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陀和羌部協(xié)議的達(dá)成，避免了一場大動干戈，這對平靜的大同軍不是壞事。

神武川諸部足以擊敗這個落魄的外來戶，即使宕昌羌背后有黨項和吐谷渾撐腰，也不是當(dāng)?shù)赝梁赖膶κ帧Ｉ惩榆娨呀?jīng)把神武川緊緊團(tuán)結(jié)在一起，足以撼動整個大同軍三州，甚至天下，只是沙陀軍還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但潰散的羌部分散在大山里，將是各部更大的麻煩，新任大同軍防御使將作何反應(yīng)，誰也無法預(yù)料，高文集把利弊看的很透。

對于外來戶宕昌羌，能夠不動刀兵，就獲得一塊安身之地，這無論如何算是驚喜。哪怕被迫送人質(zhì)，看起來比較屈辱，總比一場大戰(zhàn)被人趕走要好。

沙陀王三郎的勇猛，讓這些羌部好漢不寒而栗，不到萬不得已，不會有人愿意和這樣的猛士以死相拼，那跟送死也差不多。

當(dāng)晚，5個黑衣沙陀軍就宿在羌部營中，粱彌機(jī)命燃起篝火，拿出酒肉，用盛大的河西歌舞款待沙陀客人。

酒到半酣，白達(dá)子父子大笑離席，給主人表演徒手角力助興。

有羌部力士上前，向沙陀勇士發(fā)起挑戰(zhàn)，白氏父子欣然應(yīng)戰(zhàn)。兩個吐谷渾獵人形如鐵塔，有徒手搏獅虎之力，常人如何能敵，結(jié)果自然不言而喻。對羌部戰(zhàn)士的勇敢，沙陀人也刮目相看，這些家伙也是狠角色。

對于韃靼部，粱彌機(jī)也表達(dá)了歉意，雙方殺傷相當(dāng)，皮貨也已經(jīng)物歸原主，談不上什么深仇大恨。羌部當(dāng)場賠償了韃靼部10匹河西駿馬，算是補(bǔ)償，這些馬匹體貌神駿，比韃靼部的夾山馬種要好的多，相信有沙陀軍居中說和，韃靼部也不會不死不休。

羌部也并不吃虧，新城市向他們敞開大門，就能夠解決他們最急需的糧食問題，幾匹駿馬實在算不得什么。

當(dāng)晚賓主盡歡而散，有美麗的羌部少女侍寢，把張污落喜的胡天胡地，進(jìn)通卻十分尷尬。對這個羌部姑娘，他怎么也沒有對呼蘭的激情，也不知道拿這個女子怎么辦，被羌女狠狠嘲笑了一番，最終也不知在慌亂中做了些什么。

第二日，沙陀人帶著13歲的梁漢顒辭別了羌部，踏上了歸途。辰時末刻，一行立馬在晉公山，看著宕昌羌部收拾營帳，從淺灘徒涉過源子河。

梁漢顒?wù)f道：“我們渾末軍言而有信，從不食言。”

王恪用冷哼一聲，說道：“背叛吐蕃在前，父子相殘在后，這樣的部落從不食言？”

梁漢顒想爭辯，卻無言以對，王三郎說的哪一句不是實情，自己不爭氣，也怪不得別人看不起。小小少年下定決心，勤習(xí)弓馬，讓這個可惡的獨眼龍王三再不敢小瞧梁氏！

當(dāng)日黑衣沙陀軍就出了洪濤山口，趕到了歸義軍，還帶著羌部贈送的10匹駿馬，帶著宕昌羌永不過源子河的承諾。

王三郎單騎退羌蠻的豪邁傳遍了桑干河兩岸，為這一方土地帶來了平安，哪有不敬仰的，無數(shù)回紇男女蜂擁而來，載歌載舞，歡迎他們的勇士。

人叢中，進(jìn)通沒有找到呼蘭，這讓他居然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他雖然帶著榮耀歸來，卻不知道如何向呼蘭述說，他一矢未發(fā)，這是屬于父親的榮耀。更讓人尷尬的是，他不知道如何向呼蘭解釋昨夜羌帳中的羌女，也不知道呼蘭會不會不高興。

養(yǎng)父并沒有加入狂歡的人群，而是直接到了張家大院，找到了韃靼兄妹，進(jìn)通躲在養(yǎng)父身后，都不敢看美麗的韃靼少女一眼。好在只有張君政、何蕓隨侍左右進(jìn)去了，沙陀部的隨從在廊下伺候，并不進(jìn)入韃靼人的病室。

有醫(yī)僧明慧主治，加上張家精心料理，扯客扯連的傷勢已經(jīng)沒有性命之憂，只是還需要臥床靜養(yǎng)，完全恢復(fù)還需要很久。

脫忽和呼蘭兄妹守護(hù)在床邊，見王恪用幾個人進(jìn)來，趕緊單膝跪地，雙手撫膝行韃靼大禮，英俊的扯客扯連也要從榻上掙扎起來行禮。

恪用不動聲色的說道：“韃靼部的朋友，免禮吧，我特意前來，是跟你們說幾句話，不會久留，扯客扯連兄弟在榻上說話便是。”

扯客扯連勉強(qiáng)坐在榻上，虛弱的說道：“三郎君，軍中一別已經(jīng)2年了，不成想再次見面，我已經(jīng)是這個樣子。”

恪用走上前去，跪坐在他身邊，不動聲色的問道：“你傷勢如何了？”

扯客扯連苦笑道：“無大礙了，只是部中急缺糧食，哪里能躺著安心養(yǎng)傷。”

恪用說道：“你不用擔(dān)心，明日我就讓新城糧商到這里和你們交易，帶著貨物。交易完了，由你弟妹帶著糧食出塞便是，回紇朋友會送他們出塞，保證糧食的安全。”

何蕓豪邁的說道：“放心吧，明日我親自護(hù)送駝隊過靜邊軍，你在這里安心養(yǎng)傷便是。”

扯客扯連感激的說道：“大恩不言謝，來日韃靼部必以死報。”

恪用誠懇的說道：“我們本是兄弟之族，患難相助是兄弟的本分。不過我有一事，要和你商議。。。你精神可好。”

扯客扯連說道：“三郎君有話就請說。”

恪用說道：“此次事端，由宕昌羌而起，他們殺人劫貨，害了不少韃靼兄弟。可是現(xiàn)在和他們開戰(zhàn)，并不是時機(jī)，你們韃靼部難過靜邊軍，神武川諸部和他們開戰(zhàn)，也名不正言不順，也許會招來大同軍的干預(yù)。

所以今日我單騎進(jìn)山，和山里的羌蠻進(jìn)行了一場弓馬之會，他們同意退到源子河以西，絕不再騷擾商路。為表示和解，他們獻(xiàn)上了河西良馬10匹，羌部如今衣食不周，能拿出10匹良馬，也算是誠心求和了，兄弟你意下如何？”

扯客扯連說道：“回紇部的兄弟為我找回貨物，沙陀部的兄弟為我挽回尊嚴(yán)，我還有什么可說的，我會向忽察巴特爾稟明實情，絕不會讓三郎君為難。”

脫忽大聲說道：“難道就這么算了？”

恪用轉(zhuǎn)頭看著春意盎然的庭院，良久才說道：“脫忽你記住，神佛只會保佑耕耘這片土地的人，誰敢禍害這片土地，一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脫忽疑惑的看著王恪用，不懂得這話的意思。扯客扯連說道：“無論什么時候，神武川的兄弟需要我們，韃靼部都會站在你們身邊。”

王恪用拍了拍他肩膀，扯客扯連握住他的手，兩人都沒有說話，塞下男兒的情義，是不需要語言的。

這就是養(yǎng)父說的，剛毅木訥吧，進(jìn)通暗想。

恪用大步走出庭院，翻身上馬，張君政喊道：“三郎君，留下一晚吧，我們準(zhǔn)備了最肥美的羊酒，招待神武川的勇士。”

恪用搖頭說道：“要趕緊給韃靼兄弟準(zhǔn)備糧食，待到秋天，再享受歡樂吧。”說罷一帶馬韁，幾個隨從也駁馬跟隨而去。

張君政沖張污落喝道：“還不快跟上，從今以后，你就伺候在三郎君左右。”

張污落大聲應(yīng)道：“喏！”飛身上馬，催馬而去。

美少女呼蘭忽然沖出回廊，沖進(jìn)通遠(yuǎn)去的背影喊道：“鬼鬼祟祟的小賊，我在塞外等著你！”

馬蹄聲疾，風(fēng)在耳畔呼嘯，進(jìn)通臉上洋溢著青春的喜悅，一旁并肩飛馳的張污落大聲唱起來：

為了求你賜我五十庹長的繩索

為了求你賜我疾如雄鷹的駿馬

日夜祭祀騰格里的神靈啊

請賜我美好豐饒的福分

為了求你賜我六十庹長的繩索啊

讓我來拴住吉日瑪遜健美的馬駒

賜我羽翼巨大的飛馬

請實現(xiàn)我華美的夢想

進(jìn)通聽懂了，聽懂了突厥語言，他也不知道何時，這種語言不再陌生，那粗獷豪邁的歌聲，似乎從他心里萌發(fā)，他忍不住高聲唱起來：

為了求你賜我七十庹長的繩索啊

讓我來套住天性狂野的烈馬

請賜我傲氣的長鬃烈馬

請成全我稱心的愿望

為了求你賜我八十庹長的繩索啊

請恩準(zhǔn)我享有世上所有的美好

此刻，我像伊蘇克伊的孩兒一樣

向你逐一誦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