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絕不需要！獎學金，就是獎勵你的侄兒，因為他很優秀！而路明澤先生，未來四年學院每年將會給予他十萬美元的獎學金，因為他是學院不可缺少的人才！”古德里安教授義正詞嚴。

路明澤的父母進入了另一個狀態，天上掉餡餅的狀態。

而古德里安教授并沒有去看他們2人，轉過頭來，看著路明非從口袋中拿出一封，給了路明非并說道，“這是你媽媽為了你的事寫給學院的信。”

他從口袋里摸出一張照片，放在路明非面前。照片上是夏天的花園，遠處依稀是夕陽里的卡塞爾學院，近處則是無數的蔓墻，綠得沉郁而通透，一男一女攜手在蔓墻里散步，男的穿了一件寬松的大白襯衣和一條灑腿褲，腳下一雙木板拖鞋，女的一件純白的居家棉裙。

路明非伸出手指，輕輕地觸摸畫面上兩個人的臉。那漂亮的一男一女就是他的父母，可是離他真遠啊，遠在他永遠都去不了的世界角落。他鼻子有點發酸，照片上一男一女互相看著彼此的臉，帶著融融的笑意，顯然是二人世界，大概把他們合伙生過一個孩子的事情拋在腦后了。

古德里安教授又遞過一封信，信很簡短，是打印出來的，大概是電子郵件：

親愛的昂熱校長：

很久沒有聯系，希望你的身體和以前一樣好。

我們應該還有很長時間不會見面，最近的研究有了新進展，我們沒法離開。

有件事想拜托您，我的孩子路明非已經年滿十八歲，他是個聰明的孩子，也許成績不那么好，但是我們都相信他會在學術上有所作為，所以如果可能，請卡塞爾學院在接收他入學的事情上提供幫助。

不能親口對他說，只好請您代我轉達，說爸爸和媽媽愛他。

您誠摯的，

喬薇尼

路明非默默地讀著那封信，久久沒有說話。

古德里安教授清了清嗓子，忽然看著路明非的眼睛，用無比深情的語調和不太標準的發音說，“明非，爸爸媽媽愛你。”

路明非瞪大了眼睛，傻掉了。

“校長一定要我把你父母的問候帶到，他也很關心你啊。”古德里安教授說。

如此生硬的轉達讓路鳴澤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叔叔和嬸嬸臉上也繃不住，路明非的母親喬薇尼那句話在信里說得那么柔情似水，簡直催人淚下，可在須發花白滿臉脫線表情的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說出來，有種叫人忍俊不禁的錯位感。葉勝和酒德亞紀也搖頭苦笑，古德里安教授伸出手臂大力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

餐桌的氣氛忽然融洽了許多。

“我去一下洗手間。”路明非站了起來，路明澤也跟著路明非一起走了出去，但他并沒有進去，而是站在門外，靜靜的站著。

路明澤知道，這個時候路明非需要的并不是什么人來安慰，而是一個空間，一個只有他路明非一個人的小空間。

路明非背靠在洗手間的門上，靜了一會兒，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那些人都笑，可他覺得都沒什么可笑的。

其實很感人的才對了，那么多年，他長到十八歲，沒什么人在乎他想什么，也沒什么人在乎他做什么，一次又一次走在放學回家的路上看著同學一個個被車接走。回頭看著那些車卷起的塵土，也想過說這個世界上大概是沒什么人愛自己的吧？

“明非，爸爸媽媽愛你。”

路明非相信的，在紙上看到的時候他其實沒什么感覺，可是從古德里安教授嘴里說出來，他忽然就相信了。

“我愛你啊”這種話是一定要說出來的，說出來和寫在紙上不一樣。尤其對一個很缺愛的蔫小孩。

路明澤默不出聲的站在廁所門外，不過令路明澤感到奇怪的是，一雙紫色暗紋的慢跑鞋出現在他眼中。

路明澤驚訝地抬頭。他的面前站著一個女孩，從下到上是一雙慢跑鞋，一條貼身的牛仔褲，一件白色的小背心，外罩了一件藍色豎條紋的短襯衣，頭頂扣著一頂棒球帽。

路明澤感到不對，回憶了一下，突然想起了，這不是當初路明非進入女廁了嗎，這應該是諾諾啊，不過她不應該是在里面嗎？

高挑明媚的女孩兒斜眼看著路明澤，耳垂上的純銀四葉草墜子搖搖晃晃，上面嵌的碎鉆光芒刺眼。

“這是女廁。”女孩慢悠悠地向路明澤揭示了問題的所在。

路明澤示意諾諾不要出聲，而后輕聲說道，“那個不好意思，你能先出去一下嗎？我朋友不方便。”

諾諾看了路明澤一跟，而后直接轉身離開。確定諾諾走后，路明澤這才叫道，“哥，你上好廁所了嗎？我爸他們在叫你了。”

等路明非出來后，路明澤走上前去，一眼就發現了路明非剛在廁所里哭過了。而后，路明澤裝作漫不經心的樣子，將右手搭在路明非的肩上笑道，“哥，我們過去吧，都在等你呢。”

等路明澤2人回到房間后，古德里安教授站了起來，“介紹一下，二年級學生陳墨瞳，華裔，這次是我們的學生考官。這位是你的新同學，路明非和路明澤。”

“諾諾？”路明非一愣，名字聽著耳熟。

“昨晚吃了大排檔，肚子不太舒服，剛才一直在洗手間里。”陳墨瞳坐在酒德亞紀旁邊。

“為什么沒有叫我一起？我也很想吃那種叫大排檔的東西啊。”古德里安教授很遺憾，“在新聞里聽說過。”

“你是看什么地溝油的新聞知道的吧？”陳墨瞳拿起刀叉，從葉勝的盤子里叉走了最后一個鮭魚卷。

“我還有一個，也給你吧。”酒德亞紀把她的鮭魚卷也叉給陳墨瞳。

“你們這么配合，真像夫妻，你們為什么還不結婚？”陳墨瞳嘴里塞著鮭魚卷，含糊不清地說。

葉勝和酒德亞紀對視了一眼，有點無奈又有點尷尬。

“你介不介意我也吃掉你那份？”陳墨瞳拿餐巾抹抹嘴，盯著路明非看。

路明非只好點頭，多不容易，這么一驕傲的公主會看著他的眼睛跟他說話……為了一只鮭魚卷。

“諾諾，注意一點禮貌，要照顧新同學。”古德里安教授說。

“他沒有胃口啦，”陳墨瞳瞥了路明非一眼，“你看他神不守舍的，估計連男女洗手間都會走錯。”

“哦？真的么？明非你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地方？”古德里安教授盯著路明非的眼睛說，“卡塞爾學院的入學機會非常難得！你千萬要珍惜啊！”

“我們沒問題的。”路明澤替路明非簽到，并看了一眼路明非。

“我知道你喜歡一個人。”陳墨瞳轉著叉子，叉子上挑著路明非的鮭魚卷，“我想想看啊，白色的……長頭發的……很溫柔的……安靜的……一米六五高……同班女孩。嗯，差不多，就是這么一個人。”

她看向窗外，旁若無人地咀嚼著。

而就在諾諾話落下，路明澤的眼神就看向了葉勝三人，他怎么都沒想道，都替路明非回了，怎么還會有這一出事。

桌上忽然寂靜無聲，只有陳墨瞳嚼著鮭魚卷的聲音分外清晰。

“諾諾，別鬧。”酒德亞紀說。

“開玩笑的嘍。”陳墨瞳把掃空的盤子往前一推，露出亮白的牙齒，對路明非投去一個漂亮而不善的笑，“我們又不熟，今天才見的不是么？就算他有初戀女友，我也不會知道那是誰啊。”

路明澤的目光從葉勝三人身上移開，古德里安教授臉上如釋重負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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