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顏于江府花園中緩步行走,看著園中忙碌的下人,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海棠院,那個人還住在那里嗎?到底是怎么樣的一個人,能夠讓外祖父這般原諒?
而他又是如何下毒的?聽茉莉打聽來的消息,分明是這府中下人都不愿提起那里,且對里面的人更是三緘其口,即便是這樣,他居然也能夠順利下毒,這般的本事可不是誰都能擁有的。
“以寒,讓茉莉打聽下外祖父所用的香料是由誰提供的,順便告訴舅舅,讓云翳給外祖母診診脈。”
她走回如意居,放開她的手,自行步入房中,以寒見此,連忙轉(zhuǎn)身離開,卻不知緊閉的房門之中正發(fā)生著一件令其極為憤怒的事情。
“你就是青顏?”
凌珊在得知無可挽回之后,便來到了這里,本以一個女娃定然老實的呆在房中等她來找,哪曾想來了半個時辰,也未見有人回來,正當(dāng)她不耐煩的時候,房外傳來了稚嫩的談話之聲。
雖然她被青顏稚嫩中帶著沉穩(wěn)的氣勢驚到了,但并不代表她就認(rèn)可了這個新的主人;故而在后者進(jìn)入房中的瞬間,快一步關(guān)上了房門,回手便將劍搭在了女娃的肩上。
然她沒想到的是想象中的驚嚇、哭鼻子、求饒的景象沒有出現(xiàn),只見對方負(fù)手而立,一雙桃花眼眨了又眨,嘴唇嘟起,而后無奈的攤了攤手,轉(zhuǎn)身走向暖榻坐下,兩手拄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你是舅舅派來的?”
“你——”她睜大了雙眼。
“你想說我是如何知道的?”
她看著面前的小女孩兒,即便已經(jīng)想到對方的聰慧,可現(xiàn)在看來這已經(jīng)不僅僅是聰慧那么簡單了。
“唉!還以為舅舅手下全都是男人,沒想到還有個女人,只是你這個女人的脾氣可不太好,對個小孩子都能下手,最重要的是你即便再笨,也應(yīng)該知道舅舅很疼我,你身為舅舅的手下,怎么還會對我出手?究竟是蠢?還是——”
“你——,小小年紀(jì)如此出言不遜,哼!別以為——”
“別以為什么?舅舅難道不是讓你來保護(hù)我的?你既然如此不服氣,又何必來呢?誰也沒求著你!”
“我——”她怒火中燒,只恨不能將手中的劍扔過去。
“不對!是舅舅逼你來的吧?”她雙眼一瞇,滿臉笑容地靠近著。
凌珊卻覺得全身冰冷,她可不認(rèn)為這笑容之中充滿了善意。
“看來是這樣了,那么你之前的出手定然是試探了,若我哭鼻子,你定然轉(zhuǎn)身就走,哪怕舅舅要你的命,你也不會來,但我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你應(yīng)該也是沒想到吧?”
她認(rèn)真的看著面前的女子,雖然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可是她卻忽然之間喜歡上了:這般不顧主人之令的行徑,真的很令人頭疼,不過這樣才有意思:看來自己是有點兒受虐傾向呢!不好!不好!
“我——,哼!隨你怎么想!”
凌珊忽然覺得臉上發(fā)燒,收起劍,別扭的轉(zhuǎn)身,坐了下來。只是......怎么回事?為什么要盯著自己看?這種感覺真的很不爽,非常不爽!
好吧!她承認(rèn)小看了面前的女娃,也承認(rèn)......自己貌似......真的被她給震住了;跟在這樣的人身后,或許生活不會那么無聊了。
隨著默默承認(rèn)心聲之后,冰冷的視線相對柔和了許多,不自在的看了看身旁的青顏,最終還是站了起來,一個閃身便站到了她的身后。
“這還差不多!”
青顏臉上一笑,再次坐了下來,視線不時掃向她,那道疤痕有些在意,但絕不是嫌棄與厭惡。
“你叫什么名字?”
“凌珊!”
“凌珊?凌藝是?”
“我三哥,大哥凌武、二哥凌豐!”
青顏沉默,睫羽低垂:兄妹四人嗎?雖不知舅舅是如何搜羅來的,但想來應(yīng)是極為信任的,如此自己也可以相信她吧?
“凌珊,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辦!”
“啊?”她驚訝地看著她,這就相信了嗎?果然只是個孩子,即便自己是少爺?shù)娜耍趺茨軌蜻@么快就給予信任?
“這件事情事關(guān)江府生死,要不要做,要怎么做你自己做主。”
“什么?江府?”
“你去一趟三關(guān)城,查看一下那里的生意,暗中調(diào)查,若有不對,出手相助,但不要暴漏身份。”
“為什么?”
“你以為外祖父的事情就這么簡單?別忘了,江府——富可敵國!”
她悠悠望向窗外,這個方向剛好能夠看到海棠院的后墻,不知為什么,她總覺得那個人的目的似乎不僅僅是外祖父性命這么簡單,雖然那一世她并不知道他病情的原因,以及治療過程,但今世她卻能夠確定,其中必有陰謀。
凌珊沉默了片刻,看著這個只有七歲的幼女,她忽然想到:三哥說她聰慧,如今看來可不只聰慧這般簡單,分明可稱得上是小狐貍了。
“問一句,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青顏聽此,頭也不回的指了指好的腰間,她順勢一看,一枚刻著“凌”字的玉佩掛在腰上,不由漲紅了臉:自己還真是沒將這小狐貍放在眼中,就這樣堂而惶之的來了,別說她聰慧過人,只要細(xì)心些,就可以發(fā)現(xiàn)自己的破綻,還說什么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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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的清晨,青顏睜開雙眼,皺了皺眉,這算什么?早上便這么驕陽似火,那今日要怎么過?
“六小姐,水已經(jīng)備好了!”
“可以洗涼水的嗎?”她看著熱氣騰騰的木桶,秀眉緊蹙。
“不行!”以寒目光堅定,寸步不讓。
“唉!好吧!我也真是的,將你們慣成這個樣子!”她無奈的走了進(jìn)去。
“奴婢——”以寒卻是一凜,小心翼翼地看了過去。
“可是怎么辦?我好喜歡這種感覺,果然你家小姐我——有自虐傾向!”
她接下來苦澀的話語頓時讓心驚膽顫的以寒破涕為笑,六小姐還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顏兒,你可聽說了?”
她剛坐在餐桌旁,看著滿桌子的食物發(fā)愁,便見青蓮與青暖急匆匆地跑了進(jìn)來,身后跟著的丫鬟都被落后了幾步。
“什么?”
“你果然還不知道嗎?今晨三關(guān)城傳來消息,外祖家的幾家商鋪、商隊都遭了劫,所有財物全部丟失,聽說加到一起足有十萬兩白銀。”
青顏驚訝片刻,而后閉了閉眼,嘆息了口氣:“還是晚了嗎?”
“二姐姐說什么晚了?難不成你早就想到了?”
“也不是想到,只是覺得奇怪,既然給外祖父下了毒,又怎么可能沒有所圖,之前還想不通為何對方?jīng)]有早早動手,如今卻是想通了。”
“顏兒——”
“咱們?nèi)ヒ娡庾娓赴桑@件事情他若不下決心,那么這一切也只是個開始。”
她站起身,穩(wěn)步向惠風(fēng)院行去;青蓮與青暖不明所以,卻也聽明白了她話中之意,連忙跟了上去,反正娘親已經(jīng)在那里了。
惠風(fēng)院
江學(xué)海于床上斜靠著,江惜仁站在他的面前,父子兩人目光對視,毫不退讓,可見他們此時的意見相左。
應(yīng)天玲臉色蒼白的坐在一旁,緊咬下唇,看也不看床上自己的夫君,江映月站在她的身邊,低垂著頭,一言不發(fā),然卻能夠感受到她的怒火與不甘。
“舅舅這是做什么?要與外祖父打架嗎?”
青顏走進(jìn)來之后便見到這一幕,銳利的目光看向江惜仁;青蓮與青暖震驚過后,便安靜的站在了她的身后,不知何時起,三姐妹之間隱隱竟發(fā)展成了以她為支柱的形勢。
“我——”江惜仁被她打斷,氣勢會無,泄氣地張了張口,卻終是沒有任何辯解的退至一旁。
“你們來了!聽你們的娘親說你們都極為聰慧懂事,現(xiàn)在一見果然如此。”江學(xué)海挑了挑眉,一直以為會與自己的兒子對峙下去,卻沒想到她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將之前劍拔弩張的情形化解了。
“那外祖父呢?”青顏緩步上前,于外祖母、娘親面前恭敬施了一禮,而后坐在他的床前,定定地看著他。
“我?”他疑惑。
“外祖父認(rèn)為自己是聰明人嗎?”
“哈哈!你這丫頭——”
他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苦澀上涌,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何回答,若說聰明,可如今人家都打上門來了,自己卻——;若說不聰明,但現(xiàn)在發(fā)生的一切,自己又全部看在了眼中;只是還下不了決心,也不忍做決定。
“外祖父是聰明人,卻也是愚蠢之人。”
“顏兒——”
屋中眾人均被她的話驚到了,之前她的提問便有些不尊敬,如今這句話卻是徹頭徹尾的冒犯了。
“難道顏兒說錯了嗎?這么大的家業(yè)均是外祖父自己打下來的,若不聰明可創(chuàng)不下這翻震驚世人的偉業(yè);但同時您也是愚蠢的,敵人就在身邊,若你不珍惜自己的生命,隨意糟蹋,顏兒不想說什么;可是做為一個男人,保護(hù)妻與子是職責(zé)所在。”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江學(xué)海初時還極為鎮(zhèn)定,可她最后的話卻令他的心一顫,腦中有了不祥的預(yù)感。
“您說呢?您中的毒一部分是每日所用的香料,外祖母與你朝夕相處,雖不及您中的毒深,但卻也是身染劇毒,舅舅雖不是朝夕相處,但是經(jīng)云翳的診脈,他的體內(nèi)已經(jīng)多少染了一些,想來應(yīng)該是與您商談事情之時染上的。”
“怎么會這樣?”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敵人要的是全家人的性命,之所以先對您出手,不過是你中的毒最深,且您倒了,江府一蹶不振,對他們極為有利。瞧!這不就來了?三關(guān)城大半生意受損,幾支商隊被劫,不過短短幾日,江府便損失了十萬兩;若顏兒所料不差,他們一開始先對您下手,卻沒有動江府的財富,定然是想等您身死,而后趁亂害了外祖母與舅舅,屆時江府的萬千財富可就易主了。
可是云翳的出現(xiàn)了,救了您,打破了他們的計劃,所以他們只好趁您養(yǎng)身之計果斷出手。現(xiàn)在,敵人已經(jīng)欺上門,您還守在原地,顏兒不知,外祖父有多少十萬兩可揮霍?又有多少妻與子夠人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