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北七家
- 30歲的放逐與救贖
- 愛吃醋木
- 2202字
- 2024-12-26 13:55:17
三十歲那年,我住在昌平北七家的一間公寓里,屋里有個獨立衛浴,擺著張雙人床,瞅那模樣,一準兒是香河家具城批量生產出來的。北京城的出租公寓,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不約而同集體采購。
那會兒我剛學完程序員編程,找工作難如上青天。櫥柜里,意大利面、通心粉堆得像小山,還有幾罐番茄醬罐頭。我剛讓人騙走幾萬塊,窮得叮當響,通心粉實惠,五塊錢一包,能對付兩頓。偶爾碰上個大方的女孩留宿,還能跟著改善下伙食。
有個叫陳喬的女孩,家就在溫都水城附近。她賣養生保健品,后來還跑過滴滴。我對她印象深刻,是因為她治好了我的蕁麻疹。
“你試試這個,特好的產品。”她熟門熟路地走進來,脫掉那件帶梧桐色小熊的外套,順手掛門口衣架上,張嘴就來了這么一句,跟在自個兒家似的,還補了句“我媽一直喝這個”,那口氣,就像說件芝麻大點兒的事兒,妥妥一女主人架勢。
打那以后,每隔幾天,她就送一個叫雞和蛇提取物的口服液過來,嘿,還真管用。我這人也不能總拿廉價通心粉招待她,怪不好意思的。
說實話,她是我見過最會聊天的人,不是那種世故的油滑,是打骨子里透著 100分的親和力,跟陌生人一搭話,就跟認識了好些年似的。可一上床,反差就來了,那股勁兒一上來,就跟啟動了某種神秘機關,讓人欲罷不能。住過BJ出租公寓的都知道,那墻跟紙糊的似的,不隔音。雖說我跟不同女孩過夜也不是啥秘密,但咱也有害羞的時候,每次動靜大了,我都臊得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這感覺就像炒醋溜白菜,火小了成燉白菜,火大了變燒白菜,糖醋鹽的量得拿捏準,誰也別蓋過誰的味兒,才正合適。
完事我問她:“這動靜就不能控制點?”
“啊?”她一臉懵。
“沒啥。”我趕忙打圓場。
她好像猜到我啥意思了,要么就是之前也有人問過類似問題。
“抱歉,真控制不了,你一進去我就腦袋一片空白,窗外、身邊什么事兒都顧不上了。”
“我知道,可外面有人聽見,出門撞見怪尷尬的。”我說。
她沒搭這茬,邊窸窸窣窣穿衣服,邊問我蕁麻疹咋樣了。
“對了,你肝不好,我帶了瓶 B族,一天兩片。”
真想象不出,她怎么就能這么自然地切換話題,前一秒還面紅耳赤、風情萬種,后一秒就跟個老中醫似的望聞問切。
“看你氣色好多了,以后少熬夜,口服液一天一瓶,明天我再帶一盒來。”她一本正經地說。
后來一陣子,她時不時晚上就跑我這兒來,也不知什么時候,從房東那兒搞來把備用鑰匙,美其名曰“竄訪”,其實就跟查房似的,后來我戲稱她“宿管阿姨”。
“今兒沒來別的姑娘給你送飯?”她打趣道。
我沒接話,看了她一眼說。
“怎么這么晚來,也不提前吱一聲。”
“剛接了一單,正好往白廟方向,偷個懶,順路,提前下班了。給你帶了點鴨頭,記得你這兒有啤酒。”
從櫥柜翻出上次她從宜家買的碗,自問自答:“上次洗過了,能直接用吧?”
“能。”我說。
“直接套袋子上也行。”說著,拎起鴨貨袋子就往碗上套。
我合上筆記本,給她騰出簡易書桌就放在了床上,從冰箱拎出罐裝燕京啤酒。
“燕京行不?還是哈啤?”
“燕京吧,喝慣了,哈啤忒沒勁兒。”她說。
她站床邊,笑意盈盈地干杵著,我瞅著莫名其妙。這時候,我放下啤酒,頭一回認認真真打量她。我眼角有點上挑,像狐貍眼,老被人這么說,所以我也愛瞅別人眼角。她眼角微微下垂,瞅著就不伶俐,哪怕皺個眉,也不別扭,用形容小狗的話說,就是“奶兇奶兇”的。鼻頭、嘴唇都長得恰到好處,鼻梁不高,有點塌,不過整體挺協調,五官湊一塊兒,有點劉亦菲那神仙姐姐的味兒。
我跟她說過幾次,要是肯減肥,絕對是個大美女,我絕對高攀不起。我住電影學院附近,帥哥靚女見多了,可跟她一比,都差那么點兒意思。
她一臉無奈:“沒辦法,易胖體質,減了還反彈,中間還扛不住教練誘惑,練著練著就上床了。”
她就是這么個人,性欲強得我都聞所未聞。
“喝了酒還能開車?”我問。
“騎車回去,反正不遠。”
“要不今晚住這兒,喝酒騎車不安全,都凌晨了。”
“我媽管得嚴,會擔心。”她說。
還真是,回想起來,她從沒在我這兒留宿過,那事兒大多白天解決,頂多待到凌晨。
我倆就這么你一個我一個,把鴨頭拆得稀巴爛,冰箱里剩的啤酒也全干光了。
“你不說哈啤沒勁兒,丫全給我喝了?”倒不是心疼我的液體面包,純粹順口說出來的。
“嘿?你還沒勁兒呢,我不也用完了嘛,別矯情。”嗆的我啞口無言。
在后來,她還來過幾次,具體幾次記不清了,直到我搬離北七家。
“要不,我把表妹介紹給你吧?”她一臉嚴肅,心事重重地跟我說。
“啊?”我讓她搞得一頭霧水,腦子里瞬間閃過日本倫理小電影的畫面。
“你這人還不錯,所以才這么說。我表妹在廊坊讀大學,剛畢業。”她半點玩笑的意思都沒有。
“我倆年齡差多少呢,別逗了。”我敷衍道。
她之所以有這么一出,都是之前聊天鬧的。要是她真是表面上那種壞女孩,我答應了也無妨,可我真的把她當成“哥們”了。
她這人,坦誠、善良和BJ姑娘那股子傻缺勁兒,要說和BJ姑娘搞對象是什么樣。就是倆傻子一塊兒玩,一會看你順眼一會看你不順眼。如果倆都是傻子,還能好好一塊玩,但凡她看出你比我聰明,她會像吃了“天大的虧”似的胡攪蠻纏。
“咱倆會有結果嗎?”她問。
“不會。”我答得不假思索。
“事先說好,咱倆就是朋友。”我又補了一句。
她像是被我這反應驚到了,我自己也挺吃驚,心里還泛起一陣愧疚。
頭一回,我從她眼里瞅見那種類似有城府的眼神,是那種覺得被人看扁的倔強,是心高氣傲的她動了感情又袒露心扉后的懊悔。
現在想想,我是真傷著她了。
打那以后,她沒再來過我公寓,我也因為工作去朋友那兒借宿,搬出了北七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