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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楠哥兒的奶娘是趙姨娘自己挑的,她覺的滿意,許氏就沒說什么,楠哥兒被奶娘嬌縱慣了,許氏打罵不得,越發養的不像樣子。這次楠哥兒出事,就是奶娘沒看住才出了岔子,那奶娘自知罪責難逃,趁著家里亂的時候跑了,臨走還順了不少東西。

趙姨娘自知信錯了人,也沒臉計較,但楠哥兒醒來后不認人,除了奶娘沒人敢去伺候,趙姨娘這個做母親的不上心,整日里就只知道作鬧,這會子被謝景翕點出來,趙姨娘越發沒臉。

謝景翕這個性子,就如同一拳頭打在棉花上,任你挑撥離間還是扣屎盆子,就是不著腦,不僅如此還溫言溫語好言相勸,說的你都不好意思再撒潑打鬧。那言外之意就是說你只為自己鬧,不把楠哥放在心上,諷刺的再明顯不過,但話從她嘴里說出來,就偏偏不讓人覺的難堪。

趙姨娘這慣會作妖的厚臉皮都有些掛不住,探頭探腦的沒等著謝岑,便十分不情愿的去了楠哥兒處。許氏跟前兒一清靜,頭也不那么疼了,便招呼著謝景翕留下一起用早飯。

許氏跟前的兩個嬤嬤,李嬤嬤同馮嬤嬤不禁面面相覷,先前怎么會覺的三姑娘性兒軟好拿捏的呢,太太頭疼了許久的趙姨娘,竟就這樣被她三言兩語打發了,便是當年老爺太太最看重的大姑娘,也不敢說能有這手段。眼見著太太越發依賴三姑娘,這府里的風向,刮的她們都有些瞧不明白了。

謝景翕陪許氏用過飯,又聊了幾句家常,待近晌午十分才出了主屋,還沒走出院子的,就瞧見前院的一個管事慌慌張張跑進來,險些撞了謝景翕。謝景翕估摸著有事,就攔下他:“母親剛才有些乏了,這會剛歇下,徐管事可是有甚急事?”

徐管事是專管前后院瑣事的管家,平日里常來往前后院回事,知道這是三姑娘提點她,許氏心情不大好,他說話就有了分寸。徐管家有些抹不開情面,再想想出的事,就悄悄跟謝景翕道:“不瞞三姑娘,是四少爺出事了。”

謝景翕心里咯噔一下,徐管家看了看四周又小聲道:“您心里有個數就成了,少爺在書院與人起了爭執,失手將張太尉家的孫兒給打傷了,張太尉不肯善罷甘休,就把事捅到了大理寺,張太尉跟大理寺走的近,把我們少爺壓住了不肯放人,反正前頭的事復雜的很,我一時半會也說不明白,您也別上火,老爺去了內閣還沒回來,已經著人去通信兒了,我先秉了太太拿個主意。”

謝景翕謝了徐管家,就匆忙回了自己院子。這事發的突然,謝景翕并未記的四哥兒有過這么一出,四哥兒不是個惹事的性子,怎會與人動手,莫非是因著她?

“姑娘您這是怎么了,慌慌張張的出什么事了?”明玉將手爐抱給謝景翕,謝景翕也沒接,“景昱出事了,你去把我那套男裝取來,我要出去。”

明玉大駭,“景昱少爺怎么了,姑娘你要去哪啊,明玉陪你!”

“你不能去!”謝景翕厲聲道:“景昱跟人起了口角,我怕父親不肯饒他,去國子監提點他幾句,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叫你做。”

謝景翕將明玉喚到跟前,如此這般的耳語了幾句。明玉知曉事態嚴重,收起了往日的玩鬧模樣,親自去給謝景翕準備行頭去了。謝景翕心里也沒底,但她不去瞧一眼不放心,謝岑那個脾氣,定是不會饒過景昱的,若是張太尉打定主意要計較,景昱必定要吃苦頭,但好在她想到了顧三娘。

說來顧家幾個兄妹,除了顧恒,顧昀顧莞都有些不大尋常,顧昀就不必說了,顧莞顧三娘卻真真是個奇女子。她一個閨閣女子,卻是扮了男裝去了國子監,世人皆知顧家有兄妹四人,卻不知其實只有三個,顧莞一人就擔了倆。

謝景翕與顧莞頗為投緣,前世她在別院的十幾年,能長去看她的也就是顧莞了,她之所以敢只身去國子監,也是因著顧莞在,要么憑她自己,大約還真混不進去。謝景翕自稱是侯府二爺跟前的小廝,過來給四少爺傳話,門房通知了顧莞過來接她,顧三娘一看是謝景翕,就猜到了她為何而來。

“你可真夠大膽的,不怕你爹知道了連你一并罰?算了,你要是怕也就不是謝景翕了。”顧三娘將謝景翕拉到一邊,“你還不知道什么事吧?”

謝景翕點點頭,“我猜當是與我有關的,景昱一向老實,不會主動尋事,景昱現在可還在國子監?”

“在,人還好著呢,張家雖是報了大理寺,到底礙著你爹的面子,沒把人帶走,只是扣著,那張文順也就是破了層油皮,死不了。”

顧三娘這樣一說,謝景翕心里就有數了,那張太尉膝下子嗣不少,孫子就只這一個,平日里捧在手里都嫌不夠,被人打一頓,豈能善罷甘休。聽顧三娘的轉述,這事的起因還是她跟方家的親事,張家與方家有些個齷齪,張文順自然不待見方家未來的小舅子謝景昱,于是十分嘴欠的諷刺了幾句諸如謝景翕上不得臺面攀高枝之類的,謝景昱氣不過,就失手打了他。

要說這張文順也是沒事找抽,換成是誰不得揍他,要謝景翕說,揍也就揍了,但偏巧這事趕在謝岑要升次輔的這個節骨眼上,多少眼睛都盯著他呢,又是景昱出手傷人在先,無論如何是不能偏袒的,張家死咬住不放,謝景昱要是進一趟大理寺,至少也得脫層皮才能放出來。

謝景翕心下已經有了盤算,無論如何不能讓謝景昱進大理寺,于是她跟著顧莞來到了暫時關押謝景昱的地方。顧莞是安奉候出來的,但凡到哪都能賣幾分面子,謝景翕自稱是侯府二少奶奶跟前的,聽說自家兄弟出事,派人過來瞧一眼。

看守的人得了顧莞的好處,勉為其難的放了她們進去,謝景翕瞧見謝景昱可憐兮兮的模樣,不由一陣心疼。

“阿姐你怎么來了!”謝景昱看見謝景翕不由驚訝,“要是父親知道了,又要怪罪你了。”

“你先莫管我,時間不多,你記住,什么話都不要說,千萬不要認,阿姐很快就救你出去。”

“阿姐……”謝景昱熱血一退,也知道了害怕,“父親肯定會打我的,我……”

“打你你就受著!”謝景翕壓低了聲音,卻十分嚴厲,“君子坦蕩蕩,自己做的事就要擔的住,不就是挨幾板子嗎,死不了人。”

謝景翕一輩子最放不下這個弟弟,偏他又立不起來,讓謝景翕很是頭疼,被謝景翕訓斥幾句,謝景昱就老實了,謝景翕也不指望他能如何,過來瞧一眼也是確定他的安危,見他無事,囑咐了幾句就與顧莞離去了。

二人來的時候沒人撞見,出去的時候卻正巧撞上了國子監里下學的學生,有幾個瞧見顧莞身邊的謝景翕,不由打量了幾眼,見她眉目如畫模樣俊俏,就紛紛走過來細瞧。

“呦,這位小兄弟眼生的緊,可是新來的?”

謝景翕這會只慶幸自己跟景昱并不相像,要是認出來就麻煩了,顧莞上前一步,把謝景翕擋在后面,“這是我家二嫂跟前的小廝,聽說謝家四爺出了事,特意過來看一眼,并不是新來的,幾位同學要是無事,勞煩讓一步。”

“小廝?”其中有一個不懷好意的問了一句,“我怎么不知道你家還有這么標志的小廝,可是養在你嫂嫂屋里的小廝,還是說壓根就是你養在屋里的?”

這話引得幾個學生哄堂大笑,謝景翕沒想到國子監的學生也如此不要臉,這種玩笑竟能混說,顧莞到底是個女子,白白凈凈的最容易招人口舌。謝景翕知道顧莞性子火爆,這幾個人專挑短處捏,她豈能容忍,今兒這事怕是不能善了。

其實謝景翕并不知曉,這幾位平日里也是跟著張文順的,顧家與謝家有姻親,謝景昱的事連帶著顧莞,他們這是故意來尋事的。

顧莞早忍這幫孫子很久了,擼胳膊挽袖子的就要開打,這幾個明擺著就是想故技重施,引的顧莞先動手,顧莞身上帶了功夫,真要上手,可就不是張文順那樣只蹭破油皮那樣輕巧,謝景翕眼見不妙,只得拉住了顧莞。

“四少爺,我家二爺臨走時吩咐過了,道是下學就來接你進宮,皇上留了侯爺在宮中用飯,點名叫四少爺去呢。”

謝景翕臨時編了這么個話出來,顧莞一聽就知道,她也聰明,順桿往上爬,“哦那倒是不能動手了,回頭掛了彩,讓皇上瞧見不大好。”

那幾個尋事的學生總算還有些腦子,知道安奉候府惹不得,人家可是沒事就能跟皇上吃個午飯的身份,見皇上見的尋常,拉個家常都能捎帶編排他們幾句,沒事去觸這眉頭作甚,于是只好作罷,心有不甘的讓了路。

謝景翕好歹是松了一口氣,跟著顧莞出了國子監,卻是老遠就瞧見安奉候府的車架過來。顧莞與謝景翕面面相覷,“怎么,二哥真要來接我啊?”

謝景翕攤攤手表示不知道,待車架停在她們跟前,還未等瞧見人,便先聽見一陣壓抑的咳嗽聲傳了出來。

“大哥!”顧莞訝異道,“你怎么來了!”

謝景翕亦有些意外的對上了顧昀略帶探究的眼神,那眼神冷冷清清卻又深不見底,仿佛瞧一眼就能將人給吸進去,謝景翕不動聲色的垂下眼,道了聲,“大少爺。”

顧莞平日里最喜歡的就是他家大哥,雖然她與二哥一母同胞,二哥也疼她,但她就是愛與大哥親近,不知是不是古怪的性子比較和,反正從小到大她就愛粘著顧昀,雖然顧昀總是一副愛搭不理的模樣。

“上車吧,家里就我一個閑人,我不來誰來。”

“得了吧,大哥可是我們家最忙的人,整年也見不著幾回,我巴不得是你來呢。”

顧莞一見了顧昀,小女兒的姿態就露出來了,直纏著顧昀不放,“大哥,我想吃岳春樓的醬鴨,獅子樓的獅子頭,還有鳳陽樓的臭鱖魚……哎呀只可惜景翕不能與我們一道,我們還是先把景翕送回去吧,她是偷跑出來的,可不能叫謝家老爺發現了。”

顧昀這才看了謝景翕一眼,見她溫順的獨坐一邊,心下不由好笑。

顧昀什么也沒問,謝景翕不由松了口氣,她原以為他性子古怪,瞧見她這副樣子偷偷出府,沒準會陰陽怪氣一番,沒成想居然什么也沒說,連個異樣的眼神都沒有,還十分周全的把她送回了謝府。

待謝景翕離去,顧莞就追著顧昀問,“大哥快說,你怎么會突然來的,別拿話糊弄我,是不是誰又跟家里告狀了!”

顧昀倚在車馬壁上,臉色有些蒼白的笑笑,“并非告狀,有人說你在國子監被人欺負了,我這才過來的。”

“我就是被人欺負了!要不是景翕拉著我,我非要收拾那幫孫子不可,要我說張文順就是揍得輕了,換做是我,非打的他爹媽都認不出來!”

顧昀臉上瞧不出喜怒,“張家自有人收拾,他爹媽認不認得已經不重要了。”

顧莞一時沒聽懂她家大哥話里的意思,心想到底是誰提前跟府里人說的呢?

謝景翕回了府,明玉已經在等她了,“姑娘你可回來了,太太已經來問了好幾回,都讓我搪塞過去了。”

“我知道了,我讓你做的可都妥了?”

“姑娘放心,都妥了。”

謝景翕點點頭,換了衣服就去了許氏處。許氏一輩子順遂,大概就沒遇到過這么多焦頭爛額的事,先是二姐又是四哥,后面還有個不省心的姨娘庶子,這一下就顯出許氏的短處來。

“母親,我方才去了顧三娘處,四哥兒的事已經聽說了,父親可有傳話回來?”

許氏沒有人拿主意,一見謝景翕回來,立馬就握住了救命稻草,“你父親那個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回話說要四哥兒去大理寺長長記性,我們四哥兒從小嬌生慣養的,哪里受得了那份罪,又不是殺人放火的,領回家來自個關起門來教訓就是了,平日里憑他怎么教訓,我從未攔著,那大理寺是人待的地方么……”

許氏也是沒了主意,她知曉前面牽扯的不簡單,所以更不敢跟謝岑求情,但要她眼睜睜看著四哥兒進大理寺受罪,她怎能坐得住。

謝景翕只好安慰,“母親先莫著急,父親也是有難處,樣子總是要做一做的,哪里就真能忍心見四哥兒受罪了,父親做事向來有分寸,他也是迫不得已,四哥又沒有打死人,小打小鬧的,大理寺又能如何,沒聽說過因為這事定罪的。”

許氏關心則亂,被謝景翕勸了幾句心下稍安,勉強用了幾口午飯,午覺也不睡了,坐在屋里等消息。直到旁晚十分,前頭才傳回話來,倒是四哥兒沒進大理寺,但仍舊暫時看守在國子監,最遲明早上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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