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丘小白臉色有點難看，“自信？”

弦月笑而不答。

“你什么時候——你怎么偷聽我唱歌了！”丘小白好氣。

“我沒偷聽好吧。你跑到這林子里，肆無忌憚地嘶吼，還怪人偷聽咩？”弦月毫不在意，見丘小白有些沮喪，便安慰道，“好啦好啦，剛剛只是玩笑。是你的天賦，我從你的聲音里感受到天賦了。”

“哦？我有天賦？”

“是啊。”弦月肯定地說。

見丘小白滿是不相信，又說：“你有沒有覺得，你有一種一呼百應的能力？”

丘小白一臉木然：“怎么可能……”

弦月皺著眉：“好吧，我換個說法。無論你說什么話，甚至只是單純地發(fā)出聲音，煽動性總是很強？”

丘小白：“這……沒有吧？”

弦月不死心：“那我再換個說法。你的周圍，是不是總是充滿愛與和平？”

丘小白：“這個倒是有的，我嘛，的確人美心善，和藹可親，平易近人，有口皆碑，很好說話。呵呵。”

“這就對了！”只是半開玩笑，沒想到弦月卻一拍手，興奮道，“表面上看，你是很好說話。但實際上呢，其實是因為你說的話，對方就不會拒絕！這兩者是有區(qū)別的，你知道不？”

丘小白弱弱地說：“啊，難道……這不是因為我做人比較真誠嗎？”

她回想起來，的確以前每次班干部會議，大家討論問題爭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她都是那個話題終結者。倒不是因為她說的話冷場，而是她一提出意見，大家都覺得好像挺有道理的。不過她對權力的東西并沒有什么興趣，因此從來不放在心上，但弦月這么一說……

“當然不是啦！”弦月認真道，“這就是你的潛力。你的聲音，有一種能讓人肯定、認同、想要服從的能耐。這就是音系幻影術的傳人所需要具備的東西！”

“但不對啊，有一個例外！”丘小白突然想到，她鮮少與人有紛爭的短暫半生中，一個最強音的存在。

“我老媽！我媽經(jīng)常會反對我說的話、我做的決定……”

弦月不以為然：“說煽動性強只是相對而言，在普通人沒有堤防的情況下大概率是這樣。倘若遇到精神力強的人，你沒有經(jīng)過修煉強化，自然也是煽動不了的。而且你也說了，你媽媽是個例外。”

她眨眨眼睛：“萬物皆有天敵。倘若沒有，就與天為敵。你總不想與上天為敵吧？”

“你是說，我老媽是我的天敵？”丘小白不禁冷汗直冒。

“是啊。而且，”弦月突然感應到什么似的，說，“第一個說你唱歌太難聽，讓你不要再唱的人，就是你媽媽吧？”

丘小白一怔。

仿佛腦中有一縷四處漂浮游蕩無根的思緒，猛的被什么東西攫住了一般。光芒在那處被扭曲的地方滲透出來，回憶如流。

在她陷入回憶的時候，眼前的弦月消失了……

在她很小的時候，老媽總是和顏悅色，就和現(xiàn)在的丘小白一樣，一張嘴就是滿口的糖、滿嘴的蜜。不知什么時候開始，老媽就換了一副樣子，倦怠總是爬在她的眉梢，過一會便化作脫口而出的暴躁。而在這變化之間，她們共同的平淡且乏味的人生里，好像有一段空白，她怎么也想不起來……

眼前出現(xiàn)了一扇門。

咚！咚！咚！

——敲門聲。

砰！砰！砰！

——敲門聲變成了撞擊聲。

隨著一下一下的撞擊，她的頭突然一下一下地抽痛起來。

她捂住腦袋。

“丘小白，醒醒！”有人叫她。

撞擊聲消失了。

她睜開眼，天上的弦月異常地明亮。而粉紅色的小人弦月坐在她的額前，倒過來俯視著她，她的眼眸倒映在弦月粉色透明的瞳孔里。

她趕緊坐起來，弦月飛到半空中，像泡沫一樣飄蕩著。

“你的記憶力，有被鎖住的一部分。我剛才試圖幫你打開，但是沒有成功。”弦月說。

“恩……我小時候，我們家搬來啟明山之前，我好像出過一次意外，那段時間的記憶消失了。”丘小白擦了擦額上的汗，有點虛弱地說。

那種……靈魂要出竅的感覺又來了。讓她覺得思考都有些費力。

“無論如何，小白。”弦月鄭重其事地說，“我們這樣的上古神器，選擇主人都是要看條件的，要么，是看天賦，要么看血脈，要么看實力。因為你的聲音，在共情力和煽動力上天賦過人，所以我選擇了你。”

“現(xiàn)在，要看你了。”弦月抱著肩。

“如果你也選擇了我，你，就將成為弦月幻影術的傳人！”

隨著一陣空靈的泉聲，弦月在她眼前眼花繚亂地翻飛，蛇尾蜿蜒出的星光飛出了一個又一個∞的符號。

丘小白目瞪口呆：“什、什么，這就是弦月幻影術？！”

忽而，花開花謝、潮起潮落，忽而，鳥獸魚蟲、萬物生長。

忽而，山河變換，滄海桑田，斗轉星移，日月更替。

忽而，生、老、病、死。

忽而，喜，怒，憂，思，悲，恐，驚。

忽而，行走的草木、飛天的走獸、起舞的精靈、涅槃的怪物……

……

弦月不知身在何處，卻有得意的聲音傳來：

“現(xiàn)在你聽到的場景，只存在于你的意識里。”

“聽到？為什么是聽到？”丘小白吃驚地問。

弦月笑道：“我本質上是音系法器，你面前的幻象，你之所以以為是‘看到’，是因為人類最敏銳的感知能力，是視覺。但其實，現(xiàn)在占據(jù)你的所有感官的東西，都是你聽到的。我能操縱聽覺，讓聽覺變成視覺，再變成嗅覺、味覺、感覺……”

丘小白情不自禁捂住了嘴。

弦月又鏗鏘有力地說：“但是，我向你保證！只要你接受了我的選擇，你感受到的這些，你想讓誰感受到，就能讓誰感受到！”

“想讓誰感受到，就讓誰感受到……”丘小白喃喃自語。

“沒錯，也就是說，你所造的世界，能變成任何人的世界！”弦月又說。

弦月正沉浸在激動之中，她深信，自己展示的奇幻之景——自己畫的這個驚天大餅，一定能打動丘小白。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有意識的生物能不被打動：當一個幻象，變成所有人的幻象；當一個幻境，變成所有人的幻境……而面前這個誘惑，就是掌握這種變化的能力！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整個世界都是你的啊！

看丘小白喃喃自語的樣子，顯然正在感受這句話的魔力。

一切盡在她弦月的掌握之下，意料之中！

“怎么樣，丘小白？”弦月嘴角牽起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