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張網
- 王候從種田開始
- 兇猛的老狐貍
- 3125字
- 2020-09-06 12:49:07
進通心里一動,拔出腰間鄣刀,小心的向后廚方向摸索過去。他年齒尚幼,身量不足,軍中沒有給他配雙手握持的橫樣大刀,只有一把防身用的鄣刀。這是一種單手揮舞的短刀,也是大石四刃之一,殺敵威力不足,主要是防身武器。
門窗緊閉,四周光線微弱,樓梯下更顯得陰森詭異。他心跳加速,呼吸粗重起來,緩緩走過通道,挑起一副藍布簾,進入后廚。
后廚一片陰暗,靜謐之中能聽到老鼠竄來竄去,進通靜靜站在門口,向房間四處看了看。他眼力甚銳,隱隱能看到這個廚房不大,有微弱的乳酪氣息,沒有大葷味道,似乎是制作精致小點的所在,供客人夜宵。
沒有看出異常之處,那為何綠珠對此地如此恐懼?
進通繼續向前走,穿過灶臺和操作臺之間的過道,看到了一扇小門。后廚通著醉紅樓的后門,他走到門前,輕輕拔下門閂,推開了這扇門。
門外是朗朗晴天,進通依然持刀,向四周觀察。醉紅樓之后是一大片開闊地,并無院墻封閉,只稀稀落落分布著幾顆槐樹,百步之外就是丙、丁兩座谷倉。谷倉東西兩面各有一排草房,那是倉吏休息,和辦理貨物進出的所在。
就在這一刻,進通心中豁然開朗。
他收刀入鞘,回到后廚,大步走回大堂。大堂之中,存璋坐在條案上,正百無聊賴的嚼著一塊乳絡,兩個小侍婢互相摟抱著,瑟縮在一個大銅匭之下。
進通快步走上前,一言不發,抓住綠珠的發髻就向后就拖。兩個侍婢驚聲尖叫起來,綠珠掙扎不脫,只能連滾帶爬的跟著進通走,綺珠也驚叫著跟著走。
存璋卻哈哈大笑起來,說道:“看來是有些有趣的物什。”也跳下條案,跟著向后走。
幾個小男女翻翻滾滾,嘶喊著穿過后廚,來到醉紅樓之后的空地上。進通狠狠的把綠珠摜在地上,指著對面的谷倉喝道:“說!2月11那天晚上,你在這里看到了什么?”
綠珠委頓在地,雪白的小手捂住雙耳,大聲哭喊著:“我什么也沒有看見,什么也沒有看見。。。”
進通一巴掌把她打的滾在泥土里,罵道:“賤婢!到了這個地步還敢欺瞞于我,入娘的,你是兇犯的同黨不成!”
綺珠疾步上前,護住綠珠,叫喊道:“哪里來的狂徒,無憑無據,上來就打人,你當這大石天下是沒有王法的么。”
存璋向對面的谷倉看了一眼,皺著眉頭問道:“你如何知道這小娘皮看到了兇人。”
進通看著谷倉方向的地勢,說道:“看到那驛卒值守的草房么?歹人若要行兇,必不敢過于靠近谷倉,以免驚動里面的人。
兇案現場大約就在那幾顆大槐樹附近,距離醉紅樓后廚的泔水桶,不過30余步。若兇案發生的時候,這賤婢正好出來倒泔水,她一定看到了什么。”他順手一指那一排泔水桶。
存璋惱怒起來,狠狠踢了地上的綠珠一腳,喝道:“好你個小賤人,不說就馬上送官,先枷你個三魂出竅,骨斷筋折!”
綺珠大聲說道:“你又如何知道綠珠正好出來倒泔水?”
進通指著綠珠驚恐的小臉,厲聲喝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她若是什么都沒看到,如何驚成這等模樣!”
綺珠覺得進通的話有幾分道理,俯下身扶起綠珠,輕聲說道:“若真看到了些什么,告訴這兩個小賊又有何妨。”
綠珠驚恐的說道:“我真的什么也沒有看見,真的沒有看見啊。”
綺珠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扶著綠珠坐起來,柔聲說道:“你不要怕,那兇人再狠戾,也只是一人,驛里這許多牙軍和差役,他如何能害你。”
綠珠沉默良久,終于低聲說道:“那晚李七娘卸了妝容,命我潑去污水,我端著水盆從后廚出來,向泔水桶走。就聽不遠處隱隱有兩條黑影在說話,兩人口氣十分不善,我心中害怕,隱在了墻角,站住了沒有動,大氣也不敢出。”
存璋焦躁的說道:“那兩人是誰人?”
綠珠垂首說道:“天那么黑,如何能看到人模樣,只是有一人,聲音很像是驛站的馬夫。第二日就有傳言,后面的谷倉死了一個馬夫,大約就是那個人。我嚇得吃不下飯,睡不著覺,然后官府就來人,把樓里的姐妹和童仆都拘走了。”
進通逼問道:“你如何知道死者的聲音?”
綠珠說道:“這里距離馬廄很近,馬夫們經常從樓前經過,有時候也會到樓里玩耍,所以妾身對他們比較熟悉。”
進通點點頭,問道:“你聽到他們說了些什么?”
綠珠想了想,才說道:“距離那么遠,他們聲音又壓得低,如何聽得清楚,只是他們反復提一個詞,似乎是什么珍珠。”
進通目光灼灼的看著綠珠,問道:“扈真珠?”
綠珠立刻說道:“對,就是這個詞,我不知道是個物什還是個人。”
進通來回踱了幾步,對存璋說道:“你和綺珠到那幾顆槐樹之下,低聲說幾句話。”
存璋知道進通的意思,這小兄弟是存著萬一的指望,要是這綠珠能夠聽到什么,有意隱瞞,就要繼續逼問。口中卻不滿的說道:“入娘的,如何要我去那里,我是兄長。”
進通說道:“我要看著綠珠,不能讓她跑了。”
存璋無法,只得拉起綺珠,罵罵咧咧的走到槐樹之下。進通走到墻角,側耳聽著,兩人越走越遠,聲音也越來越小,終于細若游絲,確實聽不清楚。
他這才沖存璋喊了一句:“回來吧,這綠珠說的是實話。”
存璋和綺珠走了回來,存璋問道:“折騰這一頓,你怎么說。”
進通長長出了一口氣,說道:“事情很清楚了,那日兇犯不知道出于何種原因,在馬廄殺了扈真珠。可他不知道,當時有人暗中看到了他,就是這個馬夫。
這馬夫拿住了兇人的把柄,意圖要挾于他,結果正好暴露自己,被兇犯殺人滅口,就在前面那幾顆大槐樹下。”
存璋繼續說道:“這和尹公的推測相符,只有一層他沒有想到,其實那晚看到兇犯的,不僅是這夯貨馬夫,還有樊家四兄弟。大約也是在這里,馬夫告訴了兇犯這個消息,于是第二天,那四個混蛋就死在驛南大道上。”
進通說道:“大約就是這么回事。”
存璋卻長嘆一聲,說道:“就算是知道了事情原委,又有何用,入娘的,我們還是不知道兇人到底是誰。”他轉過身,又踢了綠珠一腳,狠狠罵道:“你還有什么瞞著我們?”
綺珠沖存璋憤怒的叫喊道:“事情都告訴你們了,為何還要打人,真是不知好歹的蠻夷!”
存璋聽綺珠亂罵,作勢要打,進通一把攔住他,說道:“你不要焦躁,也許破案就在這兩個小女子身上。”
存璋一聽破案,眼睛亮了起來,說道:“你個小鬼頭有話就說,遮遮掩掩做什么。”
進通說道:“我們知道綠珠沒有看到兇徒樣貌,也沒有聽到他們說的什么,但是兇徒自己并不知道,文章就在這里。”
存璋笑道:“你個瞎字不識的乞索兒,還要做一篇文章不成。”
進通淡淡說道:“我沒讀過書,但我在太行山抓過兔子,也抓過麻雀,只要有餌,多狡猾的野獸也逃不掉。其實人也一樣,這兩個什么珠,就是咱們的餌。”
存璋還是摸不著頭腦,問道:“你到底要怎樣?”
進通湊到存璋耳邊,低聲說道:“你現在就回沙陀庭,告訴不良帥高文集,就說我們可能找到了谷倉兇案的證人,就是醉紅樓的兩個侍婢,明日沙陀庭會派人來審。
你讓他悄悄把消息散布出去,但不要驚動官府。這里的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只能稟報史公一人,他自有安排。”
存璋想了想,低聲說道:“我明白了,你是要讓兇犯知道我們掌握了目擊者,他必然不會坐以待斃,又留給他一晚時間,然后我們在這里張網羅雀?”
進通悄聲說道:“就是如此,也許破案就在今晚。”
存璋把進通拉到一邊,確保兩個小婢聽不見他們說話,這才說道:“如今牙軍已經封鎖了驛站,嚴禁出入,賊人又如何能到這里?”
進通看著不遠處的谷倉,沉聲說道:“若我所料不錯,兇犯必然是可以在驛中自由行走之人,你不必擔心,照我說的去做就是。”
存璋看著進通,問道:“那你怎么辦?”
進通笑道:“我自然是在這里,看著這兩個小娘皮。”
存璋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那兇人刀法如此厲害,你豈不是危險。”
進通搖搖頭,說道:“你忘了,我在樓里有準備,賊人卻沒有準備,要想殺我,沒有那么容易。你若不想我死,就讓沙陀庭把網做的周密些,穩妥些。”
存璋沉吟良久,才說道:“入娘的,你倒真是條漢子,敢以身為餌,爺爺過去小看你了。你放心,要是讓賊人吃了餌又跑掉,那沙陀軍可真成了天大的笑柄。”
進通低聲喝道:“還不快去!”
存璋一本正經的叉手施禮,躬身應道:“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