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喬!”一個禿頭的男人出現在老喬的攤位。
這個男人有四十多歲,肥胖,北方口音,穿著一件長袖的襯衣。卷著袖子,兩條手臂上是刺猬外衣一樣的汗毛。
我在他襯衣敞開的地方看到他胸口刺滿紋身,和胸毛混著黑乎乎一片。這形象甚至比毛子更兇惡的像混子。
一向樂呵呵從不惹事的喬大叔,還有這樣的朋友?
“方斌來啦。”喬大叔迎了過去。
禿頭方斌點點頭,又對我和靈芝點頭招呼。
喬大叔跟我說他有點事,要出去,讓我和靈芝替他先看著攤子。一會喬大嬸逛街回來。
我點頭答應,看著他和方斌朝東邊走了。他們走遠后,我對身邊的靈芝說:“你沒什么好擔心的,從今開始,我就和你在一塊。咱們就在這里,沒人能欺負你。”
靈芝點頭說:“小東哥,你肯為我打架,一定不會虧待我。我相信你。”
我笑了,轉頭看向大門,卻看到了李林。他靠著八方公寓的大門,靜靜的點燃了一支煙,眼神淡漠,被我一記重拳打傷的臉上,竟然依舊盛氣凌人。
解決了靈芝的事,我回到自己的房間,翻遍所有的口袋和所有的角落,我現在的財產總共十五塊錢。只出不進,讓一個外地人最容易苦逼。
我躺在床上,手里不停的掂著幾枚硬幣。
我最關心的倒是刀疤老哥的消息。我在網站上看到新聞,警察最后把刀疤老哥的死定為自殺。我猜,這里絕對有那個尖嘴的功勞。
這種新聞好似都有一個共同的結局。到了最后,隨著關注度被別的新鮮事沖擊都沒有了消息,真相隱匿在了時間中,過了一段時間,也沒有人去關心。
第二天中午我下樓叫了一碗面,剛吃著,就接到了磊子的電話。“干什么呢?”
我說沒錢了,吃面呢。
“吃雞毛面條,后天毛子哥生日。在北城區的鳳凰城舉辦生日宴,他讓我死活請你去。這兩天,留著點肚子。”磊子說的情感真摯。
說實話,我真的不想去。我也不想和這幫人攙和上什么關系。不過,我相信,我要是不去的話。毛子和磊子可定會讓人把我綁了去。
毛子生日當日,我早早起來,穿了格子襯衣,牛仔褲,簡單干凈,坐公交車去鳳凰城。
我在網上查了一下,鳳凰城依傍鳳凰嶺而建,面積寬闊。覆蓋著濃密的植被,是一個風景秀美的游樂城,餐飲娛樂一應俱全,隸屬于鳳凰文化有限公司。
“這里,這里。”
我剛到鳳凰城的門口,磊子就和兩個兄弟朝著我走了過來。顯然,他是等了很長時間了。
我掃了一眼,鳳凰城的門口人很多,大部分都是拉家帶口來游玩的,看不出誰和毛子的生日宴會有關。
“叫小東哥!”磊子指揮著他的兩個手下。
那兩個手下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連連跟我鞠躬,恭敬的我有點不好意思。
磊子摟著我的脖子往里面走。他跟我說,鳳凰城是白鴿的產業,跟咱家一樣,所以毛子選擇了這里。
我們繞過干凈寬闊的主道,穿過一條小路,來到了一處長著濃密高大的樹林。
樹林被柵欄圍繞,柵欄上掛著牌子,示意這是私人地方,未經許可,不得進入。柵欄的門口停滿了各種轎車,雖然不是很豪,但也不是普通貨色。樹林里,風吹出來陣陣笑聲。
“到了。”
磊子和柵欄口高大正裝的門衛招了招手,我們順小路往里面走時,空氣中飄過淡淡的烤肉香氣。
走出小路,一片碧綠的草地,緊挨著一個寬闊的湖面。幾十個各色的男女都在上面,三五成群裸露出來的紋身,正在自助燒烤。
“小東來了。”毛子見了我,想往我這邊走。
我搶先一步,走到他的面前。
毛子笑了兩聲,拍拍我的肩膀。說:“隨便玩。”他今天是主角,忙得不亦樂乎,和我說了這一句之后,就招呼別人去了。
白鴿走過來,朝我伸出手。他今天穿著很紳士。
對于握手這種正式的禮儀,一向散漫不羈的我顯得很不適應,甚至尷尬。但我還是握了手。同時,我和他目光對視。我從他的眼睛中看出一絲異樣。我知道,那是他對我的欣賞。這一刻,這個眼神讓我感覺很榮耀。
“自己走走,隨便看看。放下不高興的事。遇到自己喜歡的女孩就追求。”白鴿說。
我很喜歡他說的話,知道他是東家,要管的事太多,就請他忙自己的事去了。
磊子拉過來一個小伙子到我的身邊。小伙子很扎眼,身高腿長,娃娃臉,西服西褲很帥氣。
“這是方華,他在北城區很有名。為兄弟擋過刀,替兄弟報過仇,蹲了兩回監獄。吃了四年牢飯。”磊子給我介紹。
方華微笑著伸手和我握手。
我在和他握手的同時,察覺到他的眼神里有著難以隱藏的凌厲。
磊子讓我和方華聊著,他去門口接人。我看出來,他雖然地位不怎么樣,但是和一些人已經臉熟了。
“我聽過你的事!”方華掏出煙,遞給我。“把毛子哥救了,跟兩個殺手過招,膽量不錯。”
我接過煙點著,心里猜不出,磊子在他面前是如何添油加醋的講述我的微不足道的豐功偉績。
“等毛子哥的生日宴結束了,晚上,磊子咱們三個好好聊聊。咱們三個年歲差不多,我想邀你一起做一番事業。”方華摟上了我的肩膀,朝我發出邀請。
我望著他期許的眼神,對于他的誠意,一時沒有忍心拒絕。
“好家伙,都在這呢!”旁邊忽然有人說話,這個人的說話聲很大,顯然是故意要那這片草地上的所有目光引到他那里。
我心猛烈的跳了一下。轉過頭看去,我沒有猜錯。說話的正是那天把刀疤老哥推下樓的那個尖嘴。
他怎么會來呢?
正在燒烤的人見到了尖嘴,也都不緊張,打趣的說:“哎呦,警察也喜歡和我們玩啦,過來吃點吧。”
尖嘴冷笑著說:“你們都小心點,不要弄著火了。把自己搭進去。”
我轉頭問方華知不知道這個人是誰。
“太知道,曹彬,北城區公安局的刑警。我第二次進監獄,就是他把我抓緊去的。今天他來,一定知道了這些人在這里聚會,看誰不順眼,很可能就把誰抓進去。”方華冷冷的說。
“他憑什么這么牛逼?”我皺著眉。
方華笑著說:“也不是他牛逼,主要是今天來的人,基本上都是混子,十有八/九都有案底。”
我轉過頭去望著曹彬,想看一看他的影子,找一些線索和答案。
曹彬用目光掃了一下周圍,落到了我的身上。他看了一會,邁開腿,朝著我這邊走來。
我操,他難道認出我來了?真他媽的不是冤家不聚頭。我馬上轉頭笑著對方華說:“今天天氣挺熱的。”
曹彬高大的身體,立在的我的身邊。
“你過來看我來啦。近來挺好的,不用你為我操心。”方華當成曹彬是來看他的了,和曹彬打招呼。
曹彬沒有回答他的話,仍舊站在我身邊。
我沒有去看他,只是望著方華,猛烈的抽煙。我希望用這種不理不睬的方法,讓他白站一會就沒趣的走。
“小兄弟,咱們兩個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見過?”曹彬非但沒有走,反而對我說話了。
我裝不下去了。轉過頭,淡然一笑。“沒有吧。”我想用謊言盡快的把他打發走。
“不對。咱們就是見過。”曹彬笑了笑,螞蟥一樣盯住了我,還想往肉里鉆。
說多了反而會露出太多的馬腳。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說話,搖著頭,盯著他。
曹彬也盯著我,氣氛停滯,顯得很尷尬。
草地上的人都靜靜的看著我們,手里的肉串被他們攥得很緊,想必,這種狀況下,他們也不知道放在什么地方合適了。偶爾,傳來噼噼啪啪,炭火燃燒的爆裂聲。
“你記錯了吧。”方華臉上帶著笑容,但顯然他在繃著神經。我預計,如果我要是被面前的這個人抓住,他甚至可以為了義氣而毆打這個警察。
“對,我想起來了,咱們好像是在一個公共廁所見過。當時,我還沖你借過紙。”尖嘴曹彬撓撓頭,笑了。
這顯然是一個笑話,草地上的人都笑了。
曹彬象征性的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離開這片草地。
“你一定是犯了什么事。讓他盯上了。行,能夠吸引警察,才和我們是一路人。”不知道誰說的這話。
周圍的人望著我,一陣開心的大笑。
“一個底子不干凈的人,還假裝什么正經。”一個女孩的聲音。
一個身材苗條的女孩,長發遮面,穿著真皮背心,皮短裙,長腿下一雙皮靴。臉上濃妝嫵媚,鼻翼有個小鼻環,兩耳上掛著七八個大耳環,年紀在十七八歲,我不認識她。
“毛子的妹妹毛絨,她早就惦記你報答報答你呢。你們聊。”方華叼著煙閃開了。
“您好,你剛才什么意思?”我疑惑的問毛絨。
毛絨冷笑道:“我哥哥邀請你幫助他工作,你卻裝清高拒絕了。剛才警察顯然注意到你了,你一定有案底,是不是?”
“你可能誤會了。我跟本就什么也沒有做過。我和這個警察的事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把頭轉向了一旁。周圍的人已經把焦點,從我這里轉移到又開始了燒烤。邊吃著,邊說笑。
“啪!”
在我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毛絨的一只手卻神不知鬼不覺的緊緊抓住我的襠部。
我兩腿之間的那條巨大的鐘擺被抓,我感覺毛絨的手好像一條蛇,死死的在蠕動著吞一根香腸。
“啊!”我殺豬一樣叫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