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了她，他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但他心里是歡喜的，自我地從塵埃里開出甜蜜而寂寞的花來。可現(xiàn)在向楊華注意到，黃京已經(jīng)五天沒有來上班了。

自己這五天有些難過。白天總是睡不著。給黃京發(fā)的信息，對方開始還有簡單的回復(fù)，后來就完全沒有回復(fù)了。

雖然過去了這么多年，黃京仍然對自己沒有任何肯定的回應(yīng)。他已經(jīng)過了年少無知的年代，知道強求不得，而退一萬步想，他覺得每天能看到她，就很安心。哪怕一天不說話，她掃過自己的眼神也能讓自己心跳加速。當兩人上對班時，自己只有每天交接班的那一會會，能打個過眼。可為了能見那一會，寧愿七點就到公司來，因為夜班是七點二十才結(jié)束。

但是，自己算什么身份呢？朋友也說不上，因為黃京除了工作上的事之外，任何私人的話題都不會說。或者僅僅同事嗎？自己是不甘心接受這份平庸的。自己在二月十四號發(fā)的短信雖然什么出格的都沒有明說，可難道還有人不知道那天是情人節(jié)嗎？甚至網(wǎng)上說中國的情人節(jié)是陰歷的七月初七，去年那天，自己偷偷的塞給她的巧克力，她卻也收下了。向楊華鼓起勇氣告誡自己——她是知道自己的心的.只是出于某些原因，還沒有考慮好.沒關(guān)系，可以等黃京.以前還擔(dān)心黃京已經(jīng)有男朋友或者喜歡的人，可這么幾年來，她相信并沒有.回想之前自己擔(dān)心楚離橫刀奪愛，可目前來看，楚離事業(yè)心很重，為人也比較正派.何況自己這個班里的美少女陳靜據(jù)說正纏著楚離.所以心里也踏實了很多.更何況自己早就做好最壞的打算了，如果黃京最后嫁給別人，自己還是會祝她辛福。這么多年了，還沒有接受自己，早就設(shè)想好了各種可能.

可眼下，連續(xù)五天的消失，卻不符合任何一種可能，他心急如焚。

范明告訴自己，黃京這次事先沒有跟她們打招呼.據(jù)她所知，黃京在東莞沒有親戚.

向楊華鼓起勇氣，打了陳超的電話詢問.陳超卻告訴自己，黃京只請了兩天假，后來三天甚至都沒有請假，現(xiàn)在線上雖然不算很忙，但是沒有線長是不可能的.所以已經(jīng)讓范明代理了.

同樣注意到黃京消失了的，還有楚離.

曠工兩周了，這個非比尋常，幾乎等于是自離職.女孩們議論紛紛.悲觀一點的，猜不會是出了什么事吧?畢竟東莞治安不好，出過好多起迷魂藥事件，還有人說什么偷器官，樂觀一點的，有說她會去結(jié)婚了吧，或者傍上大款什么的.

偷器官和傍大款幾個字眼都刺激到了楚離.

孫雷曾經(jīng)說過東莞有個罪案一直沒有破，就是工廠女工被殺，器官被盜.但首先往往都是發(fā)現(xiàn)尸首.董銳上次出差到東莞也是來查這個案子，查過一段時間的線索.過年的時候也沒聽董銳提起。

迷魂藥事件倒真不是傳聞，晶圓車間有一個河南的女工，大概十九歲，在東莞汽車站被一個陌生男子拍肩膀問路，然后就離奇的下落不明。同行的人說當時還以為是認識的，后來發(fā)現(xiàn)她頭也不回，就喊了兩聲，居然跟沒聽見似的。眼看大巴車要發(fā)車了，還不見她回來。急忙之下，打電話，關(guān)機。之后家人還出來找過，也是下落不明。后來坊間又傳出有別的受害者，基本上也是相同套路。

楚離希望黃京這么聰明的人不至于被迷魂藥這么低級拙劣的手段擄了去，但是又不敢妄下斷言。自己深知黃京的生活遠比表面上看見的來得復(fù)雜，之前在厚街看見她和檳榔男一前一后，后來又看見她肩膀上的草莓印。傍大款……這黃京會不會是跟著檳榔男去了哪兒了？那也應(yīng)該把假請了啊。

“陳超，黃京還有沒有年假啊？”

“當然有，她的假一直存著呢。從來不用，有一次她跟我說是以后弟弟娶老婆，要回去一段時間的。”陳超一拍大腿，”會不會她弟弟結(jié)婚了啊？“

“不可能，那樣她不會不跟你打招呼。而且手機也沒有必要關(guān)機。”

“那我要不要跟她家人聯(lián)系一下？“

”我建議你先跟人事部說一聲。“

”嗯，好的。“

第二天，車間門口來了一個大高個美女，大眼睛大嘴巴大坐圍。還有陳思。正當一群人砸吧著口水的時候，趙勝居然跟在身后走過了進來。美女走到車間外的小辦公室，完全不顧楚離正專心致志的做報告：”帥哥，陳超在不在里面？“

楚離回過頭，看了一眼身后的趙勝，然后點點頭。眼睛卻定格在陳思身上。陳思今天穿了一條黑色的裙子，和一件白色的襯衫，頭發(fā)隨意的披著，眼睛明亮，鼻梁高挺，小小的鼻翼緊繃著。段艷雖然比陳思高了不少，可五官粗礦，不如陳思細致耐看，氣質(zhì)也完全不同。陳思抿著嘴對自己笑了一下，一抹紅霞隱隱的顯露出來。楚離頓時感到萬分的舒適。這已經(jīng)是三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她了。最近實在太忙了。

趙勝認識楚離，很友好的請求楚離打個電話讓他出來一下。

沒幾分鐘，陳超就出現(xiàn)在辦公室門口。

“聽說你們有個線長叫黃京，曠工好幾天，都上報到人事部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是我上報的。”陳超咽了一下口水，“我們有些擔(dān)心，但是又想和她家人確認一下，后來左想右想，覺得還是請示一下人事部。”

“車間里有沒有她的老鄉(xiāng)？”

“我們只知道她是陜西漢中的，WN市。測試部這邊沒有她的老鄉(xiāng)。“

”她在晶圓車間應(yīng)該有老鄉(xiāng)。“陳思走過來一步，站在楚離旁邊，對趙勝說。楚離馬上聞到陳思身上那陣陣神秘而熟悉的香味。”我們查了一下當時和她同一批面試進來的員工，總共四個人，兩個已經(jīng)離職了。“

“那好，你們到我辦公室來。”趙勝領(lǐng)著一幫人離開了。

楚離目送著他們遠去。在下樓梯的時候，他不知是不是錯覺，陳思好像仰頭看了看自己。

下午吃過飯，正當大家都在休息的時候，陳超滿頭大汗的跑了回來。正坐在外面換工衣。

“老鄉(xiāng)怎么說？”楚離低低的問了一聲。因為有不少同事在休息。

“唉，你別提了。”陳超嘆了一口氣。

“我們外邊說吧。”楚離拉著陳超，過了安檢。走到外面，下了樓梯，來到走廊里。

“我們到了晶圓車間，通過喇叭一喊。那女孩出來后，馬上就哭了。我們問‘你哭什么？’，她說‘黃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說別瞎想，你能不能幫我們聯(lián)系一下她家里？她哭的更厲害了，說為什么啊？找著了還是怎么著？“陳超有些亂，”我說‘想讓你問問她是不是回家了’，她說‘沒有，我已經(jīng)問過了。’我們一聽，心想，這下壞了。保不齊家人就要被驚動，然后上東莞來公司要人了。“

”也就是說，她肯定沒有回家。“

”嗯。現(xiàn)在也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

楚離下班回到家，洗了點米，正準備插上電飯煲。不小心打翻了一個湯鍋，看著翻轉(zhuǎn)著的鍋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

拿起手機撥打小葉的電話。卻發(fā)現(xiàn)手機不在服務(wù)區(qū)。猛然一想，已經(jīng)兩個來月沒有見到小葉了。上次去奶奶那給房租，葉奶奶只是說有事外出。

把手里的事情放到一邊，坐到房間的書桌前，拿了一張紙。

黃京，和黃洪利有關(guān)系。情人？二奶？

小葉，父親吸毒，欠高利貸，債主是黃洪利嗎？就算不是，肯定和他有關(guān)。

黃京失蹤，超過一周時間，沒有上班，沒有請假。沒有回鄉(xiāng)，沒有告知父母，朋友。一定是去見了檳榔男。

小葉失聯(lián)，手機不通。但葉奶奶必定知情。

那突破口一定是葉奶奶了。

恰好到了交房租的時間點，楚離決定明天早上去厚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