讓他可氣的是,行走的楊漣竟掏出手帕擦了下手,然后扔掉,好像生怕剛才那一推,手掌沾上瘟疫。

算了,還是辦正事吧。魏四問路人:“‘喜來樓’怎走?”

就在附近,按路人的指點,魏四來到酒樓前,蹲著等王泰。宮里無人很難入宮,這王泰有些來頭,又是同鄉,或可幫上忙。

這一蹲竟蹲到傍晚,王泰四人相互攙扶搖晃著走出。

“王大哥。”魏四忙起身迎上去。

“臭要飯的,滾一邊去!”趙祿一腳踢到毫無防備的魏四身上。

“接下來去哪?”

“哈哈,自然是粉子胡同。張憲你小子可不許跑。”

魏四帶著怨氣回到那間屋子時,風起,鄰居大院中的銀杏樹沙沙作響,惹人生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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