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知道那片葉子一定是很堅強地汲取土中的精華，慢慢長成可以獨當一面的樣子。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把手里的花盆放到架子上，然后對戚柒道：“我想給你聽一首曲子?！?

“啊？”

“跟我來?！?

穆恒什么都沒有多說就只是讓她跟著，戚柒聽話地跟過去，就見他直接把自己帶進了他的臥室。

他的臥室里面擺著那一架白色鋼琴，戚柒忍不住問道：“這是我之前看過的那架鋼琴嗎？”

穆恒點點頭坐過去：“是，這架鋼琴是我父親的遺物?！?

當時戚柒聽到他這么說就覺得奇怪，她聽說過穆家發生過的事情，按理說當時家里面應該是什么都被燒成了灰燼，那眼前的這架鋼琴又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后來戚柒才知道，穆家出事前穆恒的父親有一場演奏會，當時那架他常用的鋼琴還放在劇院，所以才保留了下來。

她坐在穆恒旁邊的椅子上，看著他打開了一張略微眼熟的琴譜：“這是我畫的那張？”

穆恒沒想到她居然一眼就看出來了，其實他拿出來的琴譜并不是她親手畫的那張，她親手畫的那張已經被裱起來放在別的地方了?，F在這個琴譜是穆恒用她畫的又重新譜了一次的曲子，沒有很大的改動，但是為了連慣改了不少小細節。

戚柒著實沒想到他會這么把自己隨意畫的一張圖放在心上，當時她也只當是穆恒給她冷靜下來的辦法，如今細細想來倒是有一些覺得自己過于草率了。

穆恒看著她羞澀又帶著后悔的表情笑了笑道：“有些時候越想寫出好的琴譜就越是適得其反?！?

戚柒淡淡一笑，她聽出了穆恒其實并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很認真地告訴她他是認真的。

穆恒將手指放在鋼琴鍵上的時候戚柒才發現原來他的手是那么好看，骨節分明，雖然不算很長，但是也足夠一只手握住她的拳頭了?？赡苁且驗閺男椾撉俚脑颍氖种缚梢苑值煤荛_，給他彈鋼琴帶來了不少便利。

琴聲不是優雅的也不是活潑的，不是哀樂也不是喜樂。而是剛剛好介于兩者之間，很平淡，很輕松，舒緩而又充實的感覺。

戚柒覺得自己不是自夸，這首曲子比她以往聽到的曲子都要有感覺，平時穆恒彈出來的曲子是在敘述別人的生活別人的感情，而這次，他是在敘述自己的想法和內心。

穆恒聽下來的時候戚柒還沒有緩過神，仍舊閉著眼睛沉浸在剛剛的鋼琴曲中。穆恒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上揚，并沒有打斷她。

過了幾秒戚柒也發現了不對勁，連忙睜開眼睛，就看到穆恒坐在鋼琴椅上溫柔地盯著她看，她瞬間紅了臉低下頭解釋道：“這個...這個曲子太好聽了，我不小心聽進去了?！?

穆恒搖搖頭：“沒關系，我第一次聽也是這樣?！?

是的，當穆恒把曲子連夜改好彈奏出來的時候，他自己也坐在鋼琴前緩了很久。這首曲子實在是太與眾不同了，和他父親的風格完全不同。他甚至找不到一首能夠給他相同感受的鋼琴曲。

戚柒忍不住想要夸贊道：“我真的沒想到你能把一個亂譜改得這么好，你真的在鋼琴上很有天賦?！?

穆恒笑了笑，沒有回答她，因為在穆恒眼里，所謂天賦，不過就是上天給人的一把枷鎖一樣。你有這個天賦，你就必須做這件事，把它做到成功，做到最好。但是上天從來沒有問過人是否想要那方面的天賦，天賦不代表愛好。能夠讓自己的愛好努力和天賦掛上對勾，實際上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

他像是彈累了，便起身走進了臥室的陽臺上，背靠著陽臺看著房間里，戚柒跟著他一起站了起來。只見兩個人一個在陽臺一個在臥室，穆恒忽然出聲問道：“你覺得雪花漂亮還是星星漂亮？”

戚柒不明所以，對他的問題一丁點都摸不著頭緒，但是聽到雪花的時候她就想起了他房間里的雪花玻璃墻。戚柒轉過頭看向那面墻，一時間詞窮語塞了。

穆恒看著她的模樣，便主動解釋道：“這些漂亮的玻璃墻曾經布滿了我的家。”

戚柒知道，他說的家，是已經成為一座廢墟的穆宅。

“因為我母親是個很喜歡雪花的人。”穆恒解釋道?！白鳛槲枵叩乃?，覺得如果人能夠在雪中舞蹈那該是多么唯美的一件事?！?

“所以才在家里面布滿了雪花墻嗎？”

穆恒點點頭：“是的，南方不多有雪花。”

當年的穆媽媽知道想要永遠留存住雪花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沒有東西會持之以恒地留在自己身邊。所以穆爸爸當年為了討她的歡心，特地命人打造了很多的雪花玻璃墻，用了最先進的技術造出了最逼真最持久的雪花。

這樣一來，當穆媽媽在這面墻后跳舞的時候，墻前的人看著，就好像她是在雪中跳舞一樣。

戚柒眨了眨眼睛，看著他問道：“你剛剛為什么要問我雪花和星辰哪個更美？”

穆恒默不作聲，顯然他在等戚柒給出一個答案。

戚柒垂下頭，又抬起頭，來來回回看了那面雪花墻好幾眼，毅然決然回答道：“我覺得都漂亮，但是雪花美在純潔，美在干凈，就像是在玻璃球中旋轉的芭蕾舞者，又像是一種頑強的生命。而星星美在耀眼，美在襯托，眾星捧月從來就不是空口無憑的一個成語，而星星和月亮是共生的。雪花給我的感覺是純白的陶瓷，星星給我的感覺只是虛物。”

“虛物？”穆恒是萬萬沒有想到她會用虛物這個詞。

戚柒點點頭解釋道：“就是可目不可及的那種，因為星星天生就是掛在高處的，是所有人都沒有辦法觸及的。而雪花，即便是觸及，也必須小心翼翼呵護。”

穆恒一聽到她的答案就忍不住嘴角上揚了，他心里對戚柒的這個答案真的是滿意極了，對他來講這么久了能夠有一個人說出和自己同樣的想法，對他來說是多么的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