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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池塘里碧綠色的荷葉在隨風搖晃著,它們在盛夏里迸發(fā)著旺盛的生命力。這片位于山林之間的池塘,如同一顆明珠點綴在這片大地之上。

大地母親的呼吸化作了絲絲縷縷的風,這風是那樣溫馨,拂過千瘡百孔的大地,也拂過滿是傷痕的人心。在山林中的一條小路上,有一位身形瘦弱的老婦人正步履蹣跚的走著。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彎曲,歲月生活在她身上無情的磨打出很多痕跡。

她不時環(huán)顧四周,不時眺向遠方,眼神里有著一種看透生命的超然,周圍景物在她眼中變化了起來。那蒙上一層淡淡薄霧的事物,在以弧線流動著。這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在賦予了一種生命力,帶著旺盛的源力直擊人心。老婦人走了一段時間感覺有些乏累,就找到一塊石頭坐了下來。

就在昨天她接到了一個兒子工作單位的電話,然后得知了一個要了她半條命的消息——她的兒子出事故死了。她感覺自己耳朵出現了幻覺,她不相信也不說話,腦子里一直有什么在嗡嗡作響。心臟在猛烈跳動著,想要撕破皮肉噴發(fā)出來。那邊的聲音還在響著,不停呼喚著老婦人。直到過了很大一會,老婦人才緩過勁來。她繼續(xù)聽著,再次確認著。當真正知道這個消息是真實的以后,她大腦再次陷入一片空白之中,她心里面好想有什么東西在漸漸破碎,然后那些破碎的東西在扎著她的心,每一下都疼的直至骨髓。

老婦人掛掉電話后,這些刺痛她的東西變成了一股濃厚的傷感侵襲全身,接著她昏倒了,她的世界也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之中。當她睜開眼睛時,發(fā)現周圍的物體不知怎么變得模糊起來,她用手背擦了擦眼睛,發(fā)現自己眼眶已完全被淚水所覆蓋。她哭了,她好像已經很久沒哭了吧。在他丈夫去世以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她一直都是每天以淚洗面,她感覺這輩子的眼淚都在那時流完了。可這無情的命運,把有情的她往死路上逼,她感覺自己要死了,自己的心正在被扎穿、刺爛,被扔進攪拌機里一直轉個不停。

她感覺老天正式給了她赴死的決心,切斷了她所有活著的精神之柱。她的淚水還在緩緩的流著,但神情舉止還很平靜正常。她來到了兒子的臥室之中,來到了兒子睡覺的床畔。她坐了下來,不停撫摸著床上的被子。她感覺到自己觸摸到了自己的兒子,時間仿佛一下倒轉,回到了她兒子還很小的時候。那時候兒子睡覺之前,總喜歡和她這個當母親的聊會天。她就坐在她兒子的旁邊,一邊撫摸著他,一邊和他講各種有趣的故事,她的兒子總會在這些故事中深深的睡去。那時候看著兒子甜美的睡容,她感覺自己的心仿佛都要融化了,她帶著內心的暖意邊撫摸邊回想著,眼眸里的淚水還在往外不停滲出著。

老婦人從回想中回過神來,她站起身又繼續(xù)走動了起來。前方的路途已不知歸處,身后的道路只剩下無奈的嘆息。她就這樣默默的走著,時間在此刻仿佛停止一番,一切都安靜了。

在不知不覺中,她來到一片竹林之旁。陽光照耀下的竹林上的竹葉投下點點暗影,在隨著風兒搖晃著。在搖晃的竹影中老婦人的身影更顯孤零,她是那么孤單落寞,此刻的她也已化成孤獨的魂靈。

孤獨的魂靈慢慢向山林的盡頭走去,那里是溝壑穿行之處,一條清澈的河流從溝壑之中穿過。清澈的河水沖刷著骯臟的河堤,凈化著周遭的事物,也使看到的人內心得到清靜。走過去了,孤零零的老婦人向著清澈的緩緩流動的河水走去,她將于自然融為一體,歸于這萬物之中。

生命的本源,跳動的源力;翻涌的內心,情緒的波動;已與萬物同呼吸,、感動。是不是這所有的一切都源于內心,人們在對自身深層的挖掘中,萬事萬物慢慢清晰了起來。

顫巍巍的腳步很慢,但每一步都很堅定她感受到內心深處一種至深的感覺在控制著她。她與肉體的皮囊融合了,她那以前總是想要超越這個軀殼,超越這周遭一切的心安靜下來了。在這一刻她仿佛悟到生命的真諦。

來到山林盡頭,前方是落差數十米的溝壑,在溝壑之中清澈河水所流動的聲音慢慢變得動聽悅耳起來。流動河水所發(fā)出的聲音如一條時間的長河在人的心間劃過。老婦人想到了那吱呀哭喊的嬰兒,一直在慢慢長大中度過童年和少年,接著步入成年結婚生子,撫養(yǎng)孩子長大,自己慢慢老去。皺紋在變深,皮膚在變粗糙。接著躺在了病床之上,站在了生死邊緣。在那一刻又看到了自己吱呀哭喊的時候。時間在流失中見證了這一切,生命的誕生成長滅亡,在這彈指一揮間,所有都消失了,關于這個生命的所有都消失了,生命的旅程是如此如此的奇妙。

看著溝壑對岸的風景,感受這帶著清涼河水的風,生命的河流徹底回歸了本源之中,在這里老婦人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真正活著的感覺。以前她一直體會不到活著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現在她體會到了,體會到了何為生命。她的心底充滿了一種釋然,一種平靜,一種靜靜的美好。她接受了自己人生中所有的遺憾,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磨難。她感覺到了一種久違的感受。是什么感受呢?她也說不清,只是那種感受是那么至深,深入骨髓。

這種久違的感覺在她心中盤旋,使她身心一陣搖晃。她看著溝壑的深處,感覺那里是那么美妙那么令她心馳向往。那河水在緩緩流動著,那種流動感深邃到了心里,使內心深處有一種清涼的感覺也流淌了起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肉體正在慢慢升華,變成了魂靈,變成了自然萬物。她正融入這萬物之中,她——那個她早已不復存在了。

流淌的感覺還在深入,她感覺整個身體化成了一泉清水,與微風交匯在一起蕩漾著,流淌著。她要飄了起來,緩緩飄動的身體擺脫了世俗擺脫了人世,她在這種美妙的感覺中體會到生命的源頭活著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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