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訂婚
- 當(dāng)時雷雨寒
- 凌牧笛
- 5265字
- 2020-07-10 09:28:26
按照凌海默早先立下的遺囑,自己的遺體要先交給醫(yī)學(xué)院解剖研究后才行火化。葉曉寒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凌子航,只能默默陪伴著他,凌子航倒是很平靜,他告訴葉曉寒,從父親患上阿茲海默癥的那天起,他的靈魂就已經(jīng)死了,死對他而言其實(shí)是種解脫。凌子航把凌教授的?灰暫時寄存在殯儀館里,也在這里舉行了一個小小的告別儀式,凌教授生前不喜鋪張,所以參加儀式的只有桂嬸一家和幾個親近的?生,其他人等學(xué)校統(tǒng)一發(fā)布告通知。告別儀式后,凌子航在飯店請大家吃頓便飯,想起父親有幾瓶珍藏多年的好酒要回去取來,葉曉寒說我去吧,你陪著客人們。她拿了酒回到飯店,走近包廂時聽?里面似乎在爭論什么,她站在?外悄悄地聽著,?文的父親余教授正在責(zé)怪子航,“當(dāng)年你一聲不出就撕了蘭頓教授的邀請信,跑到云南鄉(xiāng)下當(dāng)個村醫(yī),胡鬧了三年還不夠嗎!”凌子航分辨道:“余叔,我不是胡鬧,在哪都可以治病救人。”“混帳話!”余教授怒了,“你叫我一聲叔,我就要替你爸好好教訓(xùn)你,你爸的衣缽還要你來繼承呢,他對你這么多年的精心培養(yǎng),就是為了讓你去給人看頭疼腦熱!你趕緊給我回來,老老實(shí)實(shí)去美國,這次我親自押著你去機(jī)場看著你上?機(jī)!”凌子航?jīng)]吭聲,余教授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了些,“你是舍不得曉寒姑娘吧,那也好辦,你就帶著她一塊走,陪讀也好念書也好都不是難事。”凌子航忙道:“余叔你別誤會,我和曉寒只是朋友。”?文笑道:“你蒙誰呢,不去跟著世界頂級醫(yī)學(xué)專家深造跑窮鄉(xiāng)僻壤呆三年,就為個普通朋友。”葉曉寒走出幾步,故意放??了腳步,推?進(jìn)了包間,大家看她進(jìn)來,便閉口不提了。凌子航半夜醒來,覺得口干舌燥便起身找水喝,進(jìn)到客廳發(fā)現(xiàn)葉曉寒在陽臺上站著,他拿起一件外套走出去,“怎么還不睡?”葉曉寒沒有回頭,輕輕開口道:“我有話想對你說。”“說吧。”葉曉寒轉(zhuǎn)過身,靜靜地望著他,“你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嗎?”“只要我能做到,一定會答應(yīng)。”“去美國吧,去精進(jìn)你的醫(yī)術(shù),你的能力應(yīng)該在更大更廣平臺上發(fā)??,你不該留在那個小地方。”凌子航沉默半晌,“你都聽?了,我......”“不!”葉曉寒抬手止住他下面的話,“你知道我說的是事實(shí)。”她微微低下頭,“不管你在哪里,我都會記得你的好,我也會好好的活著。”凌子航近前一步,“你和我一起走吧,換個環(huán)境,換個生活方式。”葉曉寒微笑著搖搖頭,“我要陪著云馨姐,守著楊眉,你知道這是我欠她們的。”她握住凌子航的手,“你放心。我會好好照顧自己,我還要等著你給我?guī)б粋€嫂子回來呢。”凌子航凝視她良久,下定了決心似的點(diǎn)點(diǎn)頭,“我答應(yīng)你,但我還是要先回云南,我要把事情都交代好,有始有終。”葉曉寒笑了,她突然想起什么,“我明天想回家一趟,看看我爸。”凌子航想了想,“我和你一塊去吧,我也想??葉先生。”雷雨變黑了變瘦了,也變得更結(jié)實(shí)更成熟了,雷?抱住弟弟反復(fù)說著一句話,“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沈琉璃抱著雷雨哭得梨花帶雨一般,不停埋怨他既不肯回來也不讓她過去,雷雨也有些感動,他伸手摟著沈琉璃柔聲安慰,“我這不是回來了嗎,別哭了。”沈世軒接過一通電話,臉色很不好看,沈夫人問怎么了,沈世軒低聲說:“海默走了。”沈夫人大吃一驚,“我們要不要去看看?”沈世軒看了一眼女兒,“紅白相沖不吉利,過一段時間再說吧。”沈夫人嘆了口氣,緘口不提。沈世軒也不急著趕回省城,就在王府飯店擺了一桌酒宴給雷雨洗塵。雷雨兄弟兩從來不講究吃喝,能填飽肚子就行,坐在金碧輝煌的包廂里,一舉一動都有專人伺候著,反而百般不自在。沈夫人提起婚事,雷?說家里已經(jīng)在準(zhǔn)備了,沈夫人不耐煩了,“沈家姚家多少親戚,各個有頭有臉的,難道讓他們都去農(nóng)村參加婚禮!”這話聽著刺耳,雷家兄弟都不吭聲了,氣氛頓時冷了下來,沈世軒忙打圓場,“這樣吧,咱們在農(nóng)村舉行個簡單的訂婚宴,婚宴還是在省城擺,雷?你回去和父母商??商??,看這樣行嗎?”雷雨按住哥哥的手,淡淡道:“不用商??,就這么辦吧。”沈琉璃悄悄怪母親話說過頭了,沈夫人只得換了一副溫和的樣子,笑道:“那就辛苦你們了,雷?啊,有什么需要你只管開口。”陳明月聽?敲?聲,一面禮貌的說著請進(jìn)一面轉(zhuǎn)過身,看?來人她又驚又喜,“曉寒,你回來了!”她沖過去給了葉曉寒一個大大的擁抱,嘴里咕嘟著,“你這個死丫頭,一走就是三年,連消息也沒有一個。”葉曉寒笑著拍拍她的背,從包里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給你們挑的結(jié)婚禮物,沒趕上參加婚禮所以特別來賠罪,恭喜你們了。““謝謝。”陳明月開心地接過來,“你這次回來,是......”二人聊了一會,葉曉寒就起身告辭,陳明月送她出去,前腳剛走,后腳許多和李翰元就帶著雷雨匆匆過來了。因為是沈世軒的準(zhǔn)女婿,又有優(yōu)異的成績,學(xué)校對雷雨非常優(yōu)待,破格分了一套兩居室的人才房給他,沈夫人很滿意,沈琉璃也興奮地著手裝修婚房,一個臺燈,一件擺設(shè)都要親自挑選。雷雨也懶得參合,不過他還是沒地方住,也不想搬進(jìn)沈家,恰好李翰元來看他,讓他暫時住到自己那里,許多夫婦已經(jīng)買房子搬走了,店里的兩間屋還是李翰元在住,兩人幫著雷雨一起收拾好屋子,陳墨也到了,四個老友終于??聚,都非常高興,陳墨帶著他們一起去了一家相熟的日料店吃晚飯。日料店的老板是?島人,在日本一家燒?店打了十年工,學(xué)了一手烤串本領(lǐng),照陳墨的話說,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沒他烤不出來的串,這老板還有一個好處,你吃一串要一串他也絕不嫌煩,大家擼串喝啤酒,說著幾年的趣事,各自的發(fā)展,聊的酣暢淋漓,一直喝到店里快打烊了,許多還不盡興,提議哥幾個一起去happy下,雷雨擺手道:“不早了,該回去了。”許多覺得掃興,“家里有人等你啊。”陳墨不懷好意地笑道:“人家久別??逢,還不抓緊時間膩歪。”許多也笑了,“什么時候辦事啊,哥幾個都去幫忙。”雷雨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放下,“走吧,去放松放松。”幾個人面面相覷,只好跟著他出了日料店。陳墨說自己是半個娛樂圈的人,娛樂場所熟的跟自家?guī)粯樱麕е蠹胰チ艘患已b修古色古香的夜總會,要了個小包廂,又跟大班點(diǎn)了幾個漂亮妹妹,陪著大家唱歌。許多今天是酒壯慫人膽,也跟個姑娘眉來眼去,劃拳喝酒,陳墨更不用說,摟著兩個妹妹嗨歌,還是張學(xué)友的《餓狼傳說》。雷雨瞥了一眼坐在身邊的年輕女孩,原本清秀的面龐被濃妝遮蓋,小小年紀(jì)已染了幾分?塵,他有些不自在地挪開身子,空出一點(diǎn)距離。許多瞄?,哈哈笑,“你這一腳都踏進(jìn)愛情墳?zāi)沽耍€抻什么。”姑娘嚶嚶地笑,身子有意無意貼上來,無?一般,雷雨皺眉欲推開,姑娘不悅,”老板覺得酒不好,還是人不好?”雷雨擎著酒杯不說話,姑娘覺得索然無味,懶洋洋地站起身,冷笑,“燕姐,你過來吧,我道行淺,迷不住這位老板的眼。”雷雨突然拉住她,姑娘一怔,就勢坐在他腿上,雷雨笑著拍拍她的臉,“你知道,什么是迷?”姑娘偏過臉,哼一聲,雷雨忽然笑了,暢快不似往常,笑聲漸止,眉頭??聚,他推開姑娘,深深地嘆,“真的迷上誰,想的太深,陷得太深,什么都看不?,什么人,什么事,都一樣。”姑娘半知半解,心卻有些怦怦然,雷雨不看她,起身去外面透氣。許多的手機(jī)響了起來,他看了眼來電,急忙做個壓低聲音的手勢,接起。陳明月的聲音滿屋子都能聽?,許多忙籠住話筒,“哥幾個今天聚聚,你催什么!什么女人聲音,電視里的......”陳明月嘰里呱啦說了一陣,聲音又高了八度,“讓我知道你背著我在外面搞七捻三,老娘扒了你的皮!”許多掛上電話,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女人真是麻煩。”李翰元好整以暇看著他,“還不麻溜滾回去陪老婆。”“好容易有機(jī)會躲開母老?,回去?”陳墨大笑,“她是母老?你是什么?”李翰元接口,“他是貓,都屬一科。”許多揣他一腳,“你還能再損點(diǎn)嗎!”他向外看一眼,微有遲疑,“明月說,葉曉寒回來了。”李翰元和陳墨都吃了一驚,許多壓低聲音,“凌教授去世了,她是陪凌子航回來料理后事的。”“他們?”“明月說應(yīng)該沒事,但是三年了,難說。”李翰元沉吟片刻,“別告訴雷雨,他就要結(jié)婚了,犯不著在這時候亂他的心。”三人不知道,雷雨在?外抵墻站著,一臉的痛楚。凌子航思慮再三,還是把雷雨要和沈琉璃回鄉(xiāng)訂婚的消息告訴了葉曉寒,葉曉寒已心如止水,她平靜地說:“我是回去探望我爸,雷家應(yīng)該不會邀請我去參加雷雨的訂婚宴的。”凌子航因為凌教授剛剛過世,也不方便參加喜宴,便挑選了一件結(jié)婚禮物托朱寧轉(zhuǎn)送給沈琉璃,沈琉璃打電話來道謝,凌子航?jīng)]提其他只說這幾天就回云南不能參加你們的婚禮了,沈琉璃倒是有些高興。葉家祖宅改成的舊校舍已經(jīng)不用,葉先生也搬進(jìn)了新的教工宿舍樓里,葉曉寒?到父親又悲又喜,她知道這幾年都是雷?在照顧父親,對他十分感激。葉先生對女兒的感情生活一向持開放而尊??的態(tài)度,但是他非常正式地向凌子航表達(dá)了感謝,感謝他一直以來對女兒的照顧,葉先生很欣賞凌子航的穩(wěn)??,凌子航也很欽佩葉先生的??,二人竟有些相?恨晚的感覺。凌子航背地里悄悄讓葉曉寒帶他去祭拜一下葉伯母,在
她的墳前,凌子航默默地站了很久,葉曉寒其實(shí)一直都很奇怪凌子航對自己母親的關(guān)心態(tài)度,但是別人不愿說的事情,她絕不會主動去問。寂靜的傍晚,兩人慢慢往回走,路過舊校舍的時候,葉曉寒忍不住停下腳步,去看那熟悉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她對凌子航娓娓訴說著年少的時光,她此生最無憂無慮的那段歲月。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晚了,葉曉寒回房休息,凌子航在房間里呆了一會,悄悄走到葉先生的臥室?前,“先生,您睡了嗎?”葉先生打開?,“子航啊,進(jìn)來吧。”凌子航臉上的表情很凝??,他走進(jìn)房間,特意向葉曉寒的房間方向看了一眼,這才仔細(xì)掩上房?。葉先生示意他坐下,凌子航有些猶豫,葉先生淡淡道;“有什么事,你只管說吧。”凌子航斟酌再三,才開了口,“葉先生,曉寒的母親是不是蕭云?”葉先生平靜的臉上漾起一絲波瀾,“為什么......這么問?”凌子航?jīng)]說話,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泛?的照片和一把十字型的小鑰匙,“這把鑰匙可以打開銀鎖,銀鎖里擱著這張照片。”葉先生接過照片,修?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他突然看著凌子航,“你是?”“凌海默的養(yǎng)子。”葉先生眉心一緊,“他這輩子......”“未娶。”葉先生偏過臉,他似乎在極力壓抑著情緒,良久才緩緩開口,“他還好嗎?”凌子航心口一酸,“上周去世了。”葉先生身體一震,?嘆,“他一直都在找蕭云。”凌子航抹去眼?的淚,“他已經(jīng)患上阿茲海默癥很久了,唯一記得的就是蕭云,他想找到蕭云只是為了知道她過的好不好,現(xiàn)在我看到了,蕭云阿姨有這么好的丈夫和女兒,我父親應(yīng)該可以安心了。”“你從什么時候開始留意曉寒的?”凌子航沉默片刻,“我?過蕭云阿姨的照片,她和曉寒很像,而且我聽父親說過,當(dāng)初他和蕭云約定,如果他們有孩子,就取名叫曉寒,沒想到蕭云阿姨就算嫁給您也信守著這個約定。”葉先生猛的起身,指尖一動,那張泛?的照片蕩悠悠地飄落在花瓶里茉莉花枝上,他的眼中掠過幾分痛苦,幾分沉??,連聲音也失了往日的沉穩(wěn),“那年我遇?她的時候,她已經(jīng)有了身??,其實(shí)曉寒......應(yīng)該姓凌......”“什么!”凌子航如被悶雷擊中,他緊緊抓住葉先生的手臂,“為什么!這到底是為什么啊!”......兩人?談了一夜,第二天凌子航就帶著葉曉寒返回了云南,葉曉寒并不知道昨夜發(fā)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凌子航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帶著她一起去美國,而且這個決定已經(jīng)得到了葉先生的準(zhǔn)許。沈夫人壓根也沒把那個農(nóng)村流水席形式的訂婚宴放在眼里,沈琉璃和父親卻很??視,一家人提前一天到了離村子最近的鎮(zhèn)上,在最好的賓館里訂了幾間房,朱寧也死活要跟來,沈世軒拒絕了,說這一席是給男方家的面子,等真正的婚宴時,伴郎團(tuán)里少不了你,朱寧才算作罷。雷雨不住賓館,回家和父母哥哥熱熱乎乎過了幾宿,好像回到了念大學(xué)之前的時光。雷雨很想念葉先生,可在這個時候他最無法面對的就是這位恩師,雷?了解弟弟的心思,他從懷里掏出一張銀行卡塞進(jìn)弟弟手里,“小雨,這是葉先生讓我交給你的,他說這些年你寄給他的錢都在里面,你的心意他領(lǐng)了,錢還是交還給你,葉先生說讓你靜下心來好好過日子,你是個??情義的孩子,他明白你的苦,他......不怪你。”雷雨呆呆的看著那張銀行卡,視線早已模糊不清。訂婚宴那天,沈琉璃打扮好了直接從賓館過來,雷?在?廂房里幫著雷雨換衣服,家里幾個大娘在東廂房里磕著瓜子大聲聊天,二大娘說前兒個?到曉寒了,身邊還跟著個帥小伙,聽說是個醫(yī)生,葉家女兒真是不愁嫁啊。大娘表示了一下可惜,二大娘笑說可惜什么呀,舊的不去新的不來,這葉曉寒不走,咱家雷雨怎么能有這么大的福氣。幾位大娘這一輩子也沒機(jī)會把愛情和婚姻聯(lián)系在一起,在她們眼里所謂結(jié)婚就是到歲數(shù)該干的事,跟誰過不是過啊。雷雨再聽不下去,他覺得從里到外憋的難受,死命扯著襯衫領(lǐng)上的扣子,誰知那扣子太緊,他這一用力竟扯脫了。雷?有些著急,這會子到哪去找裁縫啊。雷雨說不打緊,他掛上領(lǐng)帶,套上?裝就走了出去。沈琉璃打扮的嬌花軟玉一般,?雷雨出來,頰邊泛起紅暈,農(nóng)村的嬸子大娘們看著新奇,都圍著他兩說笑,沈夫人滿臉的不耐煩,雷?忙叫開席。這注定是一場百感交集的喜宴,有人黯然神傷,有人強(qiáng)顏歡笑,有人冷眼旁觀,有人無可奈何,也有人真心實(shí)意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