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霸天思緒不平靜，臉上還是那副風輕云淡的樣子。

正一開始的時候，的確不明白韓霸天為什么要丟出這句話。

負一的死，他的確很難過，可在這之后，他想的更多的則是韓霸天一定不能出事。

他，或者負一，如果有威脅到韓霸天的時候，他們兩個的命一點都不重要，只要韓霸天還好好的活著就行。

他堅信負一跟他是一樣的想法，雖然他們從未挑明，但他明白，他們是一樣的。

在負一死后，韓霸天生不見人死不見尸的那段時間，正一內心早就就想一死百了，隨著韓霸天去了。

那些人對蔣夢婕做的事，正一都看在眼里，但是那又怎么樣呢？

他在意的人從來都不是蔣夢婕，蔣夢婕只不過是沾了韓霸天的光。韓霸天不在了，蔣夢婕唯一的功勞便是生下了韓岑光。

韓霸天死了，正一覺得，讓蔣夢婕去陪葬才是對的，所以他才會暗示蔣夢婕去找韓霸天，哪怕明知道是讓蔣夢婕去送死。

但韓岑光是韓霸天唯一的血脈，正一哪怕對韓岑光沒有什么憐惜之情，但那是韓霸天的唯一血脈，所以他不會讓那些人做的太過分。

太要說對韓岑光很好，他做不到，更何況韓岑光有幾分相像韓霸天，正一每每看到他，就痛恨自己，為什么當時沒有跟著韓霸天。

如果當時他跟了上去，是不是結局會有所不同，正一不敢想，他只有麻痹自己，把保護韓岑光作為活下去的唯一信念。

但也只是，維持韓岑光能活下去罷了，再多關照卻是沒有了。

韓霸天能活著回來，是正一萬萬沒想到的。雖然他也曾經幻想過無數次。韓霸天會活著回來。可每天的幻想，都沒有實現。

很多時候，正一都有些恍惚，他知道他如果再放任自己那樣沉淪下去，別說維護住韓岑光，他連他自己都顧不上。

他只能不斷麻痹自己，不斷的給自己的潛意識下達命令，要求自己保護好韓岑光。

其實直到現在，正一內心的激動也沒有平復下來，他心里全部充斥著太好了，太好了，韓霸天沒有死！

現在韓霸天的一句話，終于把他塵封已久的智力拉了出來。

負一，負一的死……

為什么，為什么韓霸天要提到負一的死。

為什么，要單獨跟他提……

跟他，單獨提負一的死？

跟他提？

負一？

負一死了？

……

無數塵封的記憶片段此刻一股腦的不斷回放，各種曾經無視掉的細節也在不斷的擴大。

這些片段，以正一的推測，沒有一個不是指向那個答案。

但是，怎么會？怎么可能？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一定是他想岔了一定是！這不可能！

正一腦子里有無數個聲音來回拉扯。

正一抬頭看向韓霸天，看到他的眼神，他就知道了。

眼淚，吧嗒，吧嗒，止不住的往下流。

可眼睛卻舍不得從韓霸天身上移開，頭痛，眼睛痛，心痛。

韓霸天眼神復雜的看著正一，他的確沒想到，他以為他為迎來正一的拳打腳踢，他也做好了不還手的準備。

但正一沒有動，韓霸天又準備好怎么回復正一的質問，他沒打算為自己辯解，他做錯了事，這是事實。

可他萬萬沒想過，哪怕是這樣，正一也不曾對他發難，哪怕是一句質問都沒有。

可是那些眼淚不是他的錯覺，韓霸天以為自己做好了承擔后果，可卻沒想過，他這樣卻是把正一逼進了進退兩難的絕境。

正一無論選擇誰，他都不會感受。而他，在用沉默逼他做選擇。

是了，他韓霸天從來都不是什么好人，他向來自私自利，只不過一般沒有顯露出來罷了。

而且，現在負一已經死了，再也不會復活了，難道正一要以為因為一個死人跟自己斷絕？

不可能的，他知道，所以才敢這么肆無忌憚的逼他做選擇。

他，真的是，不是一個好人啊！

韓霸天閉上眼，既然如此，那就讓他一個人壞下去吧！

正一，也許，他該放手了。他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未來。

韓霸天再次睜眼，眼里的復雜情緒已經蕩然一空，仿佛什么事也沒有發生。

可說出來的話，卻比冷刀子插進血肉里更加讓人心冷。

“不回答？那以后就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韓霸天說完轉身就要走。

正一根本沒整出個頭緒出來，他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抉擇，但是聽到韓霸天的話，卻是什么也想不起來了。

無論如何，他也不要離開韓霸天身邊，這個人是他追隨的光，如果光都不要他了，那他活著還有什么意思呢？

身體永遠比想法誠實，就在韓霸天準備開門的瞬間，正一伸手拉住了韓霸天的手臂。

啞著嗓子開口：“不要，不要趕我走。”

韓霸天背對著正一，正一看不到他的神色復雜，但怎么可能是不在乎呢？

就是因為太在乎了，他才不敢表現出來。

因為他的病，早就無藥可救了啊！

如果不表明，那么他還能保持點理智，負一他居然對他有那種心思。

他居然說要把自己的一切都獻給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去死吧！

哈哈哈！

但最開始，韓霸天也只是想給他一個教訓，讓他清楚自己的位子，不要逾越而已。

可沒想到，負一根本不怕那些，他是真的，在肖想自己。

所以韓霸天生氣了，因為算出有負一有生存的幾率，所以他故意不去救的。

但他沒想到，負一也在賭他會不會去救他。

只為了測試他在自己心里的分量，韓霸天推測到這點，心里更氣了，更加不會去救負一了。

所以哪怕后面看著針對負一的陷阱越來越大，他還是無視了，眼睜睜的看著他去送死了。

而現在，他還要因為自己的認知，再次推開一個人嗎？

可是這次，他是真的為正一好。

畢竟遠離他，才會真的幸福吧！跟著他可能都會沒有好下場吧！

可是，他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對于別人是什么樣的存在，他永遠都是這么把自己的感受放在第一位的人啊！

韓霸天放下準備開門的手，用力順勢將正一拉進自己的懷里。

正一的頭被韓霸天用手死死的按停在韓霸天胸口，開始還有幾秒的僵硬，可韓霸天周身的氣息，以及耳邊的心跳聲，他實在是太委屈了。

明明錯的不是他，就連，負一的死，他都沒有質問韓霸天，哪怕知道韓霸天有責任。

可是這個人，是他從小就要效忠的人，如果他要做壞人，那么他就是他的劊子手，絕不手軟。

如果他要做英雄，那么他就是他忠實的左膀右臂，永不背叛。

可他卻要趕自己離開他的身邊，正一他，實在是太委屈了。

正一越想越氣，越氣越委屈，越委屈哭的更久，等到正一終于停下來。

韓霸天胸前已經哭濕了好大一片，正一紅著眼離開韓霸天的胸口。

韓霸天按住他的手，早已換了姿勢，不斷的安撫些他，不是拍拍他的肩就是給他順氣。

好多年，他們都沒有這樣親密過了，一時之間，正一有些不習慣，還有些窘迫。

但是要他離開韓霸天身邊，這是不可能的！

正一看著韓霸天兇狠狠的開口：“我告訴你，你現在已經不是韓氏的繼承人了！你以為你要我走我就走？錯的人不是我！我就要在你面前晃！我看你敢對我做什么！”

正一好不容易鼓氣勇氣以下犯上，說完就泄氣了，但還是死撐著姿態。

韓霸天聽著正一在他懷里哭的稀里嘩啦的時候，內心就柔軟的不成樣子了，可能，哪怕就是他這樣的人，可能也是真的會有真心的朋友吧！

而不是因為對他有所企圖才跟隨在他左右。

韓霸天彎下眼角，開口：“以后，就叫我天哥吧，小一。”

幸福來的太突然，正一還以為會迎來責備，沒想到會收到一大罐蜜糖。

原本哭的太久導致有些慘白的臉，現在卻浮上了高原紅。

但還是死撐著回了一句：“我才不小！是男人就不能說小！”

韓霸天掃一眼正一上下，淡淡的開口：“是不小了，那以后就叫阿一吧！安排好了，早點休息，別想太多。”

正一聽到韓霸天的安撫，這回是再也撐不住了。

慌慌張張的跑了，跑了好幾步，才傳過來一聲極輕的，“天哥。”

韓霸天這才安心的打開房門進去。

房間里的蔣夢婕進入好一會兒也沒等到韓霸天，于是先去洗漱了。

韓霸天進來時就看著蔣夢婕半躺在床上玩手環。

經歷了正一的事，他想，也許他多表現一些真實的自己，可能也不會讓那些真正愿意跟隨喜歡自己的人離開。

正一不就沒有離開嗎？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最主要的是，正一他對自己沒有那種欲念，真的是太好了。

他其實也不想失去正一。

韓霸天洗漱完將蔣夢婕摟在懷里，內心的喜悅沒有宣之于口，但溫柔體貼的動作，讓蔣夢婕知道了韓霸天現在的心情很好。

肯定是化成一灘水的那種柔軟。

蔣夢婕這才微微有些分神，韓霸天就發現了，立馬又帶著蔣夢婕去感受新一輪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