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金虹果然是沖著李尋歡來的。

普天之下，也只有李尋歡等寥寥幾個人，配做上官金虹的對手！

孫小紅已站在遠遠的街角，目光中帶有一些憂慮。

李尋歡沉聲道：“上官幫主莫非是想在這里與李某一戰不成？”

上官金虹淡淡道：“有何不可！”

李尋歡瞳孔收縮，過了一會，才緩緩道：“既然如此，你為何不出招？”

上官金虹道：“招已出！”

李尋歡道：“招在何處？”

上官金虹道：“在心中！我手中雖無環，心中卻有環！”

手中無環，心中有環！

這難道就是武功的終極境界？

別人不懂，李尋歡卻是懂的。

這一刻上官金虹眼中的光芒，幾乎將李尋歡壓倒。

上官金虹道：“七年前，我的手中已無環。”

李尋歡吐出一口氣：“佩服。”

上官金虹道：“你懂？”

李尋歡道：“妙參造化，無環無我，無跡可尋，無堅不摧！”

上官金虹道：“不錯，你果然懂！”

李尋歡道：“懂即是不懂，不懂即是懂。”

這兩人竟就如什么高僧大德一般，在互相打著機鋒。

也就在這個時候，街道深處忽然傳來嗤笑之聲。

眾人霍然抬頭。

卻見到巷子里走出一個黑衣的少年，眉目俊朗，氣質不凡。

“顧趙！”

孫小紅已叫出聲來，跑到他身邊。

她神色中又驚又喜，已抱住顧趙左手，再也不愿松開。

顧趙哈哈大笑：“上官金虹，你可知你為何七年了，境界還未有寸進？”

上官金虹絲毫沒有意外和驚訝的神色，淡淡道：“愿聞其詳。”

顧趙道：“那只不過是因為，你的路已完全走錯了。”

上官金虹還是沒有動容：“哦？”

顧趙一嘆：“我知道，你自詡武功不凡，我說的話，你是很難聽進去的。不過幸好，我也不想讓你聽進去。”

上官金虹淡淡看著這個攪局的人，道：“那你想干什么？”

顧趙道：“我只想知道你和我什么時候才可以一戰！”

金錢幫的人面色都變了，上官金虹卻一擺手，讓眾人都息聲。

他仔細地看了眼顧趙，緩緩道：“你就是顧趙？”

顧趙道：“不錯。想不到我的名字，還能傳到上官幫主耳中。”

上官金虹不語，過了一會，才道：“那你現在為何還不出手？”

李尋歡瞳孔收縮，孫小紅也緊張起來。顧趙笑道：“不錯……”

然而他還是沒能出手。

因為一具尸體。

一具尸體被送到這條黑暗的長街上，竟有不少人認識。

“這是少幫主！”

有人低呼，聲音中充滿了恐懼之意。

少幫主就是上官飛，就是上官金虹的獨生兒子！

無論是誰，獨子慘死在面前，都很難不動容的。

只要他還是個人！

上官金虹畢竟也還是個人，他的面部肌肉扭動，雖然表明上還是不動聲色，但其實李尋歡和顧趙都已看出他心中的震動。

因此他走了！

顧趙自然也不愿趁機出手。

他閉關三日，終有所得，需要一人試劍。

上官金虹正是那最好的人選。

孫小紅喜上眉梢，正要說些什么，忽見巷子后轉出一個人來，須發皆白，卻正是孫天機孫老頭。

孫天機輕輕咳了兩聲，盯著顧趙：“莫非你真的已窺探到了武學中的另一條路？”

李尋歡亦以一種驚異的目光看著顧趙，這個人沉寂許久，再次出現，恐怕又將名動江湖。

顧趙笑道：“上官金虹既已退去，幾位何不共去凌云樓小飲一番，吃點東西。”

李尋歡苦笑：“大敵當前，恐怕也只有顧小哥有這份定力瀟灑！”

顧趙道：“怕什么。”

李尋歡道：“我不是怕，只是……我的朋友阿飛，似乎已在上官金虹的掌控之中！”

顧趙低頭沉吟片刻，笑道：“既如此，我和天機老人同去，將阿飛救回，也算了結探花一件心事。”

李尋歡心神震動，顧趙不是那種喜歡說謊的人，他也是此刻方知，這位孫小紅的爺爺，卻竟赫然就是兵器譜排名第一的那位天機棒。

……

一間小屋之中，孫小紅默默坐著，看著眼前的景象。

屋內擺著四盆大火爐，四盆火爐之中，有一個人躺著，全身精赤，只留一條底褲，渾身上下都在不住冒著熱氣。

看此人面目，卻正是阿飛。

他緊閉著雙眼，看上去十分的痛苦。

孫天機抽著旱煙，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在問顧趙：“你莫非真的已有勝過上官金虹的把握？”

顧趙沉吟片刻，道：“不能說完全有，至少是八成把握！”

孫天機動容。

顧趙畢竟不是一個很會騙人的人。他說出來的話都是有根據的。

老人咪起眼睛：“莫非你真已經找到武道中，比‘無劍’、‘無招’更高的境界？”

顧趙道：“那也不然！”

孫小紅在一邊，已被這兩人繞暈。

她微嗔道：“小顧，你有話不說清楚，謎語人是吧？”

謎語人，自然是顧趙教她的一個詞語。

顧趙思考再三，想到了一個較為合適的措辭：“天機前輩，我以為，武道之中的有和無，其實根本沒有那么重要！”

孫天機瞇起眼：“你繼續說。”

顧趙道：“依前輩之見，何謂武道至高之境？”

孫天機微撫白發，沉聲道：“手中有劍，心中無劍，此乃不入道；手中有劍，心中有劍，劍人一體，此乃武道第一境！”

顧趙微微頷首。

孫天機又道：“然而這卻還不是武道中最高的境界。手中無劍，心中有劍，妙參造化，是為第二境！也是最難達到的一個境界。”

顧趙點頭。

顧趙微笑道：“但是天機前輩豈非已經超越了這種境界。”

孫天機仔細看著顧趙，嘆了口氣，整個人都似乎衰老了幾分。

“你猜的不錯！其實老夫并沒有真的超越這一境界！”

他低語道：“老夫一直認為，手中無劍，心中有劍之后，便是要將心中的劍意也忘卻，最后達到手中無劍，心中也無劍，人劍不分的境界。這才是真正的‘無劍’境。”

他嘆道：“數十年前，我的武功已達到心中有劍的境界，然而其后這漫長的時光，我的境界卻是有退無進！”

孫小紅面色煞白，已驚呼出聲。連她也沒有想到，孫老頭如今已不是昔日的天機棒，她若要爺爺去殺上官金虹，說不定反而是無意間害了她爺爺的性命。

顧趙道：“所以所謂無劍無我，物我兩忘的武道至境，也不過是您的推測罷了！”

孫天機抽了口旱煙，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