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將軍今日也不在軍營，他正在落靜堂悠閑得喝著茶，算算時辰，也該回來了。

正想著，就見小程氏神情恍惚得進了門，一抬頭冷不丁看見神神在在一臉譏諷笑意的顧尚先，也不管是不是有下人在，疾走幾步壓低了聲音問道：“是不是你做的？”

“哦？做了什么？”顧尚先那些杯蓋浮了浮茶葉，端起來喝了一口，才抬起眼皮瞧了一眼，“你說那把劍啊，可真是誤會為夫了，這可是六殿下送來的，和為夫又有什么關系呢？”

“你——”小程氏臉上血色褪得干凈，手指顫抖得指著顧尚先，“虎毒尚且不食子，你放過她吧！”

“夫人，我聽不懂你的話，我何時說過要害她了？”顧尚先也想明白了，強逼著是得不到的想要的答案的，還不如一點點消磨掉小程氏的意志，同時讓顧惜自己存了疑，最后，總會有真相大白的一日。

自己何必來做個急赤白臉的壞人呢？

那人說的對，攻心為上。。。

欣賞完了一陣小程氏想發不能發的怒意，顧尚先哈哈大笑著離開了落靜堂，臨走還不忘叮囑方嬤嬤好好“照顧”著夫人。

小程氏頹然坐下，心中迷茫一片，她突然想通了不能指望顧尚先的“慈父之心”能突然蹦出來，不能因為顧惜是他的女兒就妄圖他能忽視掉自己的野心企圖。

這人眼里只有自己，別說顧惜了，就是唯一的嫡子顧恒，他也是說能棄就可以棄的。

血脈親情對于他來說算得了什么？

小程氏用帕子擦干了眼角的淚，如果是這樣，那就不等他良心發現的那一日了，怕是到死也等不到，一年一年空耗著希望，說到底還是自己怕，怕死，怕憐兒死，怕惜兒死，怕到黃泉沒臉面對姐姐。

六皇子此時也正等著第一場比試的開始，一共十一道三十三名庶族學子決出三人，經史子集要考，算法實務也要考，這樣篩選出來的三人，再同世族比試出來的三人再進行一輪比試，最后再選出三人。

比試在京城玄武大道望月樓舉辦，當場做文章，由太子親自帶領禮部顏尚書和國子監陸祭酒當場評分，隨后貼出在大堂中由眾人品評，杜絕私下的舞弊。

早在宮中傳出消息時各大酒樓就已走了關系托了人，能讓比試場所落在自家，望月樓是京中有名的酒樓，背后也有一二靠山，最后便拔了這個籌。

不愧是京中數一數二的酒樓，早在十日前便開出了座位銀子，越靠前收的銀子越多，甚至包廂也照著常樂坊瓦舍來分了三六九等，同時還創出了幾個諸如“才高八斗”“一舉奪魁”的新菜式，一時間京城熱鬧紛紛如同過年一樣，常樂坊里的賭坊甚至都開了注，平時對賭博嚴查的京畿衙門這次居然也睜只眼閉只眼起來。

楊衍自然沒有坐在大堂，他坐在包廂看著樓下的熱鬧。

這三十三人有真才實學的，當然也有特地安排進去攪局的，楊衍都一一記下，這次不僅是學子的選拔問題，看來還能牽連出不少的蠅營狗茍。

他們以為著只要過了這一關變能和原來一樣，世族仍舊可以為所欲為，庶族卑微只能為他們所奴役，不過推薦三個學子而已，能起多大作用呢？卻不知風起于萍末。。。

孫長史也坐在一旁，“太子到底不是庸人，這樣眾目睽睽之下比試，也讓人揪不出錯來。”

“這一場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世族的比試，如果他想動手腳，也是在最后一場。”

“主子，”門外響起阿風的聲音，“府里來人，說是找的人來了。”

楊衍和孫長史對視一眼，隨即悄悄出了門直奔皇子府而去。

要說江湖中奇人，這鬼離和鬼影是能拍得上名號的。

沒人知道倆人從何處而來，甚至不知道他們是不是親兄弟，自在江湖上略微有了點名聲，當然都是不太好的名聲之后，江湖對于他們的各種傳聞就多了出來。有說是從海外仙島而來，本就不是凡人；有說是餓鬼崖出來的，所以心狠手辣；有說只不過是裝神弄鬼，實際沒傳聞這么厲害。。。長相也從酷似仙人而到了青面獠牙以至于可用來止小兒夜哭。

關于他們的戲本子都不知唱了多少，可真正見過他們的，卻是寥寥，只因為大多數見過的，不是被二人殺了，就是被施了術，忘了前塵往事。

楊衍是有幸見過，且還安然無恙的其中一人。

三年前，這兩人居然為了一句“秋水劍在宮廷”而偷偷潛入皇宮，雖說他們在江湖上是有本事，可皇宮大內豈是那么容易闖的，正巧這日楊衍也在宮中，見了這二人在禁軍包圍中的游刃有余，最后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逃出了皇城。

逃是逃了，但震怒的天子下令圍剿此二人，如此三年卻全然沒有一點消息。

楊衍派暗血閣的人關注著此事，只留了一句話，“將人給偷偷帶回來。”

今日這要找的人來了，便是鬼影和鬼離了。

楊衍一進書房，就看到坐得端端正正的兩人悠然自得地喝著茶，一人臉上溝壑縱橫，像是已到了古稀之年，另一人卻詭異地像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如果不知道他們是同胞兄弟，會錯認成父子也說不定。

“久聞兩位大名，今日得見，三生有幸。”楊衍一改皇子派頭，學著江湖人拱了拱手道。

“六殿下不用來這些虛的，要真是三生有幸，那還煩請殿下解了我與大哥的毒，咱們有話好說。被你們追了三年，我倆也膩了，敞開天窗說亮話，你想要我們做什么？”鬼影拍了拍衣袖，霎時塵土飛揚，楊衍很想后退幾步捂住鼻子不讓這灰塵沾了自己衣裳。

“怎么這么慢待貴客，一路辛苦，要不先沐浴吃點點心，咱們再說話？”

“也好！”兩人說著同時起了身，在下人的指引下自去沐浴不提。

楊衍待人走后，沉默得坐在案后，“在哪里找到他們的？”

“說是在吐谷渾的一個部落里。”身后暗影里顯出一個人來，想來應該是暗血閣中人了。

“可順利？”楊衍又問道。

“我們以為會經過一場惡戰，畢竟這兩人實力不容小覷，沒想到就下了個迷藥，他們就倒下了，屬下們就舒適下了‘無機’，他們為了解藥只得跟我們回京。”來人回想著說道。

“鬼影擅詭術，你們小小迷藥他豈能察覺不了。”

“這。。。？”那人驚疑，是自投羅網嗎？

“他們就想進京，由你們帶回來正好，省了他們的事，可真是好算計。”

那人一聽便想明白了其中關竅，遂即半跪于地，“屬下失職，請閣主降罪。”

“起來吧，帶回來就好，我也不在乎他們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