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過后，剛過兩歲半不多久的舒遠被接回到了舒航和李敏的身邊，準備上幼兒園的小小班。

不過，舒遠在農村老家養成的很多不良習慣，顯然無法在短時間內扭轉過來。

一天吃晚飯時，舒遠又不規矩起來，一會兒不用勺子要用筷子，一會兒又用手抓；一會兒要喝水，一會兒又要喂。幾經鬧騰，就是沒吃下去幾口飯。

坐在一旁的李敏早就看在眼里，氣在臉上，眉毛一豎，眼睛一瞪：“你到底吃還是不吃？不吃就算了。”說完，假裝去收拾他的飯碗與勺子。

小孩子就是這樣，東西擺在他面前時不知道珍惜，眼見被拿走時卻又是百般不愿意，于是哭著鬧著說：“還要吃，媽媽，我還要吃！”

“那好吧，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如果還不認真吃就沒得吃了。”說完，李敏把伸出去的手縮了回來。

重新得到碗勺的舒遠立馬破涕為笑。不過好景不長，不多久，他又自顧自地玩起來，而一碗飯菜則靜靜地擺在一旁，慢慢地冷去。

這回，李敏沒有絲毫猶豫，也不再征求舒遠的意見，直接走過去拿起碗，把飯菜一股腦地倒進了垃圾桶，還怒怒地說了句：“要吃又不好點吃，過了這村就沒有那店！”

舒遠被眼前的一幕嚇呆了，這可是他在爺爺奶奶家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再瞅瞅李敏的陣勢和氣場，立馬哇哇大哭。

李敏本來就有些心煩，再加上舒遠哭聲的刺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走上前去就是一巴掌：“還哭，我叫你哭！真是不像話，就是要餓你一頓，都是些在農村養成的陋習，我就不相信治不了你！”

沒想到，舒遠也不服硬，反倒越哭越兇，眼淚鼻涕混在一起，糊滿了整張臉。

李敏呢，更加情緒激動、歇斯底里。

舒偉呆站在一旁，看著弟弟挨打受教育、無所適從。

整個家里雞飛狗跳、嘈雜不寧。

見此情形，原本還至身事外的舒航，再也無法獨善其身、袖手旁觀，腦子里想起臨行前老太太說過的話——不要對小孩子操之過急，于是趕緊走上前去勸住李敏，并示意她讓舒遠一個人自顧自的在餐桌邊哭泣，形同于“自生自滅”。

“消消氣，先消消氣！我知道你心里不悅，有股恨鐵不成鋼的悶氣壓在心頭，但是凡事不是都有個過程么？”舒航耐心地開導起來。

“真是太氣人了，看到他身上那些個壞毛病，我恨不得立馬全部給他拾掇干凈。”李敏余怒未消地瞟了下舒遠。

“難怪有首歌是《世上只有媽媽好》，你這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心思此刻表現得是淋漓盡致！可惜今天沒錄視頻，要不然以后等舒遠長大了，他還不得對你今天的這番苦口婆心的管教感激萬分啊。”舒航為緩和氣氛半開起了玩笑。

“你安的什么心？還有心思開玩笑，我都快被他的那些壞習慣氣瘋了！長久下去，真的說不定哪天就被他氣暈倒在地了。”李敏有些泄氣：“唉，你說，如果當初二胎生的是個女孩會不會比現在好多了？”

“也許吧？不是很多人都說，男孩子調皮搗蛋，女孩子乖巧好帶么？不過呀，我倒覺得不管是男孩還是女孩，對父母而言，都有操不完的心！”舒航柔柔地說。

“這也是事實！不然怎么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呢！”李敏慢慢地從怒火中走了出來。

“說真，我以前還真看到過這樣一個段子，說的就是父母與子女的關系，以及孩子長大后的父母心路變化。”舒航邊回憶邊說。

“真的呀？看來你平時還是個比較有心的人嘛，快說來聽聽，先讓我提前感知感知。”李敏已經怒氣半消。

“養個兒子，就跟玩游戲差不多，先建個賬號，起個名字，然后開始不斷地升級，不停地砸錢、砸錢、砸錢……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等以后等級起來了，裝備也超神了，卻被一個叫兒媳婦的給盜號了，給自己徒留下念想和對過往的回憶罷了；養個女兒，就像種一盆稀世名花，小心翼翼、百般呵護，晴天怕曬、雨天怕淋，夏畏酷暑、冬畏嚴寒，操碎了心、盼酸了眼，好不容易一朝花開、驚艷四座，卻被一個自稱小婿的人整盆端走，真是情何以堪吶。”舒航說得很舒緩、很有感情。

舒航停頓了下，雙眼深情地望著李敏：“所以呀，養兒也好，養女也罷，都是父母操碎的心酸、費盡的心血。作為父母自身呢，也應該好好珍惜與孩子們在一起的時光，因為他們一不小心就長大了，而我們一不小心就老啦！”

李敏聽完也是眼睛濕潤，連連道：“感人至深，發人深省！你說的這兩個比喻真的是非常貼切，很暖心也很揪心啊。”

“可不是嘛？所以說教育孩子，特別是要比較成功的教育孩子，個人認為不僅對孩子是一種成長，對父母也是一種成長，是兩代人共同的成長！”舒航又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兩代人共同成長？此話何解？”李敏探尋更進一步的解答。

“孩子成長路上遇到的很多具體問題，不僅對于孩子而言是第一次打交道，當中的不少對于父母來說也是第一次‘短兵相接’、‘退無可退’。如何有效、高質量的化解？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當然，可能還有不少‘想當然’、‘應該是’的成分夾雜其中。但我覺得，真正有責任心、善于細致觀察、懂得換位思考的父母一定會在這條充滿未知的路上不斷學習、不斷探索更優更可選的方法路徑，慢慢積淀、長久收藏。在以后碰到相同或類似問題時會有一種更加得心應手、更加行之有效的方法去解決問題。這不也是父母的一種成長經歷么？當然，孩子也會在這種更加精細化、個性化的教育中打開更好的成長模式。一言以蔽之，兩代人為了一個愛的共同目標，相互適應、共同成長！”舒航闡述得很是細致。

“在理，在理！都說——女兒是父母的小棉襖，兒子是父母的軍大衣。我覺得，這話既是對有愛心、有責任心的兒女們的褒獎肯定，也是對那些成功教育出有擔當、懂感恩孩子的父母們的最高禮贊！因此，在孩子們以后的教育之路上，你一定要多參與進來，共同出力哦！”李敏開心地笑道。

“放心，放心！一定，一定！我可不想做一個隱形爸爸！”舒航毫不猶豫。

幼兒園開學的第一天，李敏與眾位家長一樣，把舒遠送進教室后并沒有起身離開，而是在窗外靜靜地觀察起舒遠的表現來。

這可是個形態千百、哭聲鼎沸的地方：門口，幾個小朋友正緊緊拽著父母的衣角和雙手，執拗著不肯上前半步走進教室，任憑幼兒園老師在里面使勁招呼也無濟于事；中間，三五個膽大點的孩子在父母的不斷鼓勵下，心不在焉地玩起各種玩具來，眼睛卻時不時地回頭張望近在咫尺的父母，生怕自己一轉身父母就會離去；更多的小孩則是忙著哭泣，有的哭得梨花帶雨，有的哭得稀里嘩啦；有的哭得已過勁頭、輕聲抽泣，有的哭得正在當口、聲嘶力竭，還有的正在強忍著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無所適從地望著周邊哭成一團的同伴，稍受刺激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整個上午，教室里亂成了一鍋粥，場面極度混亂：這邊，小孩的哭聲、喊聲此起彼伏；那邊，老師們的呵護聲、鼓勵聲不絕于耳。有的老師更是一個頂兩個用，一手抱一個小孩，但即使如此，三個老師還是明顯人手不夠，壓根沒法“穩住”場面。

教室外邊，不少父母看見自己的孩子哭得傷心，又不能前去安撫，只得在一旁偷偷地抹眼淚。

舒遠雖然進去時沒有哭，但在一片哭鬧氣氛的感染下，也呆在教室的角落里嚎啕大哭起來。見此情景，李敏心里很不是滋味。

好不容易，半天的課上完了。

與其說是上完了，不如說是鬧完了，哭完了。

不過還很人性化，開學第一天，也只有半天時間的課。

“明天你送舒遠去幼兒園吧？”李敏回到家直接對舒航說。

“可以呀！怎么了？有什么問題嗎？”舒航不解地望著李敏。

“問題倒沒有，只是那種哭鬧的場景受不了，我看得有些心酸。”李敏紅著雙眼。

“原來是這樣啊，孩子總歸是要自己長大的，做父母不要摻入太多情緒化的因素在里面。這樣吧，明天我送舒遠上幼兒園！”舒航爽快地接下了這趟差事。

第二天，在去幼兒園的路上，舒航首先給舒遠打起了預防針，大意是自己送他進教室后就要趕去上班。

舒遠撅著個小嘴，雖沒說什么，但可以看出他不樂意。

舒航呢，則暗暗高興，至少表明自己的計劃已成功實施了一半。

來到幼兒園門口，舒航沒有過多的提及幼兒園里的生活，而是蹲下來認真地對舒遠說：“你今天中午要睡個午覺，如果你得到了老師的表揚，到時下午爸爸接你回家時就獎勵你兩只香甜的小香蕉！”

舒遠一聽，立馬手舞足蹈：“好啊，好啊！”誰不知道舒遠最愛的水果就是香蕉呢。

還別說，舒航有時候真是個挺上心的人。

昨天聽李敏說小孩子哭作一團的，今天就特意趕了個早把舒遠送了過來。這不，教室里暫時只來了一個小孩子，這樣做的目的是不至于自己離開時舒遠被其他小孩子的哭鬧情緒所感染。

可走到教室門口，舒遠緊握的小手還是始終不肯松開。

舒航彎下腰來：“等你睡一覺起來，爸爸就會在教室門口來接你。你看，墻上最胖最短的那根黑針現在在數字‘8’上過去一點點，等它走到數字‘3’時，爸爸就會出現啦！”為了讓舒遠有更直觀的感受，舒航指了指教室里的時鐘。

當然，舒遠也有這方面的基礎。李敏作為一名數學老師，出于職業習慣，平時在有意無意中總是教會孩子認識一些數字。而現在，剛好用上。

舒遠眨了眨那對撲閃撲閃的大眼睛。顯然，他還沒有過多的時間概念，而他眼神中流露出更多的是不太相信。

舒航趕緊伸出右手小指：“咦？怎么？不相信？來，我們拉個鉤吧？”

“好，拉鉤！”舒遠立馬笑起來，并伸出小手指。

“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舒航故意歡快地哼起了小調。

“拉過鉤的事情，爸爸是不是從來沒有騙過你？”舒航一臉嚴肅地望著舒遠。

“嗯！”舒遠點了點頭。

“那好，趕快去教室里和那位小朋友一起玩積木吧？”舒航趁熱打鐵。

“爸爸拜拜！”舒遠一路小跑地進了教室。

“拜拜！”

望了眼舒遠的背影，舒航頭也不回地大步流星離開了幼兒園。

雖然舒航心里擔憂舒遠上午可能還會不習慣，但是他更明白：只有自己走得干脆、決絕，送完扭頭就走，才不至于把那份不舍的情緒傳染到孩子身上，否則，越拖越難舍，越晚越難走。

這就是舒航第二天送舒遠上幼兒園的實施計劃。

下午兩點，舒航向單位請了個假，然后還特意去超市買了兩斤帝王蕉。

剛到幼兒園教室門口，舒航看到小朋友們正準備起床，而生活老師則在一旁幫忙給他們穿衣服。

眼尖的舒遠一眼就瞧見了舒航，一個勁地在床上蹦跳并招呼：“爸爸，爸爸！”

舒航連忙豎起右手食指放在嘴邊：“噓！”

舒遠見狀，心領神會，馬上安靜下來。

但有了動力的舒遠，就如同擰緊了發條的鬧鐘，穿起衣服來順當、干脆。隨后，一個箭步就沖出了幼兒園教室。

舒航指了指放在柜子上的書包，一個勁地提醒：“忘記背書包啦，忘記背書包啦！”

舒遠做了個鬼臉，呵呵一笑，單手拎書包，另一只手牽著舒航，蹦蹦跳跳地出了校園。

看到舒遠開心的表情，舒航也心情大好：“你今天在幼兒園哭鼻子了沒有？”

“沒有，老師今天還表揚我很快就睡著了呢。”舒遠雙眼炯炯有神地回應。

“真的呀？不錯，不錯！”舒航雙手點贊。

回到車里，舒航變戲法似的拿出兩個香蕉在舒遠面前晃悠。

舒遠一把接過香蕉，開心地說：“有香蕉吃咯，有香蕉吃咯！”

“我們今天上午拉過鉤，只要你表現好，下午接你的時候就會有香蕉吃，爸爸有沒有騙你呀？”舒航慈愛地望著舒遠。

“沒有，沒有！”舒遠邊吃香蕉邊點頭說。

“那你明天還想要爸爸接送你上幼兒園嗎？”舒航繼續追問。

“想要，當然想要，我最喜歡爸爸送我上幼兒園啦！”舒航拍著小手。

“那好，只要你聽老師話，明天爸爸來接你的時候，也會給你帶來好吃的水果喲！”舒航故作神秘。

“爸爸，你準備給我什么好吃的呀？”舒遠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明天的美食。

“這可不好說，誰知道你明天能不能在幼兒園表現得棒棒呢？”舒航一副不大相信的樣子。

“我肯定會比今天表現得更棒，別人哭的時候我也忍住不哭！”舒遠點了點頭，使勁地說。

舒航心想：“嗬！我還真低估這小家伙啦，別看他人小，想到有好處時，也會拿起別人來做比較呢！”

“好吧，那我明天聽聽老師怎么說。”舒航故作無可奈何。

就這樣，在舒航各種“小心思”的鼓勵下，舒遠很快就適應了幼兒園的生活。

晚飯后的一天，李敏悄悄地對舒航說：“你有沒有發現舒遠相較于同齡人身高方面屬于中等偏矮？”

“呃，你還別說，我也發現了這個問題。”舒航認真地回應。

“我同事的小孩兩歲7個月就差不多有90厘米高，而舒遠現在快兩歲9個月了，還只有不到90厘米。你看怎么得了！唉，都是以前在農村的時候，爺爺奶奶抱多了、寵壞了，沒讓他多運動。”李敏拿出了數據說話的同時抱怨起來。

“別到處找原因了，老人們都不容易！眼下最重要的是，我們要面對現實，從現在起抓緊運動鍛煉，應該還不算晚。”舒航連忙當起了“潤滑劑”。

“聽你的語氣，你現在有成熟想法啦？”李敏眼望著舒航。

“暫時還沒有！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覺得總有解決之道吧？”舒航倒是看得很開。

“你每天晚上帶他出去跑步、做運動，怎么樣？”李敏見舒航沒有實質性的舉措，便把話題又扯了回來。

“這個嘛，大體上我是贊同的。但晚上跑步容易受到天氣的限制，比如：雨天無法進行；冬天也會擔心其滑倒、感冒之類的。我是想著如果舒遠能與其他小朋友一起運動，那效果應該會更好。環境塑造人、氣氛感染人呀！”舒航沉思道。

“那就報興趣班咯？校內的還是校外的？”李敏望著舒航，喃喃道。

“我個人覺得，外出報班就沒有必要了：一來我們倆人都要上班，父母又不在身邊，沒有充足的時間去接送；二來孩子還小，換個陌生的環境，能不能快速適應，很難說。”舒航又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我了解過了，舒遠他目前所在的幼兒園里開設的興趣班有籃球班、足球班和啦啦操，你覺得哪個更合適？”李敏還是想聽舒航的意見。

“啦啦操吧，可能更適合女孩子。男孩子的話，還是要多練習些陽剛之氣的運動。籃球呢，目前舒遠這個年齡肯定是不會練習投籃的，畢竟力量還不夠，更多的可能是拍球；所以我覺得足球比較合適：一方面足球要跑動起來，有利于促進小孩骨骼、關節的生長，而且運動量剛好，畢竟他們這個年齡段一般不會因為爭搶球而受傷。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舒偉不也是足球迷么，平時也酷愛足球運動，如此一來，他們就有了共同的興趣愛好啦。閑瑕時分，舒遠可以跟舒偉當陪練、學技術呢！”舒航分析得挺仔細。

“經你一說，我也覺得報足球班挺好的，跑跑步、蹦蹦跳跳對身體長高很是有益。”李敏非常贊同舒航意見。

“這就叫——英雄所見略同嘛！”

李敏呢，點頭如搗蒜。

“另外，體育運動只是一方面，記得膳食營養也要及時跟上喲！”舒航再次善意提醒。

“這是自然！”李敏回答得很干脆。

“對了，說起報班一事，我有些同事的小孩還報了什么小主持人，葫蘆絲、架子鼓之類的各種樂器興趣班呢。”李敏話中有話：“你覺得我們是不是也應該讓舒遠學習學習其它特長？”

“從內心講，對于這些所謂的特長班、興趣課我是沒有多大興趣的。因為小孩子現在還小，還不知道自己的興趣在哪。當然了，你可能會覺得他們現在入個門、學了點皮毛，以后上起手來會更快。不過我更看重的是小孩子健健康康、快快樂樂的成長，所以你剛才說的體育鍛煉我是贊同的，畢竟小孩子還是以玩樂為主，不要被某些功利性的東西或是成人的想法把大多數時間占去，使得原本無憂無慮的生活，人為的被老師、家長自定義、格式化。你我不就是從農村走出來的孩子，現在不也沒有跟社會脫節？沒有被世俗遺棄么？”舒航拿自己打起了比方。

“話雖如此，你現在還不是上不了正經的臺面？唱首歌也是五音不全的嘛？”李敏有些不贊同。

“你呀，還是望子成龍心切！我覺得我們不要有太多的實用主義和隨波逐流的思想。說句不好聽的話，我們小時候在農村玩泥巴的時候，說不定城里的孩子已經在玩電腦了呢，但后來呢，上大學那會，外出網吧上網，我們只會看電影，而別人卻會玩游戲，而且還沉迷上癮，反而不好。大學畢業時，大家的電腦水平不都差不多嗎？再說了，身邊的親戚朋友中不是有很多小孩子學這個、練那個，最后一進初中，學習難度、升學壓力猛然襲來時，不是大部分都沒有堅持下去嗎？都給文化成績讓路了！”舒航又一口氣說了一大通。

“當然了，我也并非完全不同意小孩子學一點特長，畢竟那樣的話沒有一點才藝可言。只是覺得等他再大點，有自己的一些喜好時再抉擇，可能更有針對性，效果也會更好。”舒航補充道。

“那好吧，我們先觀察觀察再說咯。”李敏對舒航的這個表態還是挺滿意的。

“現階段，我覺得對于舒遠而言，把身體鍛煉好、把習慣養成好最為重要。要知道現在是春季，是一年當中小孩長個最快的一個季節；而且小孩子年齡尚小，也是習慣最易糾正過來的時節。等錯過了這個黃金期，以后可能會事倍功半呢。”舒航語氣堅定、考慮深遠。

“聽你說了這么多，我覺得很多問題你謀劃得挺遠的。你是一家之長，你說了算，我就少操點心喔。”李敏開起了玩笑。

“嘿嘿，那可不行喲！很多時候是要父母相互配合，一人唱白臉，一人唱黑臉的呢。”舒航笑著回應。

就這樣，經過夫妻雙方的深入溝通，關于舒遠報培訓班的事情最終塵埃落定。

在舒航和李敏的精心調教下，舒遠生活習慣逐漸好轉，但偶爾還是會有“反彈回潮”的時候。

這不，周末在家吃午飯時，舒偉吃得很快，吃完后便自顧自地在客廳玩起了魔方。

舒遠一看，立馬心動了，眼神也時不時地飄了過去。

對于所有這一切，舒航看在眼里，心里卻跟明鏡似的。

“爸爸，爸爸！我不想吃飯了。”舒遠看著站在桌旁的舒航主動提出請求。

“吃飽了沒有？沒吃飽就繼續再吃點，我在這邊上等你。”舒航看到舒遠平時可以吃一碗飯，而今天卻只吃了一半，估計沒吃飽，便鼓勵他再吃些。

“我已經吃飽了，不想再吃了。”舒遠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

“那好吧，不吃了就下去玩吧！”舒航隨口答道，不再強求。

舒遠立馬喜笑顏開地椅子上跳下來，向哥哥舒偉跑去。

隨即，舒航把剩余的飯菜全倒進了垃圾桶，并洗漱起了碗筷。

“舒偉，我們出去踢會足球吧？”忙完家務活，舒航主動提出到外面去運動運動。

“好咧，好咧！好喜歡跟爸爸出去踢足球。”說完，舒偉趕緊換好球鞋，抱起足球就過來牽舒航的手。

“爸爸，爸爸！我也想去，我也想去！”舒遠在一旁眼巴巴地望著舒航。

“當然可以呀，那咱們就三父子一起出去。”舒航回答得很爽快。

“可以出去踢球咯，可以出去踢球咯！”舒遠難掩心情的激動。

來到小區外的休閑草坪上，舒航拿出了鑰匙串和水杯分立兩邊當簡易球門，由舒遠來把守，而自己與舒偉則在草地上奔跑起來。

一會兒，兩人就累得氣喘吁吁、大汗淋漓，不過也玩得很盡興、愜意。

感覺獨自一人守大門不夠勁爽的舒遠這會提出要求：“爸爸，我想與哥哥踢會，你來守門吧？”

這可中正舒航下懷，他要的就是舒遠奔跑起來，把肚子踢餓。

“好呀，你們可要好好踢，看誰能先攻破爸爸防守的大門。”舒航在一旁加油鼓勁。

每次球快到球門邊時，舒航就主動出擊，故意把球踢得遠遠的。這不，兩兄弟又要奔跑上老遠，才能把球追回來并再次攻門。

舒偉由于一直運動，所以體力有些不支，這無疑給了舒遠更多的跑動機會。

十分鐘下來，舒偉和舒遠都已經累得夠嗆，不得不“癱坐”在草坪上休息起來。

舒航拿著水杯過去給兩個孩子補水。

“爸爸，我肚子好餓，好餓！”舒遠撅著小嘴說。

“那怎么辦？你看我們是出來鍛煉身體的，既沒有帶錢包，也沒有帶手機，買不了吃的呀？”舒航故意雙手一攤，無可奈何地說。

“要不再喝點水填填肚子吧？”為了表演得逼真，舒航又找了一個不恰當的理由。

“我肚子已經脹飽水了，但還是餓！”舒遠把自己的衣服翻起來，露出了鼓鼓的小肚腩。

舒航心中暗笑：“哈哈，叫你不吃飽飯，這就是我要的結果。”

“哦，我想起來了，你是中午沒吃飽飯吧？”舒航又開始了演戲，吃驚地說。

“嗯，中午沒吃飽！”這會兒，舒遠說起了實話。

“可是，可是現在還沒到吃飯的時候，而中午的飯菜，我也已經全倒光了，怎么辦呢？”舒航故意著急地說。

“那還能怎么辦？只能等吃晚飯啦！”舒偉在一旁接過話題。

舒遠則有些沮喪地坐在草地上，默默地望著遠處的車輛發呆。

“你以后吃飯的時候還會不吃飽就想玩嗎？”舒航開導式地問。

舒遠搖了搖頭，不愿意再說話。

晚餐時分，舒遠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干光了兩碗飯菜，看來他確實是餓慌了。

李敏詫異于舒遠的表現，心疼地說：“你干的好事？”

“嗯！”舒航強忍住笑容，點了點頭。

“干嘛呀？這樣子對他？這種吃法可是對小孩子的胃不好！”李敏一點也不覺得好笑。

“等吃完飯，我再給你解釋吧？”舒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吃過飯，孩子們在客廳里休息，舒航在廚房里刷洗碗筷。李敏則抓住這個空檔，主動了解起三父子白天的故事來。

“我覺得你今天的做法有些過頭，跟以前網上說的‘虎爸’的風格類似！”李敏雖明白舒航的良苦用心，但覺得方法欠妥當。

“治亂世用重典，這個說法你聽說過吧？我覺得小孩子的習慣問題是個大問題、原則問題，必須調教好、養成好！與其整天婆婆媽媽在其耳邊碎碎念，還不如給他來次深刻教訓，讓他自己感知不遵守規矩的嚴重后果！”舒航站位很高。

“但他終歸是個不滿三歲的孩子，沒吃飽也就算了，又何必帶著他出去拼命奔跑，這不成心讓他挨餓嗎？你不覺得有些殘忍嗎？”李敏仍是于心不忍。

“殘忍？不不不，你想得太多了，你也是把你自己的想法加到孩子身上了。要知道，這么小的孩子可沒有你那么豐富的人生經歷，也就沒有你那么敏感的情感表達。你現在太過遷就他，只會變得是溺愛、嬌慣！就像生活中，當小孩子為父母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時，不少父母會感動良久，為什么呢？因為他們會覺得孩子已經長大了，甚至是會關心照顧人了，等等。實際上呢，孩子自己可沒想大人那么多，他只是憑興趣或沖動做了一件事情而已。所以說，在教育小孩子時，我們不要夾雜太多的情感在里面，該管則管、該罰則罰，過多的換位思考只會讓我們礙手礙腳。當然，隨著孩子年齡的逐漸增長，我們是應該慢慢地把一些感性的東西滲入進去的，但前提是孩子能明辨是非，有自己的判斷力。可以這么說吧——孩子小時要嚴，孩子大了要寵！但眼下，寵的時機還不成熟！”舒航又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聽你分析了具體事例后，似乎也有些道理！”李敏立場開始松動。

“嘿嘿，這種方法管不管用，有沒有效果，我們以后可以慢慢驗證喲。”舒航倒是一直很自信。

果真，自此以后，吃飯這檔子事，舒遠再也不讓人操心了。

與大多數家庭一樣，舒航與李敏也非常重視親子閱讀、游戲互動這一環節，夫妻倆經常輪流給舒遠讀繪本、講故事。

這天晚上，李敏正帶著舒遠在書房里津津有味地看繪本。

舒航在書房里待了片刻后覺得無聊，便起身去客廳里開了幾個香瓜，并隨口喊了句：“吃香瓜咯，吃香瓜咯！”

聞訊，舒偉即刻從書桌前走了出來，順手就在客廳里啃起了香瓜。

眼見李敏、舒遠母子遲遲沒過來，舒航便打算再過去瞧瞧。

剛到書房門口，舒航就被李敏犀利的眼神給剜了下。

感知情況不對的舒航趕緊躡手躡腳地退了回來。

過了好一會兒，李敏才牽著舒遠走出了房門，一家四口這才圍坐在一起吃香瓜。

間隙中，李敏問舒航：“你知道你剛才的這幾個香瓜開的多不是時候嗎？”

“打擾到舒遠聽繪本了吧？”舒航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原來你還是有感知的嘛？你看，舒偉原來在好好的寫作業，不就被你呼喚出來了嗎？還有舒遠，本來就不容易集中精神，你還叫喚吃東西，特別是那香瓜的香味兒，溢滿全屋。我都看到舒遠吞了幾次口水，要不是我堅持要把繪本讀完才出來，估計他早就跑得沒人影了。”李敏這時還略顯不滿。

“說得在理，說得在理！這個年齡段的孩子專注力是應該好好培養，是我疏忽啦，以后我會注意的！”舒航立馬表態。

“喲，培養專注力？挺專業的說法嘛！你覺得應該怎樣培養呢？”李敏聽得很仔細，也問得很突然。

“你不是老師么？是這方面的專家呀，怎么還問我呢？”舒航反問道。

“討厭！不喜歡你以這種不合作的口吻、態度交流問題。首先，我覺得提出問題的人就應該是解決問題的人。因為你能提出這個問題，至少說明你在思考這個問題，那么就應該有自己的一些想法和見解。再說了，我是有些自己的經驗，但我也想聽聽你的看法呀，說不定咱們通過交流就會有更好的方法也說不準呀。不是說，思維的碰撞可以產生靈感的火花嗎？”李敏倒是很直接。

“有深度！那好，我想先聽聽你的經驗。”舒航表態同意。

“就拿讀繪本這件事來說：首先是要飽含情緒的，甚至是稍顯夸張的讀出聲，讓孩子融入到故事情景中來，當然如果能適當輔以肢體語言那是最好，比如，描述性文字，用手指著文字讀；故事情趣性文字，模仿些肢體動作，等等。然后就是適當提問，小孩子很容易是三分鐘熱度，容易進入故事，稍微一點干擾，也很容易走出故事，而回答問題則是讓他無意識地強迫自己認真聽故事。最后是讓他簡要地復述故事內容、主要人物、重點環節等等，這有助于提高孩子捕捉關鍵信息的能力，常此鍛煉，孩子的自信心和專注力會逐漸提升。”李敏毫無保留地說出了自己的經驗和想法。

“真的很不錯，很專業！”舒航朝李敏豎了個大拇指。

“不過，我是跳出故事說故事。我想說的是要讓小孩子有意識的去記憶一些東西，為什么這樣說呢？學習也好，生活也罷，其實都是一種人生沉淀的過程。人們常說一個人見多識廣、能力超強，言下之意是說他經歷過很多事情，也很會辦事。更通俗的說，在他腦子里留下了很多過往人和事的記憶，而這些記憶對于他今天所需要從事的事情有直接或間接的借鑒意義。甚至更為激進的說，我覺得一個人聰明與否是與一個人的記憶、或者說腦容量有關的。很難想象，一個腦袋中空空如也、空洞無物的人會是一個多么聰明的人。記得上高中那會兒，我非常佩服班上的一位數學王子，為什么呢？因為他在做幾何證明題時，幾乎可以不假思索或是草算演練，而是提筆就寫。最讓人佩服得五體投地的是，最后他做出來的答題步驟基本上就是標準答案的格式。有次，我忍不住問他為什么能反應那么快，他神秘一笑，說：你們在做一道證明題時，可能從已知條件到證明結果有七八個步驟，但是在我這里可能只有兩到三步。因為看到題目已知條件，我就自然而然的聯想到了一個次級結論，而從已知條件到這個次級結論，常規推導需要三四個步驟，所以我就只需證明后面三兩步就可以了，前面的推導過程不是都在腦子里裝著的嘛。一席話，我仿如靜坐菩提樹下，頓悟了。”舒緩不急不慢地說，眼神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

“由此，我對被譽為‘近代物理學之父’的英國著名數學家、物理學家、天文學家、自然哲學家牛頓的那句至理名言有了更深層次的認識——如果說我比別人看得更遠些，那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舒航又習慣性地推了推鼻梁上滑下來的眼鏡笑道。

“你說的這些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看著有切身經歷的舒航，李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那你覺得我們可以從哪些方面來鍛煉、強化孩子們的記憶力呢？”李敏繼續追問舒航。

“我覺得背誦一些稍微簡單的古詩是個比較好的選項：一來呢，古詩字數比較少，相對容易記住；二來，古詩一般對仗工整、朗朗上口。人家駱賓王七歲就能寫出《詠鵝》那么有名的佳作，現在的小孩子不說寫詩，多背誦背誦總歸是好的。另外，韻律感較強的兒歌、童謠也是可以考慮的。”舒航認真地說。

“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明天開始就讓舒遠誦讀《詠鵝》，往后逐漸增加難度。”李敏對視了下舒航。

“我覺得你前面所說的方法也很管用，可以把這兩者結合起來，通過讀繪本、背古詩等，既培養孩子的專注力，也鍛煉他們的記憶力。”舒航喃喃地說。

李敏也很贊同：“好，那我們就按照這個模式來‘磨磨’舒遠的脾性，希望對他有所裨益！”

雖說舒航在教育孩子方面有著一些自己的獨到見解，也喜歡與李敏進行交流，但在家里，在孩子眼中，舒航是個典型的嚴父角色，而李敏卻更多的是扮演慈母。

這天下班回家，舒遠正在沙發上玩積木，沙發上、地板上到處都是。

見此情形，舒航二話沒說，收拾起地上的積木就往垃圾桶里扔。

舒遠一看不對，趕緊哭著鼻子說：“爸爸，爸爸，那積木我還要玩的呢？”

“還要玩？那你怎么到處扔呢？”舒航不理睬舒遠，繼續撿、繼續扔。

這下可把舒遠急壞了，趕緊一溜煙似的從沙發上滑下來，跑到客廳里與舒航“搶”起玩具來。

不一會兒，兩人就把地上的玩具瓜分完了。不過，自然還有小部分在垃圾桶里靜靜地躺著。

礙于舒航在旁邊看著，舒遠也不敢“擅作主張”地去把垃圾桶里的玩具拿回來，而是默默地盯著舒航。

“以后你還到處亂丟東西嗎？”舒航語氣嚴肅地望著舒遠。

“不，不亂丟了。”舒遠小心翼翼地回答。

“如果再亂丟，爸爸下次可是真把它們當垃圾處理啦！”舒航像個鐵面包公、令人生畏。

舒遠眨了眨他那撲閃撲閃的大眼睛，怯怯地點了點頭。

“那行，爸爸相信你以后會做好！你先去把垃圾桶中的積木撿出來，我等下弄些溫水過來，清洗晾干后自己收好。”舒航還是神情很嚴肅。

等舒航從廚房里準備好了溫水出來后，李敏已經在幫忙從垃圾桶里撿積木了。

“別動，讓舒遠自己撿！他不撿就等下把垃圾帶到樓下去扔了，那樣永遠也撿不回來了！”舒航這會兒態度更堅決，語調也提高了幾分。

聽到舒航急促的語氣，李敏很自覺地縮回了手，而舒遠則很不情愿地伸手去撿積木。

事后，李敏和舒航主動談起了這件事情。

“孩子還小，前面批評過他亂扔東西就可以啦；再說垃圾桶里細菌多，干嘛那么認真，非得讓他自己撿完積木后再去洗手？”李敏表現出不理解。

“俗話說：三歲看老！小孩子好習慣的養成，會影響到他將來一輩子！物品的定置化管理，在正規的生產型企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管理手段，每個東西都應該有它固定的位置，而不是想放哪就放哪。”舒航說得很嚴重。

“那是大人世界里的事情，小孩子又何必那么苛責于他呢？”李敏出于對舒遠健康的擔心，還是覺得今天的事情有些過火。

“好習慣的養成，其實就是一點一滴、一纖一毫堅持不懈地過程，比如：在家長的提議下，每天早晚刷牙，飯前便后洗手，按時起床睡覺等；在父母的引導下，不偏食、挑食，愛吃瓜果蔬菜等，愿意喝白開水不喝飲料，連續看電視不超過十五分鐘；在父母的幫助下，能自己穿好衣服、鞋襪，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務等等。一旦這些習慣養成，對小孩子是終身受益的。”舒航又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現在不少家庭、家長都認為小孩子到幼兒園讀書就是去‘改造’的：一方面自己在家里放縱、嬌慣著孩子，處處依著他，時時順著他，生怕他有半點不高興；另一方面，又希望孩子在學校里養成各種自己樂見的好習慣，懂禮貌、學知識、健身體等等，還美其名曰的說不是交了保育費嗎？學校不就是干這事的嗎？你說這不是自相矛盾嗎？在家里適應從松環境，到學校接受從嚴教育，孩子他又不是變色龍，估計變色龍也適應不了這么快的變化呀？對此，你在學校應該是有所體會吧？”舒航反問道。

“你說的這種情況確實存在，尤其是有些家長忙于工作，讓爺爺奶奶或外公外婆看護孩子，這些家庭的孩子某些不良習氣更甚，但是每次與家長們交流時，總是希望老師多費心，嚴格要求孩子。哎！某種程度上已經把教育孩子的事情歸咎于學校一方了。”李敏嘆了口氣，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感受。

“就是嘛，教育孩子是家校互動的事情，學校與家庭兩股力量匯合在一起，不是一加一疊在一起，等于二，而是一橫一豎聚在一起，給孩子十倍的力量！如果孩子在良好家風家教的熏陶下，自身具備良好的習慣和品性，則更是猶如在十上添加了一撇，讓孩子的人生更是千帆競渡、萬里鵬程！”舒航興奮地說道。

“古語云：天下事有難易乎？為之，則難者亦易矣；不為，則易者亦難矣。的確，很多事情，我們無需杞人憂天般地擔心孩子學不來、做不到，實際上只要我們用心教其理、觀其行即可。舒遠從農村到我們這里，前后總共不超過三個月的時間，很多變化都超出你我的想象啦。”李敏也被舒航的一席話說得轉過彎來。

“所以，對于舒遠這種有著一些不良習氣，而年齡又偏小的孩子，我不反對你有菩薩心腸，但我始終最看重鍛煉身體和養成習慣兩件事，甚至在某些陋習的糾正過程中可能會有些出格的行為，夸張點說是雷霆手段吧。為什么呢？因為我始終相信：健康是最寶貴的財富，習慣是一種頑強而巨大的力量，它可以主宰人的一生！但不管怎么說，我們的出發點都是好的，都是為了幫他健康成長。在這一點上，菩薩心腸與雷霆手段也是相通的，只有雷霆手段，方顯菩薩心腸！”舒航激動地說。

李敏信服地望著舒航：“別看你是學理工科的，在教育孩子以及心理學方面還是有些自己的想法唷。”

舒航淡然地笑了笑：“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孩子的背后拼的都是父母的態度，為了孩子的未來，做父母的不學點、不拼些，行嗎？”

李敏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向舒航用雙手比劃出了一個大大的愛心。

如果說對于舒遠的教育方式以約束為主，那么對于舒偉則更多的是引導；如果說對于舒遠的教育略顯粗暴，那么對于舒偉則更傾向于細膩。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舒偉已經上小學六年級了。

雖說小升初屬于義務教育階段，不存在升學的壓力，但是正常情況下升學過程為微機派位，有聽天由命的成分，如果想進入自己心儀的學校，更保險的做法是參加這些名校們的自主招生。

在家庭環境的熏陶下，舒偉選擇了把自己的命運掌握在自己手里，因此也意味著他比同齡人要承擔更大的壓力和付出更多的努力。

一天，舒偉從書房里緩步走出來，舉著雙手，伸著懶腰，喃喃道：“看書看久了，感覺真有些累呀！”

見狀，舒航連忙招呼舒偉到客廳坐下，并隨即起身去端了杯溫開水過來。

“吃個蘋果吧？補充些維生素，對視力有好處。”舒航順手又遞過來一個削了皮的蘋果。

“爸，我有個問題想問您？”舒偉試探性地問。

“你說吧，剛好我們聊會兒天，可以緩解緩解你的疲勞。”舒航和顏悅色地接過話頭。

“您覺得我們現在學的這些知識有用嗎？比如說：語文中的古詩詞、文言文等，現代人不是都已經說白話了嗎？還有數學幾何題里老是出現求陰影面積的題，這些在我們以后的生活中用得到嗎？”舒偉眼里充滿了疑惑。

舒航心里一驚，他沒想到舒偉會有此一問，但他心里明白，如果這個問題沒回答好，不僅會打消孩子學習的積極性，而且對于他今后的成長不利，但現階段如果光從‘文化的傳承或是為以后的學習打基礎’這些大道理、縹緲的籠統概念入手，可能孩子印象不深，也不直觀，得尋思著舉個淺顯易接受的例子。

舒航眉頭一皺，靈光一閃，計上心來。

“你還記得今年年初時我們在爺爺奶奶老家踏青時的場景嗎？”舒航笑瞇瞇地望著舒偉。

“記得，當然記得！”舒偉興奮地答道：“那場景可真是壯觀！滿眼望去，田地里、山坡上，繁花似錦、綠草如茵，到處是郁郁蔥蔥、萬物并秀的一片；空氣也是格外的清新、宜人；在蔚藍的天空映襯下，小溪里清澈的水潺潺地、靜靜地流淌著，儼然一幅美麗的山水畫卷！”

“嗯，不錯，描述得很形象，挺到位的！”舒航眼里投來贊許的目光：“那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綠油油的一片田地的面積是多大呢？”

舒偉搖了搖腦袋：“那田壟彎彎曲曲的，這樣的圖形我都還沒學過，怎么計算它的面積呀？”

“是的，你目前還沒學，我們今天就來聊聊幾何上求面積這個話題吧？其實計算田畝的面積與計算陰影面積在原理上是相通的。比如：你現在小學階段只知道計算長方形、圓形、直角三角形、梯形等的面積。當然，一般的三角形要算面積，會已知底和高的長度，實際上還是兩個或者多個直角三角形拼湊在一起，是不是這樣子？”舒航隨手畫了一個三角形并作了一條高，然后微笑地望著舒偉。

舒偉輕輕地點了點頭。

“初中幾何又會學習些什么呢？有個內容是必不可少的，那就是求解一般直角三角形的面積。在求解的過程中，通常不會直接告訴你直角三角形的兩條直角邊長度，更多時候是已知一條邊和一個內角，而且這個內角很可能是一個普通的角度，比如50度、70度等等。這時，你必須通過查閱專門表格和一些變換才能得出兩條直角邊的長度，進而計算出直角三角形的面積。”舒航又在草稿紙上畫了一個示意圖緩緩地說。

“嗯，我大概聽懂了，最終還是要換算到兩條直角邊上來。”舒偉眨了眨眼睛，來了興致：“高中幾何數學又學什么呢？”

“高中呀，那情況就更加一般啦！這時的三角形不是直角三角形，而是普通三角形，專業說法是斜三角形。”舒航畫了個示意圖：“怎么求它的面積呢？還是要把求三角形面積方法的‘老祖宗’揪出來——底乘以高！”舒航開起了玩笑，同時畫上一條高的輔助線。

“現在，如果我知道其中的一個內角度數以及夾這個角的兩條邊的長度，要求面積的話，是不是就轉換到了前個例子當中我跟你講的情況啦？”舒航側著頭望了望舒偉。

舒偉仔細比較了兩張草稿圖，激動地說：“是的，是的！不過是這兩個直角三角形的面積相加，而且這兩個直角三角形有相同的高。”

“真的很棒！數學呀，就是這么神秘！你看，一條輔助線就把問題轉換到以前學過的知識上來了。這個呢，有數學家們總結了專門針對這種斜三角形的面積計算公式，稱之為正弦定理，到時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啦，不過原理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舒航用筆在稿紙上指了指剛畫的斜三角形。

“真的嗎？那高中幾何數學聽起來也不是很難嘛！那大學有幾何嗎？如果有的話又學什么呢？”舒偉明顯地意猶未盡，甚至有些自負。

“這只是高中幾何數學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即使是正弦定理，也有很多種變形，我剛才講的內容只是其中比較簡單的一種呢，你不可太自信。至于大學數學里求什么圖形的面積，我現在也可以告訴你，讓你提前感知感知。”舒航在草稿紙上又畫了一個曲邊梯形。

“你覺得這個圖形跟上面的圖形有什么區別嗎？”畫完圖后，舒航直接問。

“這條邊不是直的。”舒偉用手指了指那條曲邊。

“沒錯，如果這邊是個直的，就是個直角梯形。如果已知上下底以及高的長度時，你現在就能求它的面積，對不對？”舒航停頓了下，望了望舒偉：“可惜它不是直線，是條曲線，這樣的梯形稱之為曲邊梯形。”舒航在稿紙上認認真真寫下了“曲邊梯形”四個字。

“你開始不是說在農村里看到的田壟都是彎彎曲曲的么？這不，現在這里就來了曲邊啦，是不是越來越貼近生活實際了呢？”舒航面露微笑地望著舒偉。

“對，對！”舒偉緊鎖著眉頭的同時，用力地點了點頭。

“怎么求它的面積呢？”舒航自言自語道：“這個曲邊梯形最難處理的就是這條曲邊。正因為它是彎彎曲曲的，所以導致這個梯形的高不是固定的，怎么辦？”舒航步步引導。

舒偉用手托著腮幫，搖了搖頭。

“你看，如果我們取很小的一段。”說話的同時，舒航畫了一條高的輔助線，并且取了一個很小的區間，然后側著臉問舒偉：“只看這一小段我們是否可以近似的把這個曲線看成直線？換句話說，如果我們把這個小段取得很小很小，對應的這段曲線，是不是就很接近一條直線？”

舒偉遲疑了一下，仿佛聽懂了一樣：“對，好像聽起來很有道理！”說完又繼續托著腮幫子。

“這知識對你現階段來說，確實有不少難度，因為你有很多知識還沒有學習。如果在這里你能有些模模糊糊概念的話，那我們接著往下：現在我們把這許許多多類似的小梯形面積加起來，是不是就得出了大梯形的面積？”舒航用筆比劃了一下。

“這個，這個我似乎聽懂了！”舒偉開心地笑道。

“不錯，現在這些知識還能聽得懂！”舒航鼓勵道：“剛才的先分割再求和，當然最后還有一個求極限的思路，就是求曲邊梯形面積的經典三步曲。不過‘極限’這個詞，你可能還是第一次聽到。”

舒航話鋒一轉：“你在武俠小說中看到一個義薄云天、英雄蓋世的大俠武藝特別高強時，一般會有怎樣的描述？”

“嗯……飛檐走壁？爐火純青？獨孤求敗？登峰造極？獨步天下？”舒偉一口氣說出了很多。

“呃，你剛才有個詞說得很好——登峰造極，這個極就是極限的意思。在求解曲邊梯形面積里極限意思就是把各區間取得非常非常小，小到不能再小。”舒航耐心解釋。

舒偉雖沒完全聽懂，但還是興趣很高，也時不時地點頭。

“極限思想可以說是微積分的核心，而微積分又是高等數學或者說大學數學的核心。”舒航稍微拓展些后，又寫出了“微積分”三個字，并且用筆畫了個圈。

“那接下來的數學還學什么呢？”舒偉追問著舒航。

“接下來的就更難了，也更貼合實際了，那就是這個曲線是什么我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這其中的一些點到底上的高。正如我們在實際測一塊田的面積時，我們是不是只能測出有限個高的長度值？”舒航知道舒偉還沒有函數的概念，也就沒有引入這方面的知識。

舒偉點了點頭：“我們可以測很多很多地方的高，比如十個、八個點的，但是怎么求面積呢？”

“還是往曲邊梯形上轉呀！簡單的說，就是采用數值分析方法通過把十個或八個點擬合出一條曲線，后面就是與求解曲邊梯形面積一樣的啦。”舒航望了望舒偉：“不過這后面的知識難度太大了，你聽不懂也正常。”說完，舒航在稿紙上輕輕地寫下了“擬合”兩個字。

“爸爸，我聽懂了一部分呢！語文課上，老師平時不是教我們‘擬人’的修辭手法么，那就是把不是人的事物比喻成人。你剛剛說‘擬合’意思是不是把不是曲線的東西比喻成曲線呢？”舒偉顯得很期盼。

“真的很棒！都超出爸爸的想象了，就是這個意思。”舒航驚訝于舒偉觸類旁通的悟性，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悅。

“那再后面的數學知識呢？”舒偉在舒航的鼓勵下打破砂鍋問到底。

“再后面呀？再后面爸爸也沒有學過，不會啦！等你以后學會了再來教爸爸吧！”舒航開起了玩笑。

“好咧，好咧！”舒偉喜笑顏開。

“你看，從最簡單最特殊的圖形，到很一般很普通的圖形面積的求解，數學知識是不是在一步步發生變化，變得越來越貼近實際，越來越有用呀？”舒航認真地盯著舒偉。

“嗯，沒想到數學知識在我們現實生活中有這么大的幫助哩！”舒偉喃喃道。

“可不是嘛？不過呀，現在的科學技術越來越發達，只要人拿著個儀器在田壟上走上一圈，甚至是無人機在天上航測一下，就能把田畝的面積準確的測出來了，無需人工去計算，但是這些儀器也好，無人機里的程序也好，剛才我們說的這些數學知識都是基礎，它只是把一些計算機技術復合上去了，更加智能些而已。”舒航又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

“我明白了，聽起來很有興趣噢，我再也不會煩數學啦，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學習數學知識！”舒偉激動地說。

“不光是數學知識，其它知識都是如此呢！”舒航趕緊提醒。

舒偉扮了個鬼臉：“收到信號，收到信號！”

看到兒子眉開眼笑的神情，舒航心里也樂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