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市場的白熾燈在頭頂嗡嗡作響，我攥著皺巴巴的零錢，看著電子秤上跳動的數字，突然想起結婚前她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那時我總說：“等咱們結婚，天天給你做。”如今案板上鮮紅的肋排還在滴著血水，可那句承諾卻像被泡發的宣紙，一戳就碎。

結婚時的花銷像一場噩夢。彩禮二十八萬八，酒席擺了兩邊的酒席三十桌，婚紗照和三金戒指項鏈掏空了父母的養老錢。

她說這是風俗，我咬著牙點頭，卻沒想到那些喜氣洋洋的紅包，最終都成了她梳妝臺抽屜里的私房錢。

陪嫁？不過是兩床繡著龍鳳的棉被，輕飄飄地落在新房地板上，連個回響都沒有。

食堂生意紅火時，她總愛挽著我的胳膊在店里轉悠，天天睡到11點起床，吃飯也要端在床上給她吃，一日三餐不能重樣。食堂幾幾十種菜品她不吃，要讓我單獨去菜市場重新買。菜市場批發的菜品跟我食堂同一家批發市場拿貨的。東西沒變，只是對你的生活挑剔而已。

當資金鏈斷裂，供貨商堵在店門口要賬時，她卻變了副模樣。我記得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雨水順著卷簾門往下淌，她坐在收銀臺前數著賬本，聲音冷得像冰：“早跟你說別搞那么大，現在好了，把家底都賠進去。”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承包學校食堂，只要周轉過來......”我的話還沒說完，她就把賬本摔在桌上，紙頁紛飛間，我看見她新做的美甲閃著刺目的光。

“別做夢了，明天就把店關了。”她站起身，高跟鞋重重碾過滿地狼藉，“去廠里打工，起碼能按時發工資。”那一刻我才明白，她怕的不是我失敗，而是怕我伸手要她藏在衣柜深處的私房錢。

更讓我窒息的是，她沒有工作，卻依舊過著精致的生活。生意破產后，她照樣每天在鏡子前精心打扮，涂著昂貴的口紅，穿著新買來的名牌衣服。每月月初，她都會準時向我伸手：“信用卡該還款了，這個月最少給我 4000元。”

我攥著所剩無幾的存款，望著她冷漠的眼神，喉嚨像被堵住般發不出聲音。“你看看現在的情況，我們連生活費都快沒了！”

我近乎絕望地喊出這句話，可她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瞥了我一眼：“那是你的事，我不管。我嫁給你，總不能降低生活質量吧？”

為了滿足她的要求，我只能一次次刷爆信用卡。在便利店的冷光下，我盯著手機上不斷累積的欠款數字，心臟被無形的手狠狠攥緊。有次實在拿不出錢，她竟大發脾氣，將客廳的花瓶狠狠摔在地上，瓷片四濺：“連這點錢都拿不出來，你還算什么男人！”

車子被扣6分那天，我在交警隊的走廊里給她打了七通電話。聽筒里的忙音像根細針，一下下扎進太陽穴。最后她接了，語氣不耐煩得能擰出水：“我憑什么借你？扣完分我怎么開車？”我望著玻璃窗外陰沉的天空，突然想起戀愛時她崴了腳，我背著她走了三公里，那時她說：“有你真好。”

加油卡刷爆的那天，我站在加油站的便利店門口，攥著空錢包進退兩難。給她發消息時，手指懸在屏幕上猶豫了十分鐘。

“借我 300加油，發工資就還。”消息發出去后，便利店的冷氣吹得人發顫。半小時后她回了句：“我也沒錢，你找別人借吧。”可是我所有的錢，都被她拿去了，就拿不出來了。我盯著手機屏幕，突然笑出了聲，笑聲驚得收銀臺后的小妹直皺眉。

婚后的生活像本算不清的賬。她從來不工作，也不會為了家庭責任而煩惱，對于女人來說，她不是來陪你吃苦的，在你這里得不到的。她換一個人就能得到。我為自己的無能買單。

家里水電煤氣費都攤在茶幾上，用紅筆標著各自該承擔的份額。有次我感冒發燒，讓她順路帶盒退燒藥，她回來時甩給我一張小票：“18塊，記得轉我。”藥盒上的說明書在臺燈下泛著慘白的光，我數著藥片，突然覺得自己像個租客，而她是最冷漠的房東。

那天在讀書會分享完經歷，戴眼鏡的姑娘說：“有些婚姻就像過期的罐頭，明明已經變質，卻還死死攥在手里。”我望著她面包房里暖黃的燈光，揉面機有節奏地嗡鳴著，突然想起自己的食堂。曾經我也以為，只要努力經營，就能把日子過得熱氣騰騰，卻忘了有些人根本不想和你共煮一鍋飯。

深夜翻看舊照片，婚禮上她穿著潔白的婚紗，笑得比陽光還燦爛。那時我們在海邊拍婚紗照，她光著腳踩在浪花里，說要和我白頭偕老。現在照片邊緣已經泛黃，就像我們的愛情，在金錢的腐蝕下漸漸發霉。原來所謂的海誓山盟，在現實面前脆弱得像層窗戶紙，一捅就破。

后來我常常想，如果當初沒把全部身家投進彩禮，如果沒輕信那句“我愿意”，現在的人生會不會不一樣？可生活沒有如果，就像菜市場的排骨，過了新鮮勁兒，再怎么做都只剩腥味。那些曾經以為過不去的坎，不過是命運撕開的一道口子，讓我看清婚姻的真相——當愛情摻進了算計，當承諾變成了交易，再深的感情也會在金錢的天平上失衡。

現在的我學會了記賬，每一筆開銷都記得清清楚楚。不是變得小氣，而是明白有些賬，從一開始就算錯了。走在城市的街頭，看著櫥窗里相擁的情侶，我不再羨慕。那些甜蜜的表象下，或許藏著和我一樣的賬本，只是有人選擇自欺欺人，有人早早離場。

月光透過出租屋的窗戶灑進來，我翻開日記本，寫下今天的花銷：菜錢 12.5元，公交費 4元。字跡工整得像小學生的作業，卻讓我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曾經以為婚姻是避風港，后來才知道，能遮風擋雨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自己長出的鎧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