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眼線，曹超通過搜索曹操的記憶，得知是夏侯恩。

“夏侯恩？”

曹超不由自主一愣，正史中，并無有關夏侯恩的任何記載，只是在《三國演義》中，趙子龍單騎救主，單槍匹馬透曹操達陣時，夏侯恩作為凸顯趙云武力的曹方龍套出現而已。

《三國演義》中，夏侯恩為趙云所殺，他所持的兵刃青釭劍，亦為趙云所奪。

沒想到，這個演義虛擬的人物，此刻卻真的站在曹超面前，并且腰間還別著一柄寶劍，經系統辨別后，確定為青釭劍——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令曹超一時難以適應。

夏侯恩在曹超耳邊耳語道：“主公征宛城后不久，內城城門口守衛，旋即被天子所換。”

說完，夏侯恩就走了。畢竟這是在內城，名義上算天子的地盤，此時曹操還沒有太過張狂，因此夏侯恩也覺得不宜以內侍的身份，與外臣說話太久。

曹超很快反應過來。

難怪剛剛進內城時，那內城的守衛竟是陌生面孔，遍搜曹操記憶，也沒找到，初時他還以為是原曹操的疏忽，結果卻是被天子換掉了。

“有點意思。”

曹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看來小皇帝，求生欲很強，從這會兒開始，便已開始自救了。”

歷史上，再過三年，到建安五年時，由劉協主持的一次扳倒曹操的政治行為將會上演，不過很快便被曹操察覺。一陣血雨腥風后，劉協的心腹死了不少，心愛的董貴人還被曹操絞殺了，可謂是輸的一敗涂地。

劉協出招，曹超自然是不懼。歷史上的曹操已經給了他完美的控制天子的樣板戲，只需要循著前人的軌跡走下去就行了，所以曹超很快便想好對策。

走到正殿宣室大門，便有曹操的心腹內衛上前，協助曹超脫靴、卸下兵器。

在曹超的示意下，典韋也這般照做，與他一起進入宣室。

雖說記憶中宣室內的值守，都是曹操的眼線，但從內城門口侍衛被替換的舉動來看，劉協已經開始對曹操產生不滿。曹操出征宛城的這月余，誰知道劉協是否想出什么花招來？因此，帶上武力卓絕的典韋，絕非壞事。

經天子允許、宦官唱喏、宣召，曹超、典韋二人微躬身軀上殿。

漢禮，大臣拜見天子，需伏謁。通俗點說就是跪坐在地上，然后雙手前摁地，頭往地上磕，是一種五體投地式的跪拜。

但搜索原曹操的記憶卻發現，天子已免去曹操伏謁之禮。曹操每次單膝跪地，行將禮即可，可直視天子。

曹超早在今天早晨時，已經換了常服，因此，穿常服行將禮，看起來不倫不類，也十分特殊。

當下，曹超單膝跪地，身披甲胄的典韋卻不得不伏謁，拜見天子。

“臣，司空、車騎將軍曹操，叩見陛下。”

曹超之后，典韋也唱禮。

很快，宣室內那坐在皇帝位上的少年，連忙隔空做出虛扶狀道“曹司空、典將軍，速速請起。”

少年天子的聲音很清瘦。

說一個人聲音很清瘦，這種情況太少見了。不少瘦子雖然人瘦，但是聲音卻挺渾厚的。

曹超在沒有直視劉協之前，便已有了“聲音清瘦”之感，主要是它太過于軟弱無力了，似沒吃飽飯、中氣不足的感覺。

據說曹操最初迎接到天子時，第一件事就是請天子與跟隨逃跑的大臣們喝肉粥。天子和大臣自董卓動亂，長安被毀以來，一路顛沛流離，吃不飽飯是常態，因此，先贈分量足夠的肉粥，才是收買人心、彰顯臣子本分的頭等大事。

而天子那邊，當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從出生開始就是在各路政客的股掌玩弄間長大，沒有人教他皇帝權術、下馭之道，卻經常面臨吃不飽飯的困局，這樣的天子，縱然有心殺敵，卻也無力回天。

君弱臣強，這便造成了天子連聲音都很清瘦的感覺。

當曹超抬起頭來看到劉協的那一張臉時，又是一陣感慨。

這孩子面色泛白，眼神渙散，當曹操的目光飛來時，嚇得身體微微顫抖。

——就這，無論從哪個角度上來說，劉協都不像是個能干大事的皇帝。

后世那個被吹上天的“智擒”鰲拜的某皇帝，可能確實吹得有些過頭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但話又說回來，某皇帝再怎么被捧、再怎么名不副實，比眼前這位劉協，恐怕還是要強一點。

說實話，曹超都有點心疼他了。

一個小小的少年，背負著他沒能力背負的東西，潦草一生。就像《天龍八部》里的慕容復，一心要光復大燕，結果最后變成了智障，雞飛蛋打，勢力和美人都丟了。

憐憫歸憐憫，但曹超看向他的目光，卻仍是銳利無比，令劉協有些坐立不安。

良久，少年天子劉協終歸是坐穩在龍椅上，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并在沮喪中，問曹超此戰宛城的情況。

他太沮喪了，哪有看到某個人就害怕成這樣的？更何況自己還是皇帝，那個人是臣子，這也太弱了吧！

弱主之下，大漢自光武之后，再次中興，還特么有沒有可能？

劉協腦袋里亂成一團糟，想的都是些喪氣之極的東西，因此，曹超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直到曹超匯報完宛城戰況，見劉協許久沒有反應，咳嗽示意之下，他才慌張地反應過來。

“嗯……嗯，朕，朕都聽到了。”劉協連忙道，“曹司空，此戰宛城甚善，為朕討伐不臣，立下了汗馬功勞，當賞！賞！”

說完賞，劉協又陷入了沉思，卻不知該賞啥。

前方傳來的戰報，是曹操戰事不利，本已令張繡歸降，最后卻鬧了幺蛾子，讓人家再次造反。就這，完全夠不上“甚善”的標準，也實在沒法獎賞。

但剛剛他慌不擇言之下，已說出“當賞”，君無戲言，卻已沒法再撤回了。

不過，在想起自己是個沒實權的天子，賞不賞其實沒啥區別之后，劉協倒是輕松地作出了決定：

“曹司空，去年因迎接朕有功，為司空襲爵費亭侯。今遷君為酂（音同贊）侯，如漢蕭相國舊爵，盼君輔天子以令不臣。”

曹操在建安元年接到劉協時，被劉協奉為費亭侯。其實曹操的爸爸、爺爺，都是費亭侯，曹操拿到這個爵位，無非只是繼承爵位而已，并沒有太大的光榮感，所以朝野上下，并沒有人稱呼曹操為“費亭侯”。

今天，劉協罕見地提到費亭侯這個爵位，卻是為了要給曹超升爵。

同樣是“侯”，那么，從“費亭侯”到“酂侯”為什么叫升爵呢？

曹操的家鄉在酂縣費亭，新爵位酂侯，是縣侯，“費亭侯”只是亭侯。在東漢，亭是縣以下的行政單位，比縣低，所以，亭侯自然不如縣侯。

因此，曹超從從費亭侯升到縣侯“酂侯”，當然可以看作升爵。

歷史上，西漢初的蕭何也曾被封為酂侯，蕭何是漢初有名的輔佐大臣，對漢朝忠心耿耿，因此，漢獻帝封曹操為“酂侯”，即便不是處心積慮后的打算，那也是急智下的最優選擇。

這個少年天子，終歸還是要比一般的少年，多幾分帝王的心機與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