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位前出了成績表，班里大家的排名浮動很大，原本在上游尾的那些人一下子躍到了中間。里河想，不會是孫宇焦娟她們一走，激發了那些人的學習狀態吧。

好在里河的排名一直挺穩定的，總是在班里十名、年級二百左右徘徊。

這次是第十一名，被班主任叫進去選座的時候，里河先大概往班里望了一眼，不知道該坐哪，要不要還坐自己原先的位置呢，畢竟待會換座的時候不用動，一直坐著就好了。

在李老師還沒催促她快點的時候，里河看見剛剛選擇坐在第一排的王嘉在奮力朝她打手勢，指指她旁邊的那個位置，然后朝她招了招手。

她心思也沒轉很快，一下子就坐在王嘉指的那個位置了。

班主任又叫其他人名字的時候，里河才開始擔心起來：“天哪，這么前，感覺站在講臺上的老師一伸手就能拽著耳朵把我揪起來。”以前坐在第一排的時候，桌子沒離講臺這么近，這個小教室里的桌子直接和講臺嘴貼嘴了。

“不會的，老師揪你耳朵干嘛，”王嘉安慰她，“頂多沖你扔個粉筆頭啦。”

里河伸頭望向和第一排桌子連起來的講桌上，幸好，主要是碳素筆，但角落還有個癟了的粉筆盒，里面零星地散著白色和彩色的粉筆頭，一看就像是想沖學生扔東西但手邊卻只有碳素筆扔不出去的那些老師特地準備的。

然后里河又看看站在門口的班主任。

“太近了，太近了，以前我都不知道，原來班主任的頭有這么大！”里河小聲跟王嘉說。

在王嘉什么也沒說，只是笑著的時候，里河迅速回過頭去想看看現在的座位還剩多少了，她要換到別的地方去。

還好，沒幾個人進來呢。

但又不知道該換到哪去，也不好意思向班主任提出這個請求，而且王嘉看著不停回頭張望的她，在一旁軟軟地說：“沒關系的，里河，你要是覺得坐在第一排不舒服你就換到別的地方去吧。”

算了，第一排就第一排吧，沒什么大不了的。里河心一橫，做好了往后被冷風吹、被老師呲的準備。

但坐了幾天后里河發現，第一排不僅不會被老師揪耳朵或者是扔粉筆頭，甚至它是個完美的視覺盲區。因為跟講臺貼得緊的關系，老師講課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把目光投向這邊，他們會放到中間，或者是兩側。只有在問學生們“懂了沒”的時候，老師們的眼睛才會盯著第一排，因為耳朵聽到的回答最清晰。

而且王嘉又實在是個非常nice的人，很早之前做前后桌的時候里河就知道，長相清新又完全沒有高傲架子、能輕松相處的人實在很難得。

王嘉和里河坐在里側，靠著教室門的里河同桌是季知，他是個胖胖的可愛男生，愛表達情緒、愛說話、愛許嵩，脾氣好，臉上堆著笑的時候很多，好像怎么打罵都不會過分難過一樣。王嘉的同桌是文原，胖胖的女生，愛美愛八卦，可能因為太常說秘密了所以平常的說話都要壓低聲音，她桌子上放了一塊小小的鏡子，平時總要掀開劉海看看自己額頭有沒有長痘。

在和周圍所有人插科打諢的時候逐漸入了冬，有天晚上班里同學對里河說：“有個人剛剛來找你，你沒在，她說明天早上下了早自習再來一次。奧她說她好像叫子妍。”

那天下了晚自習里河就去買了面包，準備第二天早上就不去食堂了，子妍來找她應該是有事情要說，而且尋找未果還托人留了口信說要再來就說明這事情不是一般的大，她要留出整個吃早飯的時間來才行。

第二天早自習打了鈴，里河先去接了杯熱水，拿著杯子回來的時候正好看見頂著北風、擁緊衣服往這走的子妍，不知道是她穿得不多還是身子本來就單薄，風一吹，顯得她像個剛學會走路的瘦竹竿一樣，搖搖晃晃但頑強。

等她走得近了，里河抓緊喊她：“走快點！不冷嘛你。”子妍這才加快了腳步。

沒向往常一樣靠在門外聊天，里河直接把她請到了屋里，讓她坐在季知的座位上。

子妍問她：“你同桌去吃飯了？”

里河看看在教室后頭蹦得正歡的他：“沒有，不過你放心坐就行，他一時半會不會回來的。”

里河把自己剛剛接滿熱水的杯子遞給她：“你拿著暖和暖和手吧，外頭太冷了。”

子妍大方地接過去，里河問她：“怎么了？聽說你昨天就來找過我，我沒在？”

“對，我昨天來過，是想給你這個，”子妍把剛剛一直裹緊著的衣服打開了，從里面拿出一本書來，“給你買的生日禮物。”

“天哪，太感動了。”尤其還是頂著寒風過來。

“沒事，還有這個，”她又從衣服口袋里拿出兩支筆來，一支藍色，一支玫紅色，“是我們畫畫用的碳筆，我覺得非常好用，就給你拿了兩根。”

里河接過來，又說了聲謝謝，然后想起自己買的面包，問她：“你肯定也還沒吃飯吧，我買了面包，你要不要吃？”

子妍搖頭：“等會回畫室再吃，你自己吃就行。”

里河揪了一小塊放到嘴里，邊嚼邊找個話題問她：“你們在那里學習輕松嗎？”

“還可以吧，”子妍撇嘴，“反正主要是學繪畫，松或者緊，都一樣。”

然后好像就沒什么話可聊了，以往子妍來找她的時候大部分都是子妍在說，里河偶爾插幾個問句，主要是做個傾聽者。現在的狀況呢，可能因為上了高三，子妍又被隔離到了塔樓一樣的科技樓頂層，招惹到的事情就少了，心情的起伏也變得沒那么大了，主要可能還是因為要收心準備眼前的事情才行。

剛剛在后邊聊得開心的季知此刻晃到了講臺上，因為平常上課前會唱班歌，他又離得近，所以一般他管著電腦的開機關機。

班里人很少，王嘉剛剛把季知轟下去，打開音樂播放器準備挑自己喜歡的歌，子妍手里還是拿著里河的杯子，一直蜷著身子。

“別駝背！”里河猛地沖她喊一嗓子，子妍立馬把腰挺了起來。

好一會相對無言之后，子妍把那個杯子放下，對里河說：“快要上課了，我先走啦。”

子妍跟她出去，送她到樓梯那里，“bye~”

“bye~”

年前最后一次碰見子妍就是她即將要去采風還是什么的時候，子妍在沒跑步的課間叫住了她，在一樓的樓梯口聊了會。

“我即將要走了，走好大一陣子。”

“去哪里呢？”里河對這種考試系統不太熟悉。

“哪里都去，跟著帶隊老師走就對了。”

“哦哦，那你這次其實就相當于決定了要去哪個學校吧？”

“對，如果這次過了，只要高考分數夠了分數線，就可以在那些學校里選。”

“那你有信心嗎？”

“不知道，只是期望自己能正常發揮就好了。”

“那你最大可能去哪個？”里河壓低聲音問她。

“美院吧？聽老師說還可以。”

“這么巧，”里河驚訝地捂住嘴，“我覺得我最有可能會考上的是理工大學，這兩個學校靠著！”

“真的！？那我們大學豈不是還能時不時地這樣見面。”

“對啊，我們也太有緣了吧。”里河非常高興，在不熟悉的地方有個熟悉的人是對需要花很長時間來適應新環境的自己來說，最大的安慰。

“那你加油哦，一定要考過去。”里河非常期待大學她們還是好朋友這件事。

“好，那我一定加油，你也不能松懈。”

里河剛剛點了頭，就看見班主任帶著一臉平常那樣死氣沉沉的表情在她們面前走過去，好在她倆站了死角的位置，被柱子嚴實地擋住了，要不然他一定會一個眼刀劈過來，問她怎么還不去教室。

里河最后拍了拍子妍的肩：“我要上課去了，你這次校招加油，祝你一路順風！”

子妍微笑著對她點頭：“嗯嗯，你也是。”

里河歡快地跑回教室去，連班主任此時遞過來的眼刀都不足以影響她的心情。自己好像從來沒有對任何一件不確定的事情生出這樣大的期待來，期待著往后的路起碼少了一點忐忑，期待著未知的事情會多一份快樂，期待著往后很長時間里，自己都不必再是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