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穆愆，你給我站??！”

皇宮里，五皇妹正追在一臉茫然的楚穆愆身后，大聲呼喊，看到他的茫然，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我不是讓你幫我給太傅請假，我都和你說過了，結果你還害得我被太傅責罰，這書我不抄，你幫我抄，不然......不然......”

五皇妹楚舒寧想說點什么來威脅楚穆愆，只是她都快急得在原地打轉了，都想不出楚穆愆到底有什么能被她抓住的把柄——從小到大，這個三皇兄實在是太完美，太無可挑剔，從來沒有做過哪怕一點點超脫禮儀規(guī)范的事情，是一個父皇和夫子眼中最完美的人?？墒沁@樣的人對于他的那些兄弟姐妹們，就有些難以接近，不會幫他們請假，說謊，不會和他們一起玩一些在夫子和父皇看起來幼稚且浪費時間的游戲，像是個完美的娃娃，好看，且非常冰冷。

楚穆愆皺了皺眉，大概是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還確實是有這么一件事情。

“可我當時并沒有答應吧？身為皇室的子女，應當作為表率給子民和手下的人看，無規(guī)矩不成方圓，若是你手下的人也像這樣欺騙，那不就亂套了？”

楚穆愆大概是沒意識到自己說的話其實頗有點高高在上的教訓的味道，以至于楚舒寧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是要哭出來了。

“若是皇妹你當真生了病，那這個假我自然是幫忙請的，只是看皇妹你的樣子，絕對是不像是生了病，那自然就是不可以撒謊。”

“你！”

楚舒寧氣急敗壞，她跺了跺腳，

“往日里二姐和四哥都說你像個木偶人，怕是沒有感情的，如今我才是知道了，你就撒個慌背個禮能怎得，要了你的命不成？你再這樣，小心我去你府里把你那個應娘給帶走！”

楚穆愆也只是微微皺了皺眉。

他突然想起來他還只是五六歲少年的時候，正是孩童最頑劣的時候，他偷吃了母后宮里的一塊桃花酥，因為害怕母后懲罰，他謊稱自己沒有吃，最后還是被查了出來，于是那些包庇他的宮女全部都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因為害怕，想要扭過頭去，卻被母后強勢掰了回來，捧著他的臉叫他看。

“愆兒，你要記住，你不能撒謊，不能做那些皇上和我不讓你做的事情，不然所有包庇你的沒和你有關系的都會死，包括我。”

后來，皇后甚至打自己的巴掌。

很重，聲音清脆，一下又一下，直到后來臉頰都開始泛紅，楚穆愆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后來的事情他已經記不太清了，只在記憶里留下了一地的血紅和母后湊到眼前的，泛著血絲的臉。

他猛地打了一個寒噤。

“三哥！我說話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浚　?

“你皇兄惹你生氣了？告訴父皇，父皇打他板子?！背鎸幍纳砗髠鱽碇心昴凶訋еσ獾穆曇簦马┧查g回了神，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兒臣拜見父皇?！?

“愆兒不必多禮，私下而已?！?

男子背著手從楚舒寧的身后繞了出來，摸了摸少女的頭，

“來，告訴父皇，你皇兄他做了什么事情讓你這么生氣？”

楚舒寧頓時噎了，她總不能說自己想要逃課，讓自己這位兄長幫自己請假結果他不同意吧？要是這話真敢說出來，她怕是要抄的書就不僅僅只是夫子布置的這些了，父皇還是要加上許許多多的來！想到這里，楚舒寧趕緊連連搖頭，一邊搖頭一邊后退，訕笑道：

“沒有，父皇，我只是與皇兄說笑呢?！?

“那你便好好回去復習今日夫子的功課，愆兒，我是來尋你的，你隨我過來御書房里，有個人需要你去見一見，若是順利，以后他就是你的師父。”

其實看到楚舒寧這副樣子，皇上就已經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但最后還是給自己的女兒留了一點面子，只是暗戳戳告訴她回去一定得好好抄書，說完這件事情，他就將目光轉向了一直站在原地的楚穆愆，眼底不由得浮現(xiàn)出一絲欣慰。

這可是他最驕傲的孩子。

一定能讓那位滿意的。

聽到皇上的話，楚穆愆就點了點頭。

“兒臣知曉了，父皇?！?

兩個人在楚舒寧的目光里走遠了，少女才狀似不滿地跺了跺腳，在身后白了一眼楚穆愆的背影，有些無可奈何地離開原地，回自己的宮殿里去乖乖抄書去。

父子二人有些沉默地前進，偶爾皇上也會開口問一些問題，聽到楚穆愆堪稱完美的回答，他似乎更高興了。

“好好好。”

“這下那位先生一定會滿意的！”

楚穆愆有些茫然，但是不該問的就最好不要問，這是他這么多年學會的生存本能，他就只是微微垂眸，掩住了眼睛里的所有的疑惑。

御書房里有個人。

來人一頭很長的黑發(fā)，沒有束，只是散在身后，因此看起來似乎有些凌亂，背對著門口，正在看墻上掛著的幾幅畫作，皇上進了御書房，破天荒地微微拱手行禮：“先生，我?guī)藖砹?，愆兒是我最滿意的兒子，不知道符不符合您的要求。”

聽到皇上語氣里的恭敬意味實在是太過于明顯，以至于震驚了楚穆愆，他頭低下了，掩住眼底的震驚情緒。

“寧江近些年的技藝倒是越發(fā)好了，這畫若是拿出去，別人定是要夸上一夸?！?

“先生謬贊，比不上先生的一絲一毫，寧江只不過學了個皮毛而已?！?

這樣說著，那個站立的身影漸漸轉過來了，露出一張不算太好看卻深邃的臉來，下巴處有些許胡須，但并不凌亂，也絕不邋遢，若是真讓楚穆愆形容，倒有點隱居仙人重新出世的感覺。

見人正打量著自己，楚穆愆微微挺直了腰，想要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這個人看。

雖然不知道父皇把自己叫來到底是什么事情，但按照父皇的行為來說，自己表現(xiàn)得越好，結果應當就最好。

“寧江，這孩子和你是有些相像的?！?

男人看著楚穆愆，眼睛里泛上些不明所以的神色，嘴里卻是在夸贊，惹得楚穆愆一瞬間有種被徹底看透的感覺，久違的手足無措感再次泛上心間。

“那，先生可收？”

“收?！?

楚寧江頓時大喜過望，他連忙拉過裝鵪鶉默不作聲的楚穆愆，按著他的頭：“還不快跪下拜師，這可是父皇當年的夫子，若是有他相教，你日后成就定是還要高，快叫安先生！”

“安先生好?！?

安先生點了點頭，帶著楚穆愆出了御書房，兩人一起朝出宮門的方向走過去。

走著走著，安先生突然說話了：

“倘若給你個機會，讓你重新做回女子，你愿意嗎？”

楚穆愆愣了愣，反應起來安先生說的話，一陣徹骨的寒意涌上骨髓，他頓時連腳都抬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