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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護匾

沒有防備,梯子上的伙計險些被晃得摔下來,又怕又氣,抱著樓子大聲叫人來攆人。

“哪兒冒出來的小叫花子,你們還不快著點把人攆走——娘的,真是晦氣……”站在鋪子前仰頭看伙計摘匾額的掌柜也吼起來。

“你們還不麻利點兒,是要等著一會兒少東家過來,大家一起沒臉面是吧?”

有掌柜的出聲,小伙計自然趕得更賣力,不只把顧思曉推倒在地,還外加一腳,“死叫花子,該滾哪兒滾哪去——礙眼……”

這一腳完全沒有留力,踹得顧思曉連身子都蜷了起來。可是偏偏小伙計一轉身,她就捂著肚子,瘋了一樣又爬起來沖了過來。

“不許你們摘顧家的匾額——不許!”沖過背對她的小伙計,顧思曉橫沖直撞,卻被掌柜的一把揪住后頸。

“你這小叫花子是瘋了——啊……”

一句話還沒說完,顧思曉已經反手抱住他的手臂,重重的一口咬了上去。

掌柜的一聲慘叫,甩著手,想要甩開顧思曉,卻怎么也甩不開,手臂生疼,他很是懷疑自己是不是被咬下一塊肉。

破口大罵,在圍觀百姓的哄笑聲里,小伙計終于反應過來,連同從梯子上跳下來的兩個伙計,上前拉開顧思曉。

雖然咬得狠,可顧思曉又瘦又弱,怎么架得住幾個年輕力壯的漢子拉扯,不過片刻,就被按倒在地。

那掌柜的擄起袖子,一看手臂上青紫的牙印,更是火冒三丈。

幾步過來,一腳踹在顧思曉背上,又喝道:“給我打死這個小叫花子……”

幾個伙計略一遲疑,卻還是上腳踹人。

周圍看熱鬧的先還叫好,可過了幾息,就有人忍不住叫起來:

“喂,你們不是要真把人往死里打吧?要出人命了……”

“一個小叫花子,我就是打死她又能怎么著……”掌柜的恨恨地罵著,可是手卻是揮了揮。

幾個伙計心領神會,自然退開。

這要是真打死了人,到底不好。

“算你命好,還不快滾……”用腳尖挑了挑小叫花子,那掌柜的哼哼著轉身,卻不防有人自后扳住他的腳,害他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雖有伙計扶住他,卻也鬧得狼狽,一低頭,連腳上的鴉青緞面布鞋都丟了。

定睛一看,那倒在地上的小叫花子人還沒爬起來,手里卻緊攥著他丟的那只鞋,顯然剛才也是這小叫花子扳了他的腳。

又氣又恨,還要上前踹上幾腳,卻有人擠過人群,沉聲喝問:“這是鬧的哪一出和?”

駭了一跳,那掌柜的也顧不得去撿鞋,忙快步過去,腰一彎,躬身陪笑道:“少東家,都是那個小叫花子可惡,非要糾纏不清,耽誤了功夫……”

那身著錦袍的年青男人挑了挑粗眉,白了掌柜的一眼,“還不快把人攆走——讓人在這看著——好看嗎?”

掌柜的忙應聲,眼角卻是瞥了眼站在少東家身邊的少年。

那少年身上不過是一件藍色的襕衫,面料也是普通,可是掌柜的卻知道,這個所謂的“讓人看著不好”,指的不是周圍的百姓,而是他們少東家身邊這位。

也不多扯別的,掌柜的轉身吆喝著,叫人抬走小叫花子,又彎腰去撿鞋子,可那小叫花子攥得死緊,他連扯了兩次都沒扯下來。

又氣又恨,他忍不住罵道:“我們羅家摘匾,關你個小叫花子什么事吧,非得來搗亂——娘的,剛才就該打死你個不懂人語的小叫花子……”

“不、不是羅家——”顧思曉抬起頭,聲音雖然弱,可是眼神卻很是凌厲。

越過掌柜的,她看向不遠處連看都沒看她一眼的錦袍青年,嘶聲叫道:“這是扇王顧家,怎么可能是羅春扇的鋪子呢!?”

一句“羅春扇”叫出,人群里一片哄笑聲。

那掌柜的面色有些尷尬,忍不住扭頭去看少東家。

被眾人一笑,那少東家羅子英也是難堪,只是卻仍是帶著笑和身邊的少年笑道:“蘇賢弟,讓你見笑了……”

那藍衫少年卻只是微笑,“何來見笑之說,羅兄莫忘了,蘇某此來,正是專程為向羅兄學習而來嗎?”

學習?!

羅子英笑笑,可眼底卻沒什么笑意。

北蘇的人,來向他羅氏學習?多大的笑話!扇行里誰不知道南顧北蘇的名頭?他們羅氏雖然也算小有薄名,可那名頭要是和這兩家制扇大家比,就是羞煞人了。

誰都知道他們羅氏因為競爭不過顧氏,所以別出心裁在絹扇上繪***以博人眼球。就因為這,所以得了個羅春扇的名聲。雖然那些紈绔公子、青樓紅粉房中必備羅氏春扇,甚至好些新嫁娘壓箱底的嫁妝里必有一把羅春扇,可那到底只能用在閨房以增情趣,就是賣得再好,可跟顧氏比,那就真是……

暗暗搖頭,羅子英當著北蘇少東家的面卻不好罵那小開眼的小叫花子,不僅沒讓一群伙計打人,反倒還算是溫和地道:“那小姑娘,這鋪子顧家已經賣給我們家了!”

一句話說完,他拿眼看了眼掌柜的,也不說話。

那掌柜的卻已經會意:“還不快著點,快把這塊匾給我摘下來……”

“不要,不要……”怎么會賣給羅家?這間鋪子,她們顧家已經開了五、六十年。

顧思曉掙扎著,爬過去,想要抓住跳上梯子的伙計,卻被人死死地按住。

“可惜了……”那藍衫少年仰頭望著那塊金漆匾額,忍不住嘆了一聲:“扇王,除了顧氏,再沒有第二家敢掛這樣的匾額。”

眉毛一挑,羅子英哼了兩聲:“什么扇王?顧家已經敗了,現在提起顧家,誰還會說扇王?淫賊罷了……”

羅子英說到這里時,梯子上的兩個伙計正好摘下匾額,那掌柜的在下面招手:“丟下來——”

兩個伙計手一撤,那塊金漆匾額“砰”的一聲被丟了下來。

煙塵四起,好好的一塊匾摔得四分五裂,包的金邊全摔得散開不說,連中間的“扇王”二字都裂開兩邊。

藍衫少年目光微閃,看著那跌落塵埃中的匾額,眸光深沉,卻沒有說話。

笑的得意,羅子英手一擺,相邀道:“景春,里面說話……”說著話,人已經大搖大擺地踩上那塊匾。

“不要……”

藍衫少年聽到那一聲慘烈的嘶叫,回眸瞥了聲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眨了眨眼,跟上羅子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繞了一下,正好繞過那塊寫著“扇王”二字的匾。

“羅兄,聽說你得到了那把‘七寶扇’的圖樣,可能讓小弟一觀?”

七寶扇?

顧思曉茫然地抬頭,看著藍衫少年的背影,還沒尋思過來,那個掌柜的已經吼起來。

“還不快把垃圾丟掉……”那掌柜的吼著,立刻有伙計上前來要從顧思曉手里搶下匾額。

“不要丟——不是垃圾、不是……”掙扎著爬到匾額前,顧思曉用手護著匾額,摸著凸出的“扇王”兩個字,哽咽不能成聲。

眼見她瘋了一樣整個人都趴在匾額上,有個小伙計終于耐不住性子吼道:“小叫花子,你要找顧家的人就痛快地去顧家,不管是你欠他們了,還是他們欠你了,你要是去晚了,顧家人可就走了……”

“走?!”好像被蟄到一樣,顧思曉定定地看著那小伙計,還沒反應過來,人群有人已經叫道:“可不是,聽說顧家人今個兒就走!這世道真是,連自家人都顧不得這什么匾了,還有這么個小叫花子護著——也是顧家以前沒少施粥……”

那人話還沒說完,已有人搶話:“你當顧家是好人啊?這都是報應!要不是顧留白做下那缺德事兒,顧家能變成現在這樣?”

腦子里亂哄哄的,被扯開的顧思曉掙扎著爬起身,茫然地跟著抬著匾額的伙計走了十幾步,才像如夢初醒般猛地轉身跑開。

嫂子他們要走?!要去哪兒?大哥不是連頭七都沒過嗎?現在已經下葬了?怎么嫂子就要帶靜哥兒走呢?

身上帶著傷,顧思曉根本就跑不快,等她到了顧家大宅時,只能遠遠地看到幾輛馬車駛遠。

“真是造孽啊!顧家大郎也真是可憐,腦袋都被砍掉了,你沒看見,嚇死個人——就那么縫上去的……”

“快別說那嚇人事兒了,再怎么說,好歹也是入土為安了。要我說顧家大娘子才是可憐呢!官人沒了,也沒臉在松江府過日子了,只能帶著孩子往娘家去……”

幾個拎著菜籃子的婦人湊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語的,顧思曉聽得卻越來越心寒。

呆不下去了?!鋪子賣了,宅子賣了,連老宅都賣了,他們顧家什么都沒有了?!

“不要走——不要走……”捂著肚子,顧思曉拔腳狂追,腦子里空空的,只是一直大聲喊著。

不要走!嫂子,別走——

求求你,不要留下我一個

終究還是沒有追上,跪倒在官道上,顧思曉看著那幾輛馬車越駛越快,終于消失在她的視線中,她卻什么都做不到。

就那么跪了很久,險些被過往的奔馬踢到,顧思曉仍是迷迷茫茫的,好像失去了心智般。

“小姑娘,下雨了……”有人跑過,推了她一把,見她沒動靜,就護著頭快步跑開。

雨淋透了全身,顧思曉仰起頭,抹去臉上的雨水,神情恍惚地站起身,跌跌撞撞的,卻不是返回城,而是轉向另一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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