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西跨院
- 王候從種田開始
- 兇猛的老狐貍
- 3166字
- 2020-09-07 19:31:34
牙軍都虞侯傅文達轉(zhuǎn)身回到樓內(nèi),此時眾軍已經(jīng)徹底搜查了醉紅樓,再無與本案有關的物證。傅文達命收了兩柄帶血的刀具,一并交給高文集,命他押著人犯先和陳昰回到驛監(jiān),隨后走到兩個小兒面前。
進通和存璋已經(jīng)裹好了傷,換了衣服,傅文達拍著二人的肩膀,叮囑道:“你們兩個要到驛監(jiān)錄口供,那里我也進不去,不能照料你們。你們要多加小心,該說的說,不該說的不要亂說。”
進通說道:“我們省得,不過我有一事相求。”
傅文達詫異的說道:“我是王家至交,等于是你們的長輩一般,有什么求不求的,有話就說,有屁就放。”
進通拉過綺珠和綠珠小姐妹,說道:“她們兩個在這里,無依無靠,若是陸貞六還有同黨,難免為賊人所害,請傅公把他們帶到沙陀庭,保護起來吧。”
傅文達苦笑著搖搖頭,說道:“你倒真是個有心的,行了,她們兩個就交給我吧,我保證把她們安全送到沙陀庭。”
進通轉(zhuǎn)過身,向史儼叉手施禮,說道:“阿儼大兄,請轉(zhuǎn)告史公,此案遠沒有到結(jié)案之時。”
史儼詫異的問道:“什么意思?兇犯都抓到了,還不能結(jié)案么?”
進通從容說道:“其一,陸貞六是本驛驛尉,扈真珠是本地商戶,往日素無仇怨,又無財物糾紛,陸貞六沒有殺人的動機。
其二,我與陸貞六白刃交鋒,他確實是左手,馬廄殺人案和谷倉殺人案,有可能是他所為。可是驛南大道殺人案,絕不是他所為。”
史儼不動聲色的問道:“何以見得吶?”
進通說道:“你想一想那日的情景,我們趕到殺人現(xiàn)場,沒有多久陸貞六就帶著人到了。他絕無可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又在眾目睽睽之下去而復返。請史公還要繼續(xù)深查,不然我王家的嫌疑依然洗不清。”
傅文達聽到這里,不由得長嘆一聲,說道:“入娘的,大功告成之際,還能想到這些。。。虧你小小年紀,就有如此膽識,沙陀王氏有虎子啊。”
所有人都以為,王家兩位小郎只是錄一下口供,作為最終定案的證詞。誰成想,兩個小兒一進驛監(jiān),就再也出不來了。
驛監(jiān)西跨院檻房,存璋正抱著鐵檻柵破口大罵:“陳昰!你個狗賊!你辦案無能,誣陷好人倒是一把好手,你個腌臜齷齪的食糞犬,卑污下賤的直娘豬!”
兩兄弟一進驛監(jiān),就被送到西跨院,從此再無人搭理。
這里本是驛監(jiān)的地牢,太原府入駐風谷山驛,這里就成了連環(huán)殺人案的檻房,由于拘禁的人太多,東西廂房也加裝了鐵檻柵,成了羈押人犯的牢房。
最倒霉的,就是歌舞舍的伎子、樂工、童仆和老鴇,他們最先被抓捕,羈押在地牢之中。
這些男女雖在賤籍,也算是雉頭狐腋,養(yǎng)尊處優(yōu),地牢之中風吹雨淋,積了齊膝的污水,整日泡在臭水之中,如何受的住。幾天以來,日日兩過堂,一個個被打的皮開肉綻,已經(jīng)有幾個支撐不住,死在牢中。
東西廂房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個檻房不過丈許寬窄,卻塞進了10余個人,這么多人擠成一團胡餅,坐都沒有地方坐。不要說過堂熬刑,徑日站下來,哪個不是筋攣骨酥,手腳酸麻,不知多少人要落下終生殘疾。
檻房里屎尿橫流,臭氣熏天,哭爹喊娘,慘不堪言。
在這苦難之中,唯一的樂趣就是聽存璋潑天潑地的混罵。這沙陀兒精力出奇的旺盛,氣勢出奇的雄渾,花樣出奇的繁多。
他用史詩一樣的語言,發(fā)出了大家壓抑多時的怒火。。。對官府的怒火。他的連環(huán)痛罵,就是飄蕩在西跨院上空的美妙音樂,讓他們痛苦的心得到片刻的安寧。
不僅如此,這沙陀兒還是西跨院的麒麟童瑞獸。
隨著兩個王家小郎的到來,每日兩堂過審沒有了,接著就開始陸續(xù)放人。第一批被釋放的是驛站所有左撇子,接著是驛市的牙人、賭坊的潑皮,最后是地牢中的娛樂行業(yè)從業(yè)者,連承認殺人的幾個倒霉蛋也放了。
不少人被釋放前,專程到王家小郎的檻牢,向存璋長揖為謝。
兩個女伎也特意攙扶著向存璋致謝,一個是醉紅樓的鴇兒慕容大娘,一個是醉紅樓頭牌李七娘。那李七娘體態(tài)風流,舉手投足都帶著幾分媚色,只是被折磨的面黃肌瘦,眉目無光,哪里還有名妓風采。
存璋笑道:“你就是李七娘?”
李七娘大膽的看著存璋,說道:“莫非小郎認得妾身不成?”
存璋出人意料的嘆了口氣,說道:“某不認得你,卻認得你的侍婢,那兩個什么珠。要不是她們幫忙,也抓不住真兇,不知道多少人會庾斃于此,說起來你們也算是沾了她倆的光。”
李七娘嬌聲問道:“她們二人現(xiàn)在哪里?”
存璋說道:“放心吧,她們在沙陀庭,自有我們的人照料,我們沙陀人絕不會虧待朋友。”
進通忽然走到鐵檻柵前,兩手把住兩根鐵條,低聲說道:“七娘,若你去沙陀庭接回綺珠和綠珠,請你給安慶史公帶一句話。”
李七娘和慕容大娘互相對視了一眼,李七娘說道:“我們這些卑賤伎子,如何能夠見到沙陀部的大官。”
進通看了存璋一眼,忽然一把扯下他頸上的狼牙頸飾,隔空拋給李七娘。存璋還沒有來得及發(fā)怒,進通就已經(jīng)轉(zhuǎn)過頭,面向檻外說道:“你們拿著此物,史公必然見你們。此事事關重大,如果話帶不到史公那里,你們可能還要回到西跨院,受這牢獄之苦。”
慕容大娘嚇的全身都抖起來了,顫聲說道:“小郎你盡管說便是,妾身一定給你帶到。”
進通一字一頓的說道:“陸貞六絕不是此案真兇,就這一句,史公聽了自然明白。”
幾個人再也想不到,王家小郎居然說出這么一句話,不由得驚呆了。
存璋失聲叫道:“你是失心瘋了吧,你的意思是,我們拼了性命抓的人犯,居然是錯的?”
進通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想承認,但這就是實情,人也許會欺人,但斷不能欺己。我必須讓史公知道此事,不然我們怕是難以生離此地。”
存璋目瞪口呆,半天說不出話。
慕容大娘顫聲說道:“若那姓陸的不是真兇,我們豈不是還有嫌疑。。。”
進通說道:“正是,所以你們一定要把話帶到。”
李七娘收起嬌羞媚態(tài),堅定的說道:“小郎君但請放心,就算不為了我們自己,也要為了那些屈死的小兒伸冤,一定要捉到真兇。”
進通挑起大指,贊道:“醉紅樓中,都是巾幗須眉。”
看著兩個女伎走出月亮門,存璋忍不住問道:“入娘的,你如何知道那姓陸的不是真兇?”
進通指了指存璋胸口,說道:“還能如何知曉,當然是用心。”他轉(zhuǎn)過身回到檻中,坐到一處墻角,背靠在檻墻上,久久無言。
存璋走過來踢了他一腳,罵道:“賊廝鳥,又在賣關子。”
進通也不著惱,緩緩說道:“此事其實也簡單,我一件一件與你分說。”
存璋湊過來坐下,喝道:“那你還磨蹭什么?”
進通緩緩說道:“那日我們捉了陸貞六,他又確實是左手使刀,我們就理所當然的認為他是真兇。可是當時我就意識到,至少驛南大道兇案,絕不是他做的,時間和場景都對不上。”
存璋說道:“這個我聽你說過,可你也說了,馬廄案和谷倉案十有八九是他干的。”
進通點點頭,說道:“這兩天我們困在這里,你天天在那里混罵,我卻反復揣摩案情,越想越覺得不對。”
存璋急道:“到底哪里不對嘛。”
進通緩緩說道:“先說馬廄殺人案,你們是戌時離開的酒肆,然后分開各自走路,是也不是?”
存璋想了想,說道:“正是如此。”
進通說道:“本驛繁華,即使是在二更宵禁之前,依然是人來人往。那酒肆又正對驛東大道,街上行人必然不少,而陸貞六是本驛驛尉,驛人大多認識他,即使是下雨天帶著雨具,也絕不會無人認出。
可是我們和官府查問了那么多人,竟然沒有一個見過陸驛尉,這只能說明,他當晚根本就沒有出現(xiàn)在酒肆附近。”
存璋想了想,說道:“也許大家都忘記了,也未可知。”
進通搖搖頭,說道:“一個驛站驛尉,一個契丹商賈兒,平素連公務往來都不可能有,有也是和他父親。這樣兩個人,在下雨的夜晚走在一起,那定是十分奇怪的事情,如果有人見到,一定會有深刻印象,如何會輕易忘記。”
存璋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道:“這還真是這個道理,入娘的,我怎么就沒想過吶。”
進通說道:“那是因為你在醉紅樓抓了人,以為此案已破,再也不會深思。”
存璋仰著頭,閉目想了一會兒,說道:“若陸貞六是尾隨扈真珠到的馬廄吶?”
進通大笑道:“黑燈瞎火,又下著大雨,扈真珠有什么天大的事,要到臭烘烘的馬廄去辦呢?”停了一下,他收斂了笑容,緩緩說道:“一定是因為一件隱秘要事,他非去不可,兇手就在那里等著他。”
存璋忽然睜開眼,大叫道:“是他父親的債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