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每次再去的時候，書里面都沒有那紙條子了，不知道是秋江收了，還是其他的監工發現了。

直到后來，她要進宮了，她淋著雨匆匆趕過來，看見秋江正在關門，她跑到他的面前，將紙條子放到他的手上，“今日回得晚了些，想著藏書閣要關門了，怕監官大人離開了，來不及給你，便跑著來了。”

“這字條，是姑娘常放在書中的嗎？”她聽見監官大人的聲音，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好聽得緊，她有意的碰到他的手，果然便聽見他問，“敢問姑娘，是哪家的小姐？”

“是城南李家的，我的兄長是監官大人的摯友。”她留下這句話，便跑到了大門，她轉過身，“我是城南李家的二小姐。”這次，她沒有說自己是表小姐，她說自己是城南李家的二小姐，只是雷雨聲太大，她不知道他聽清楚沒。

她轉過身，若是剛開始，她對這個男子感興趣，是因為李家要將阿辭許配給他，可是現在，她改變主意了，她喜歡他的聲音，溫潤如玉，她喜歡他寫的話本子，她喜歡他的性子，她都喜歡。

可是她要入宮了，去藏書閣的日子便勤了些，可她，還是入宮了。

入宮后，她沒有見過皇上，住在貴妃娘娘的院子里，她說話好聽，模樣看起來單純，又對皇上極不感興趣，討得貴妃娘娘的喜愛，在里面日子也是過得好的。

直到后來，她聽說了阿辭和秋江成親的事，她跟貴妃娘娘說，“姐姐，我姨母家的表姐剛剛成親了，聽說是和藏書閣的那位監官大人，我進宮也許久了，自幼便與表姐要好，有些想她了。”她說話的模樣楚楚可憐，貴妃娘娘念她年齡小，便讓人給閆家捎了口信。

她看見秋江那怔愣的模樣，只是淡淡笑過，可在阿辭看不到的地方，她卻是滿眼傷懷。

“你是，替你表姐進的宮嗎？”秋江心疼的問出了聲，靈兒嘆了口氣。

“本也是沒什么事的，無牽無掛，進了宮中像這般活著也好，吃穿不愁，整日里不是逗貓逗狗，便是賞花賞蝶，也是極好的，可是遇見了監官大人你，我便后悔我應了他們，可若是我不應了他們，便不會認識監官大人，如此想來，便不會那么難受了。”她平淡的說著，可是她的內心，只有她自己自己，有多難受，她嫉妒阿辭生來便有爹疼有娘疼，生來便有幾十個人伺候著，而自己只能在小破屋子里和母親相依為命，整日為了那幾文錢，跟人拉扯半日，也為了多識些字，偷偷在學堂外面聽。

秋江不知道說什么，只是看著眼前的姑娘，“那你為何，不早日找我說清楚？”他不明白，她明明可以在進宮前，去找他，同他說清楚的。

“我想過的。”她那日去到李母屋子的門口，在心里對自己說了許多次，可剛準備踏進去，便聽見里面想起李父李母的聲音。

“我不去了。”她將門推開，直愣愣的看著屋子里的二人。

話音剛落，李母雙眼狠戾的看著她，“你要的我們都應了你，如今臨門一腳，你跟我說你不去了？”

“若是她不想去，便讓你姐姐家的那個丫頭自己進去就是，她是我的女兒，本過得清寒就算了，如今還要替你那外侄女進宮。”李父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哀聲嘆了口氣。

“她的畫像都遞了上去，皇上也是看過的，若是此時你不將她送進去，那么便是欺君之罪，你擔當得起嗎？”李母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了起來，因為激動，身子都在顫抖。

“欺君之罪會怎樣？”她看著眼前的人，李父低下頭。

“不光你會死，我們李家，閆家都會滿門抄斬！”李母見李父不準備說話，便站了起來，聲音也有些顫抖。

“這么嚴重嗎？”她看著坐著一動不動的李父，欺君之罪真的會滿門抄斬嗎？李家閆家百十口人，都會因為她而喪命嗎？她勤勤懇懇的學習，了解更多的事，可她萬萬沒想到，僅僅是對一個人撒了謊，便會死這么多人，這便是天子，她雖然努力想要跟上這個社會，可還是像個井底之蛙一樣。

“這是我們李家，欠你的。”李父愧疚心疼的模樣，讓她一震，這是她第一次見父親這模樣，那滄桑的臉上有些許的皺紋，那滿頭黑發里，也有著根根分明的白發，他老了。

“爹，我去。”在外人面前，她只能叫李父姨父，而爹，都是她偷偷叫的。

閆靈兒沒有多說，只是看著秋江，她沒有告訴他這件事，只是笑笑，沒有回答。

信寫到這里，便結束了，秋靈想著，秋江一定是沒想到自己走這么早吧，他還沒來得及將他們的故事說完，便再無下文。

她將信燒在秋江的墓前，“信我都看完了，你一定是愛她極深的吧，不然也不會在撿到我時，給我取名秋靈，你走的時候，那聲靈兒，充滿遺憾，我竟然沒聽出來。”她和秋江說著話，就像是老朋友般，又拿出許多的紙錢，燒給他，“你平日里就節省得很，去了下面，對自己好點，我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去找你。”她笑著，卻是噙著苦意的。爹，你一定是滿心遺憾的走的吧。她看著墓碑許久，沒有說一句話。

回到了他們平日里住的院子，她看著兩間廂房，一間是自己住的，曾經秋江就住在這個房間，他讓她住這個屋子，只因為那個屋子死過人，他怕她害怕。

她簡單的收拾了包袱，心里尋思著，那日在秋江葬禮上見的那個人，是信中的那個李道非嗎？她有許多不懂的地方，她要背著行囊南下去找他。

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