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旻旻在他們家小區(qū)的小溪邊找蝸牛。

陰暗潮濕處，蝸牛大大小小到處都是，白玉一般的肉體，伸著小觸角，背著絳紫色螺旋狀的殼。

“蝸牛老背著它的房子走路，太重了，所以爬得很慢是嗎？”旻旻好奇地問。

“應(yīng)該是吧。”我不太懂生物，憑自己的想象回答。

“那他干嘛不把房子卸下來？”

“這個——”我胡謅了一個理由，“可能房子太貴了，別的房子它買不起，只好背著自己的房子跑。”

旻旻眨巴著眼睛看著我：“這個房子多少錢？我可以幫他買。”

“你買的房子他背不了，只能背自己的房子。”

“他的身子被房子卡住了，出不來了嗎？”

我發(fā)現(xiàn)孩子的腦洞格外的大，他的很多問題我沒法給出科學(xué)的回答。

“因為蝸牛殼是蝸牛身體的一部分，可以保護他的身體，還能替他遮風(fēng)擋雨。”劉翔鷹醇厚的聲音在我倆身后響起。

旻旻立即歡快地轉(zhuǎn)身：“小爸爸，我可不可以帶蝸牛回家？”

“好啊。”劉翔鷹答應(yīng)得很爽快。

我看向劉翔鷹，他對我打了聲招呼就把目光移走了。

我感覺他對我比較冷淡，有點尷尬。

從他的側(cè)臉來看，他沒有刮胡子，頭發(fā)比較凌亂，面色蒼白，精神狀態(tài)不佳。

既然他是特意尋來的，卻不做任何打扮，可見他并不在意我。

所以我想昨天小魚所分析的他愛上了我的論斷真是無稽之談。

不過也好，流水無情，我這落花也不必有意，彼此做個普通的朋友也挺好的。

他摘了一片寬大的綠葉，撿了三個蝸牛擱在綠葉上。

“我可以帶蝸牛回家咯，我可以帶蝸牛回家咯。”旻旻拍著手歡呼。

“我們能養(yǎng)活它嗎？”我問。

“有我在，就能。”他自信地回答。

接下來與他的聊天中我才知道，他博士肄業(yè)前，讀的就是生物專業(yè)，小到昆蟲，大到動物，他都喜歡養(yǎng)。

因為說的是他的專業(yè)，他的興致高了些，不無自豪地說：“我們學(xué)校有兩只孔雀，就是我用蛋孵化的。”

“真的嗎？你好厲害。”我覺得很神奇。

小時候，我曾經(jīng)偷了孤兒院廚房兩個雞蛋，想盡了法子想孵出來，但是失敗了。

“小爸爸，你教我孵小雞吧。”旻旻也想到了這個好玩的游戲。

“可以。”他答應(yīng)，不過馬上又反悔，“奶奶最不喜歡我在家里弄這些實驗，嫌我把房子弄臟了怎么辦？而且我們小區(qū)的物業(yè)也不準(zhǔn)養(yǎng)雞。”

“不嘛，我就要孵小雞。”

“那我們下次去鄉(xiāng)下孵小雞好不好。”我引開他的牛角尖。

“好。奶奶鄉(xiāng)下有房子。”旻旻接受，不過臉很快拉下來，“上次奶奶在鄉(xiāng)下住那么久，干嘛不帶上我，否則我孵出的小雞早長大了。”

“奶奶那是去養(yǎng)病。”劉翔鷹解釋。

“阿姨什么時候病了？”我問。

“前幾個月的事。我們回家吧。”他似乎不愿意提這事，引開話題。

“奶奶在鄉(xiāng)下住了很久很久，不帶我和叔叔了，不好玩。”旻旻嘟起嘴。

“奶奶已經(jīng)回來了，而且曉老師也來看你了，你還不高興？”劉翔鷹安撫他。

“呀！”我驚叫了一聲。

只見小蝸牛不知覺已經(jīng)爬到劉翔鷹的手腕上了。

“不用怕，它不會咬人。”劉翔鷹把它挪回樹葉上。

接著，他帶我們回家，找了一個透氣的盒子，在盒子底端鋪上一張厚紙巾，噴上水，再把蝸牛放了進去。

“小爸爸，紙巾為什么要噴水？”旻旻問。

“它喜歡潮濕。”

我和旻旻看著劉翔鷹嫻熟地養(yǎng)著小蝸牛，覺得真好玩。

三人都忘記了年齡的差距。旻旻變成小學(xué)究。劉翔鷹是實驗室工作人員，而我是勤快的助手。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小時候缺少玩耍的機會，現(xiàn)在似乎要彌補似的玩性大發(fā)。

那時候孤兒院規(guī)矩太多，絕大部分時間是把人關(guān)在屋子里老老實實地坐著，不老實就被打手板。

所以長到這么大，只要是玩家家的游戲，我都喜歡。

劉翔鷹別過頭看著我：“有時候覺得你也像小孩。”

“因為好玩嘛。”我不好意思地說道。

“怪不得孩子們都喜歡你。你真適合做幼兒園的老師。”

“你就那么希望我回到幼兒園去？”

“沒有。”他收回目光。

那他啥意思？對我不冷不淡，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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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芊在遠(yuǎn)處看著兒子、孫子和曉巧在一起有說有笑，整個房子似乎被他們的笑聲感染得亮堂了許多。

她心里頭暖融融的，忍不住自言自語：“他們在一起多好啊。”

她哪里知道劉翔鷹的內(nèi)心有多矛盾。

昨夜劉巡的話對他產(chǎn)生了影響。

他去找曉巧之前，翻了翻手機，上面有很多新聞都是娛樂新聞。

如果是以前，他絲毫不感興趣。

但是現(xiàn)在，他格外地留意。

這些新聞大多是八卦那些大明星的事。

歸納出來的觀點是，他們多金、風(fēng)光、感情易變，而感情易變的原因在于他們很難像普通人一樣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待在家庭里陪伴家人。

許多有成就的藝人就是因為太出名太忙碌緋聞太多，選擇了離婚。

所以，要讓曉巧嫁給自己，很難。

就算她嫁給了自己，也許，她經(jīng)歷過風(fēng)光，很難甘心就這么默默無聞地陪伴自己、陪伴孩子和老人。

最后，他得出論斷，不要再對曉巧抱希望，這樣對她好，對自己也好。

于是他也沒心思打扮自己了，直接去找曉巧。

難得她自己主動前來，得抓緊時間與她說說話，雖然相處會很短暫，總比見不著她日日夜夜被思念所折磨要好。

章芊卻沒劉翔鷹這么多想法。

她看見的是曉巧的善良、尊老愛幼，還有外形等各方面都和兒子般配，最重要的，是旻旻很喜歡她，她也喜歡旻旻，她做自己的兒媳婦，最合適不過。

等著恰當(dāng)?shù)臋C會，她把曉巧叫到一旁，說起了自己回鄉(xiāng)下逼劉翔鷹跟她搞定關(guān)系，后來聽說他確定了與她的關(guān)系，才回來的事情。

有這么回事？曉巧很吃驚，怪不得旻旻先前在抱怨奶奶不帶他去鄉(xiāng)下。

“那三個月，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挺過來，他有請你幫忙帶旻旻嗎？”章芊問曉巧。

曉巧很慚愧，自己對此一無所知。只是他出差那幾天，自己幫著帶了一下旻旻。

“他老大不小了，換成別人，早娶妻生子，可他非得等你，說還要一年多的時間，可我這把老骨頭，是真的等不及啊。”章芊哀嘆。

曉巧垂下眼睛，這事，只是自己和劉翔鷹逢場作戲，章芊完全是蒙在鼓里，該怎么跟她說呢。

“我知道他不好意思說出口，所以我也是撕下這塊面皮來求你，你別怪我這老婆子話直。我沒有逼你的意思，只想請你跟他好好商量一下，如果你實在不愿意跟他結(jié)婚，就跟他挑明，也好讓他死了心。我這身子骨真的不行了，他必須盡快找一個媳婦幫幫這個家，否則哪一天我突然心臟病又發(fā)作怎么辦？”

“您不會的，您會長命百歲。”我抬眼看她，安慰道。

“他也這么說，但是我自己清楚我自己的身體。其實，如果他的大哥還在的話——”她的眼里閃出淚光，“我就不會給他那么大壓力，他也不會中斷他喜歡的專業(yè)來繼承他大哥的事業(yè)。他之所以一直沒結(jié)婚，我知道他一方面要找自己喜歡的，一方面還要考慮旻旻。所以請你無論如何，今天跟他談清楚吧。”

我心里頭發(fā)軟，答應(yīng)道：“行，我找他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